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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袭 ...

  •   子时刚过,院墙外传出异响。

      夜风徐徐,从窗户吹进了房间。沈岁宜捏着未燃尽的纸钱,眼角余光扫到墙根处的黑影。

      灰袍老道佝偻着背,手里桃木剑穗无风自动,身后跟着个青面獠牙的魂体,颈间仙锁金光在夜里刺目。

      她往柴房走,干柴堆后藏着纸钱灰。

      鬼族驭阴火,专克仙法。

      破窗声骤起,桃木剑带着风声刺向沈岁宜后心。

      她旋身避开,带倒的柴堆轰然塌下,周身散出的气劲把纸灰掀飞,落地时燃起幽蓝火焰。

      老道被火舌逼得连连后退:“天雷没把你们鬼界余孽劈死,倒长本事了。”

      老道抬手,鬼将嘶吼着扑上来:“抓住她炼魂元。”

      鬼将魂体上的金光刺得沈岁宜皮肤冒出黑烟,她召出的万鬼虚影刚触到金光就散了。

      利爪离咽喉只剩半尺,她摸出怀中青铜哨,哨声尖锐,刺破柴房的肃杀。

      哨声起,柴房梁上落下无数黑羽,砸在鬼将身上,金光黯淡。

      黑鸟栖梁上,金眼珠看她。

      “愣着?”

      鸟开口,声线不耐烦,像应拭雪:“动手。”

      沈岁宜回神,鬼气凝成刃,刺入鬼将魂体。仙锁遇鬼气炸开,鬼将惨叫,魂体碎裂,露出孩童模样。

      “多谢姐姐。”虚影拜过,化光点散了。

      老道怒劈黑鸟。

      黑鸟振翅躲开,金光扫中翅膀,哀鸣跌地,化白光冲进柴房深处。

      沈岁宜追去,被老道缠住,退到立柱前无路可退。

      “受死!”

      剑到眼前,她看见老道玉佩里锁着女鬼,魂体带地藏王印。

      地藏王侍女!

      沈岁宜双眼充血,鬼气暴涨,徒手抓剑刃,掌心被金光灼得冒烟:“地藏王在哪?”

      地藏王对她有救命之恩。

      一百年前她拒绝飞升,□□消散,神魂将灭。

      地藏王立于业火之中,枯指轻扬:“你以血肉祭道心,以执念抗天规,这份烈骨,正合鬼界需。”

      业火渐熄,老者指尖触她眉心:“从此便是鬼界圣女,护三界轮回缝隙,善哉。”

      老道嗤笑打断她回忆:“那老东西?早被新帝炼成丹了。”

      沈岁宜神识震荡,眼前闪过鬼界被屠的血色,断壁残垣间,仙兵举着丹炉,炉口飘出的魂影在火里挣动,最后凝成颗紫丹。

      她周身幽蓝火焰暴涨,烧得桃木剑滋滋响。

      “你不是普通鬼族。”老道大惊。

      话没说完,他惨叫,后腰插着支黑羽箭,仙力顺着伤口泄出。

      沈岁宜鬼气灌入手,直刺老道心口。老道身体被幽蓝火焰吞噬,魂体被她吸入炼化。

      玉佩碎裂,女鬼飘出,化作地藏王神念,入她眉心。

      鬼力凝实四分。

      沈岁宜转身,见应拭雪站在门口,脸白如纸,握弓扶门框剧烈咳嗽,不一会就扑倒在地。

      她过去扶,应拭雪体温烫得惊人,胸口魂钉乱蹿,疼得他浑身发抖。

      迟疑片刻,她渡去鬼气:“不欠你的。”

      应拭雪靠她肩上,呼吸烫人:“你刚才很吓人。”

      沈岁宜扶他往卧房走,晨光照得他脸上添了生气:“那鸟是你真身?”

      他打哈欠,含糊回答,声音发困:“以前常变来玩。”

      窗外雪停,月光透云层,雪地反光刺眼。杀了仙巡使,她和这病秧子算绑在一起了。

      应拭雪需要她的鬼力拔镇魂钉,她需要他的妖元复实力。

      谁利用谁?不如趁他弱动手。

      沈岁宜鬼气凝在掌,直攻应拭雪胸口。

      妖气被削,本该顺利勾魂,却被镇魂钉仙气灼伤,她脸色沉下去。

      该死,想要他的妖元还得先拔钉。

      应拭雪抓住她手,轻轻握着,带着点脆弱的撒娇:“阿岁,我好冷....”

      说完便把沈岁宜往怀里带,沉沉睡去。

      红烛被风吹得晃了晃,把帐上双喜字投得忽明忽暗。

      沈岁宜望着怀内应拭雪渐匀的呼吸,目光落定在他散在自己掌心的发丝上。

      恍惚间,鬼界未破时的光景漫了上来。

      那时妖皇总爱变作黑鸟,落在沈岁宜的祭坛。

      它忽然振翅,掠过颈侧,旋即落入她的掌心,喙尖轻啄指腹,一下,又一下。

      暮色漫上来时,它化形前,在她腕上印了个极轻的吻。

      妖皇真的死了吗?

      应拭雪身上那点说不清的熟悉,让沈岁宜心里莫名颤了颤,慌慌的,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她皱了眉,想压下去,那感觉却缠着心尖。

      晨光穿窗,卧房里断续有咳嗽声。

      沈岁宜瞥眼虚掩的门,确认应拭雪还在睡,捏碎老道遗留的巡查令牌。

      牌上显字:落霞镇三千人魂已炼毕,成丹七十二颗,王执中押往天都。三日后过青石村,收新魂,不留活口。

      最后一行字迹乱,老道死前写的,没传出去:“应家有妖鬼夫妻,可作药引。”

      沈岁宜挥手散字迹,右眼刺痛,无数画面涌来。

      烧塌的屋檐,钉在门板上的孩童,仙袍人举着丹炉,炉口魂影在火里惨叫、消融。

      三千人魂。

      地藏王说过,仙帝炼长生丹,需三界精魂,鬼、妖界被破后,便是人。

      仙族开始对人界动手了。可仙界那些人族修士呢,他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同族遭此横祸?是被蒙蔽,还是早已同流合污,共享长生丹…

      一股寒意顺着她脊椎爬上来。

      “你在藏什么?”

      应拭雪声音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

      晨光斜落,映他眉如墨画,月白外袍松垮,如玉山将倾,病骨支离,难掩清隽,琉璃易碎。

      “落霞镇的人全死了,接下来是我们这。”沈岁宜垂眸。

      应拭雪咳嗽两声:“你打算怎么办?”

      沈岁宜起身:“我去劫仙炼司,不能让他们继续杀人。”

      “仙炼司带了百名仙兵。”应拭雪慢悠悠道:“你去等于暴露。”

      顿了顿,他补:“青风村昨晚就被老道布了锁灵阵。”

      沈岁宜转头看他,眼底紫雾漫上来:“你早知道?”

      应拭雪笑了,咳得更凶:“新帝炼长生丹,缺人魂,不知道人皇是主战还是主和。”

      他扶着门框站直些:“你与青风村的人素不相识,何苦赔上自己保护这些凡人,我们现在应该自保…”

      “自保?”沈岁宜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

      她一步步走近,鬼气在脚边凝黑雾:“当年天兵向鬼界宣战,妖皇说会带援军,让我们撑着。直到万鬼被烧成飞灰,他也没来。”

      沈岁宜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怨,字字如冰:“你们妖族,都这样?事不关己,隔岸观火。”

      应拭雪脸色更白,避开她的目光:“他当初不是没来。”

      沈岁宜愣在原地。心头那团烧了百年的恨火猛地一顿,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骤然熄了半分。

      “妖皇带兵闯了南天门。”

      应拭雪声音很轻:“他想逼天帝停手,输了。那天正好鬼界破,他魂飞魄散,连全尸都没留下。”

      沈岁宜瞳孔骤缩,在血色里,她看见模糊背影。金纹黑袍,持剑冲向漫天雷电,身后是黑压压的妖族大军。

      是她的未婚夫,开天辟地第一只九尾狐,南宫佛莲。

      她闭眼,再睁开只剩寒意:“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当时在他身边。”

      应拭雪低头,长发遮眉眼:“被钉了五根镇魂钉,扔进锁妖塔,侥幸逃出来的。”

      他咳得厉害:“我们得先活着,活着才能复仇。”

      沈岁宜冷笑:“像你这样,缩着等死?”

      “我做不到袖手旁观,看无辜之人死去。”她推门要走。

      应拭雪飞身跃起,外袍扫过地面枯叶:“你现在的实力斗不过王执中,他有镇魂幡。”

      话音落,他指尖弹银针,擦她耳畔钉入立柱。

      沈岁宜心头一凛,鬼气爆发,后颈却一阵麻。

      视线开始模糊,她踉跄着扶住桌沿,瞪他:“应拭雪,你敢暗算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看见应拭雪弯腰接住自己,眸色微沉:“安分点,等我回来。”

      沈岁宜在榻上醒时,已是半夜。身上盖着带药味的外袍,手边压着字条:

      “仙炼司我去拦。

      阵眼在村西老槐下,若我明日未归,破阵护村民西撤。”

      这病秧子想独扛?

      沈岁宜捏皱纸条,眼底翻涌怒意。

      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她要的是应拭雪的魂元,获得杀回仙界的力量,不是他自作主张的牺牲。

      死在落霞村,应拭雪的魂魄会被仙炼司炼化,她盯了这么久的补品,怎能便宜旁人?

      先前还劝她先活着,转头就往火坑里跳。

      这病秧子,是怕她冲动送命?沈岁宜甩头,甩开这荒谬念头。

      本来他们就各怀鬼胎,他死了,她换个目标便是,犯不着动气。

      身上还留着他外袍的药味,脚步比思绪更快,鬼气翻涌间,满是“不能让他死”的念头。

      “蠢货。”

      她低骂一声,身形已掠出院子,鬼气在身后拖残影,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非要送死,也得等她拿到魂元再说。

      黑鸟早栖在院墙上,见她出来,振翅飞在前引路,金眼珠映出她疾驰的身影。

      官道上,仙炼司队伍缓行。王执中骑白马,腰间丹炉飘血腥味。

      风过,道旁树影飞出黑羽箭,直取他面门。

      王执中挥剑挡开,冷喝:“什么人?”

      树影分开,应拭雪走出,白衣染尘:“看不惯你们所作所为的好人。”

      “妖物。”

      王执中看清他眼底金瞳,丹炉猛地升空:“拿下他,当药引。”

      仙兵涌上,符纸如雨点落。

      应拭雪身形飘忽,看似狼狈躲闪,每步却踩在阵眼边缘。他故意露破绽,被金光扫中肩头,闷哼后退,磅礴妖气撞在丹炉下。

      三千人魂的怨气,顺着炉壁往外渗。

      镇魂钉在他胸口狂跳,像闻了血腥味的饿狼。

      他要运妖力引怨气时,黑影从林中冲出,鬼气长鞭卷向王执中:“他的命是我的。”

      应拭雪挑眉,眼底闪过意外,又恢复病恹恹的样子:“你来干什么?让你带村民走。”

      “你的魂魄我还没收,哪能让你死在这种地方。”

      沈岁宜鞭影护在他身前:“等收拾了他们,再跟你算帐。”

      王执中看突然出现的鬼女,又看半残的妖物,笑得更狠:“正好,一网打尽。”

      丹炉翻转,三千人魂怨气被强引,化无数鬼影扑向两人。

      应拭雪瞳孔缩紧,下意识将沈岁宜往身后拉。

      他这一拉,倒让她心头窜起莫名的火。

      谁要这病秧子护?

      沈岁宜反手推开他,鬼气在身前凝护盾:“废物,别挡路,让我先杀几个仙族报仇。”

      护盾瞬间被怨气撞得龟裂,她闷哼,嘴角溢血。

      应拭雪看沈岁宜挡在他身前。

      红衣猎猎,如燃血焰。

      沈岁宜侧脸线条冷锐,发丝被气劲掀飞,沾着血珠,却丝毫不乱。

      百人围伺中,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扫过处,仙兵竟无一人敢上前。

      他低笑,眼中金瞳乍亮,手中化出一把黑羽弓:“一起杀。”

      “先杀王执中。”沈岁宜大喝,声浪震得周遭怨气翻涌。

      她指尖掐诀,三千人魂的怨气化作黑色洪流,顺着她手腕翻转的弧度,如活物般扑向王执中。

      沈岁宜目眦欲裂,鞭梢点地的瞬间,所有怨气齐齐转向,轰然砸向王执中,怨魂嘶吼着扑咬,将他周身金光啃噬得支离破碎。

      王执中祭出镇魂幡,幡面金光暴涨,将怨气挡在三尺外,却被裹得动弹不得。

      “杀了他们。”他嘶吼。

      仙兵们蜂拥而上,符纸成阵,仙刃带风,直扑沈岁宜与应拭雪。

      红衣旋身,鞭影如网,抽碎前排符纸。应拭雪搭箭拉弓,黑羽破空,钉穿两名仙兵手腕。

      两人背抵着背,一个护前,一个防后,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两人鬓发交缠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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