《(无限恐怖)夏娃的天空》在狱人

3、偷渡者

　　醒来的一瞬间，她短暂地恍惚了一下。
　　船舱外面很是吵闹，封闭而幽暗的房间里，原本疲惫地躺在地上的人都醒了过来，人们都惴惴不安地看着头顶的暗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头上的门被人掀开，一个混混模样的男人用戏谑的声音告诉偷渡者们：目的地已经到了。
　　雪野云走支起身，随着拥挤的人流蹒跚地朝出口跑去，因为贫血的缘故，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被身旁一个青年及时扶住，她感激地朝着对方笑了一下。
　　“小心点。”好心的陌生人用她熟悉的日语轻声说道。
　　港口的风很大，雪野从船上走下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土地，凌晨两点的月亮照亮着这一切，远处的城市夜色看起来遥远而临近。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负责偷渡的商船正在船员的协同下将明里暗里的货物全部卸下来，他们这批偷渡者，正是暗里的货物之一。她瑟缩了一下，身边的男子便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她十分不好意思地侧身行了个礼：“真是劳烦你的照顾了。”
　　“没什么，照顾女孩子是应该的。”这位自称马丁的华人拍拍女人柔弱的肩，用有些复杂的目光望着不远的城市，低声叹道：“香港……香港，我还是回来了啊……”
　　男人只穿着简单的衬衫，背对着她望着前方发神，雪野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拉紧身上的外套走开。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一不留神，和一个正在搬运箱子的人撞在了一起，原本打算破口大骂的男人在看清她的相貌后，露出了坏笑，调笑道：“美女你一个人过来的？在这里有没有熟人，没有的话我可以——啊！痛痛痛……”
　　正在旁边查看货物的温寒星用力按住他的头，笑骂道：“阿寿你个兔崽子，先把货给我搬完再说！”等到阿寿抬着箱子离开，他才转身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不禁一呆。
　　太像了，这个女人长得太像温御蓝了，尖细的下巴，小小的脸蛋，大而圆的眼睛……只是她的年龄看起来要稍微大一些，眸色是不同的棕黄色，漂亮的眼睛中透出的无辜和茫然也和记忆里那个倔强的女孩毫不相同。
　　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伸手帮对方拉好了那件滑落下去的黑色外套。
　　“先生？”
　　“没什么……你很像我以前的女儿。你怎么站在这里？没有要去的地方吗？”
　　“我……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女人在这里很容易惹上麻烦，你一个人？”
　　“嗯……”
　　“这样吧，看在你像我女儿的份上，我想办法帮你安排个打工落脚的地方……”
　　两人渐行渐远。
　　待到所有的货物都下完，人群散的差不多时，一直遥望着远方的马丁转过了头，默不做声地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中和感慨和笑意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漠然。
　　远去的车灯在公路上一个转弯，消失不见，渡口临时亮起的路灯也在人群尽数散去后熄灭，只留下一轮半圆的明月幽幽俯瞰大地。
　　同一轮明月之下，在月光无法照亮的实验基地里，啪地一声轻响，橘色的烛光开始急剧地颤动，温御蓝拿起蜡烛旁边的小剪子，将多出来的烛线剪掉，继续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光芒。
　　她已经这样望了将近十五分钟。
　　唐国忠轻咳了一声，说道:“温教授？”
　　温御蓝微微叹了口气，揉着眼睛戴上那幅有些夸张的大眼镜:“抱歉，我的心情有些复杂，现在已经好多了。”她终于转过头，拿起了那本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
　　那是秦薇的日记，不是这十年来温御蓝一直保留的那本，而是在那场袭击中，连同许多实验资料一起失踪的两本之一。秦薇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日记的内容都进行了复杂的加密，每一本的开启密匙都不同。
　　“蓝蓝，喏，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别急着生气！妈妈说了要带你去海洋馆玩是不会反悔的！这是额外的礼物，是妈妈当年的日记，里面用了密码加密，开启密匙是你的名字‘blue’。等明年，我再送你一本，下一本的密匙就藏在这一本里……”
　　“看不懂？还是无法理解？这本日记现在是你的，妈妈等待你看懂的那天，呵呵，那时候我的蓝蓝大概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我啊，很久以前就想做这样的事呢，把自己的日记留给我最爱的孩子，我们一起来看当年的自己……”
　　“如果以后蓝蓝也写日记的话，也和妈妈交换，好不好？”
　　可是，她只得到了一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念及此处，温御蓝抿了抿嘴，拿着日记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气。
　　“这是这次任务我们找到的东西。”十几分钟前，来到实验室进行最后一次身体检查的唐国忠告诉她，“上级命令我把它交还给你，连同这次任务的详细资料……”
　　他把一份移动U盘和一本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温御蓝看完了U盘里的资料后就关掉了房间里的灯，点起一根蜡烛，愣愣地发神，直到他刚才出声提醒，才恢复了常态。
　　这次行动，特别小组的成员在云南的目标是一个——研究基地。
　　隶属于日本的秘密基地。
　　“胆子真大！居然在别国境内进行违法的人体实验……虽然疯狂，但是却容易让人忽视，出人意料的一着，难怪能隐藏那么多年……资料上说明他们似乎是在当地找到了研究的突破点，你体内的那条虫子正是他们的实验品之一。”她说着，目光又落在手中的笔记本上。
　　这本突然出现的日记，更是把一切都联系到了十年前的那件事上。
　　当年突如其来的袭击——失去的资料和日记——十年后的实验基地，重新出现的日记本——
　　一切都很明显了。
　　“我们找到这个日记的时候，日方的研究人员仍试图破解它的内容，他们用了十年的时间也没有解开，当年秦薇小姐使用的加密方法很厉害。”
　　“我明白了，我会尝试解开日记本的内容的，如果有有用的资料会及时汇报，只是……当年丢失的笔记本一共有两本，我手里现在只有第一本和第三本，没有第二本，我也很难解开。”
　　唐国忠点头：“我只是负责传达上面的意思，这个笔记本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它很重要。
　　她摩挲着已经有些泛黄的书页，就像抚摸心爱的珍宝，在心里无声地说道。
　　发觉温御蓝又开始盯着烛火发呆，气氛微妙地冷寂下来，他觉得有些尴尬，开口打破了沉寂：“那个……温教授，你为什么喜欢盯着蜡烛看？”
　　“……看着它会让我冷静下来。”
　　“啊哈哈……真是……独特的爱好呀。”
　　“不是爱好。”温御蓝瞥过眼来，“蜡烛火苗的跳动频率和α电波是一样的，一直盯着它能平复人的情绪。”
　　唐国忠搔了搔脸，他很想问阿尔法电波是什么，不过又觉得换来的肯定是又一堆的专业术语，于是换了个话题：“我的治疗到今天应该就结束了吧？快中秋了，我准备回家看看，这次上级给了很长的假期，我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去过了。”
　　“嗯，你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我本来想抓住那只虫子研究一下，没想到它碰上氧气就自燃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眼镜镜框，“……快过节了吗？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不知道我妹妹和母亲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我忽然觉得很累，真想退伍不干了……我才二十四岁啊，就已经觉得自己老了。”
　　“因为同伴的死亡？没关系，至少你还有家人一直守候着你，懈怠期总会过去的，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
　　“我父亲以前也是特种部队的一员，在我妹妹出生那一年就死了，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妹妹他从小就没有父亲，而我这个大哥却不能多照顾她。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选错了职业，其实能陪在家人身边就很好了……”
　　“愧疚的话就想办法去弥补吧。”温御蓝望着手中的日记，小脸上的笑颜复杂，“不要像我一样，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烛光中，她的笑容冥蒙，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御蓝有些吃惊地看过来，唐国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有些窘迫地收回手，不自在地问道：“对不起，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过节？我妈妈很喜欢招待客人……你很像我的妹妹。”
　　“不，没事，不用道歉。我还要工作要做，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
　　“哦……”他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秦薇小姐十年前已经脱离了实验室吧？我知道日方一直试图窃取我国的实验数据，但是不知道他们从秦薇小姐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居然能研究了那么多年……这次找到实验基地的时候里面的实验体并不完全，大部分都在本国境内保存着，据说是用偷渡的方法躲过国内的视线的，那群日本鬼子还真有办法……不过上级已经开始彻查这件事了……”
　　漫无边际地聊完一个下午后，他离开了。
　　走之前，少女背对着他说道。
　　“谢谢你……唐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