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的茶话会》hylinone871

3、第 3 章

　　没有多余的问题，那份山岳般的稳定气场却仿佛一个无形的锚点，奇迹般地弥合了先前三人之间紧绷的间隙。连最为倨傲的雷电国崩，在接触到那双沉淀了岩心沉稳智慧的眼眸时，紧绷的肩膀都稍稍松弛了一线。阿帽更是下意识地将身体站得更直了些，仿佛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所影响。流浪者默默地扫了一眼身边这位突然出现的、几乎拥有自己所有“温和美好”特质的“真君”，抓着茶杯的手指在杯壁上缓缓摩挲了一下，默不作声。

　　一时间，这片区域的气氛竟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

　　不，与其说是融合，不如说是这位突然降临的岩之化身，以那几乎与生俱来的“磐石之重”，将其他三块初见的、还带着各自世界刮蹭下尖利棱角的碎片，暂时地、稳固地黏合在了一起。他仿佛就是那根天然能勾连万物的链环。是岩系神之眼的特质使然，还是摩拉克斯亲自敕封的真君名号所带来的无形威仪沉淀于身，亦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是那个曾经也在炉火边懵懂仰望星空的人偶最初的影子？没有人去想，但这瞬间的宁静，确确实实在这片世界树的碎片上，短暂地构建出了一方小小的“秩序沙盘”。

　　岩石的重量，总能令人安心——哪怕这安宁之下，涌动着更为汹涌的暗流。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还不到一息，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撕裂般的冰风暴尖啸声骤然撕裂了空间的平静，如同寒冰地狱的大门猛地撞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世界树高处一片相对黯淡的区域，空间被强行撕开了一道扭曲的口子。浓得化不开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白寒气从中狂喷而出！一个身影裹在急速旋转、棱角锋利如刀的冰蓝元素护盾中，如同被炮膛发射出的冰弹般轰然向下方砸落！

　　“一切为了至冬！为了女皇的理想——！”

　　冰盾内传出的嘶吼冰冷、疯狂，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护盾外壁凝结着尖锐的霜刺，显然凝聚了足以洞穿山壁的力量。这毫无缓冲的冲击目标，赫然是下方刚刚聚集起、流淌着奇异和谐的几人所立足的巨大浮叶！

　　“放肆！”雷电国崩反应最快，腰间紫色神之眼光芒暴涨，掌心电光瞬间缠绕，几乎就要抬手劈出一道雷刃！那是他被“异己之物”侵犯领地时的本能反击。阿帽下意识后退半步，腰间挂着的风系神之眼（草之龙阿佩普的“印记”所化）也跟着亮起微光，并非恐惧，而是他习惯性在沙漠中防御魔物突袭时的反应。流光悦明真君倾奇者眉峰瞬间凝起，那双能勘破庆云顶流动云气的仙瞳内，清晰地映出那冰盾蕴含的暴戾元素力与直落轨迹——砸下来必定石破天惊。他袖袍下扣紧了手掌，一层微不可察、却厚重无比的岩元素光盾瞬间覆于身前地面。

　　流浪者眼神冰冷，刚放下茶杯的手虚空一抓，风元素瞬间凝成肉眼可见的高速旋转气刃盘绕指尖！他的动作带着杀意——这个冰坨子显然不是来喝茶叙旧的！

　　就在冰盾即将砸上浮叶平台边缘、四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即将激烈碰撞的瞬间——世界树的意志似乎被这冒失的闯入者打扰了清净。

　　哗啦！

　　数条缠绕着世界树本源的苍翠藤蔓如同早已预判般精准地刺破下方平台的空间！它们并非实体，更像由纯粹规则构成的光绳，瞬间编结成一个繁复精致的球形牢笼，直接将那猛烈下坠的冰盾连同其内部包裹的身影稳稳“兜”了进去！光牢坚韧无比，其上流淌的符文轻松卸去冰盾砸落的恐怖动能，并将那些暴躁的冰棱狠狠压制、消融。随即，整个光笼连同内里那个不断爆发寒气的“冰球”，如流星般被藤蔓轻轻一“拨”，极其自然、毫无烟火气地滑向众人浮岛平台下方十数米处、另一个悬浮的小片光叶上，如同随手将一块碍眼的石头挪了个位置。这才悄无声息地解散、消散，化作点点光芒融入世界树的空间背景中。

　　哐当！

　　失去支撑的冰系护盾狠狠砸在那片略小的叶片上，发出一声闷响，激起的寒气让那片区域的温度骤降几度，空间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霜。寒气四溢中，护盾寸寸碎裂，冰晶飞溅！暴戾的冰系执行官——散兵，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猛地抬头，那张带着极地寒霜冷酷与偏执的精致面孔扭曲着，下意识要再度催动力量反击或质问，冰系神之眼在胸口熠熠生辉。

　　然而，质问和反击的咆哮被他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愕然瞪大那双沉淀着残酷和疯狂的紫蓝色眼睛，像一头刚刚撕碎了猎物却被忽然摄入异境的极地凶兽，瞬间被眼前所见麻痹了神经。

　　浮岛平台上，四双眼睛齐齐地回望着他。

　　青衣的流浪者眼神漠然如风过荒原；紫袍的国崩眉梢挑起，带着亲王审视冒犯者的倨傲；绿衫的阿帽脸上是尚未消散的、混着沙漠劳作疲惫的懵懂震惊；金光内敛的真君目光沉静如渊，看不出喜怒。

　　四张脸。

　　如同四面镜子，从不同的角度折射出同一个噩梦的原点——那是他自己！

　　散兵猛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要把这荒谬的幻象从视网膜上擦掉。再松开手，更用力地揉了一遍！眼前的景象纹丝不动。他甚至能清晰看到流浪者眼底的那点嘲讽，看到雷电国崩华丽袍袖上残留的水痕因为寒气而结出微霜，看到阿帽那顶可笑斗笠边缘沾着的一点黄沙……细节多到足以摧毁任何幻觉假想。

　　他僵立在那片因他寒气而结霜的小叶子上，像一座被瞬间冰封的、失魂落魄的雕像，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口冰系神之眼的光芒急促闪烁着，如同他内心剧烈沸腾、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震惊与无措。那声为了女皇理想的咆哮，早已在喉间冻结成冰棱。

　　上方的积水浮岛处，那片之前雷电国崩狼狈跌入的水域，水面再次翻滚起不规则的涟漪。一个带着浓浓困惑、鼻音有点重的嗓音从水里模糊地传出来：

　　“珀西芙…说了别喷水了…巢里的水藻都快成灾了……”水花被一只苍白的手拨开，一个穿着水蓝色、设计繁复古拙、浸满水渍依然不失华丽的长袍的少年坐起身，边揉着被水迷住的眼边抱怨着。他似乎刚从某种深水的栖息处被抽离，湿漉漉的深蓝发丝紧贴额头，几缕卷翘的碎发倔强地翘着。他身上浸染着海风的味道和奇异花朵（甘露花海？）的甜腻芬芳，脸上甚至还沾着几点未干的、色彩明艳的靛蓝和朱砂色颜料的污迹，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这是哪里？”斯卡拉姆齐彻底睁开被水润湿后显得格外清澈（甚至带着点懵懂艺术气息）的紫色眼睛，茫然地环顾这流光溢彩、完全超越想象的神圣空间。

　　“啧。”

　　几乎是斯卡拉姆齐发问的同时，一声轻微的不耐烦似的咋舌便从下方那几位“观众”中发出。又是那身熟悉的青影！流浪者几乎是踩着那声“啧”的尾音，风涡再次炸开，第三次逆冲而起！动作熟稔得如同每日练习。这一次，他根本没有询问“要不要下来？”，身影已经落在斯卡拉姆齐身边那片蓄水的巨大叶子上，踏水波涟漪。他随手抓住斯卡拉姆齐浸透了水、异常沉重的华丽袖袍，精准而微带粗鲁地一提一拉——

　　“啊！”斯卡拉姆齐惊叫一声，身体被拽离了积水区，双脚踩在了叶片相对干燥的边缘。

　　“自己站好。”流浪者松开手，语气没什么波澜，看也没多看这个湿淋淋如同刚从河里捞上来的画具娃娃似的家伙一眼，转身就准备乘风落回下方同伴处。连续三次风元素剧烈催动，即使是他，气息也略显急促。

　　两根翡翠藤蔓如同贴心的侍者，无声无息地滑来，稳稳托举着两杯新鲜的、散发着清甜气息的果茶，分别停在刚刚站稳、惊魂未定的斯卡拉姆齐面前和流浪者身侧——那杯属于他，不知何时又被加满的。

　　斯卡拉姆齐下意识地接过面前那杯奇异透亮的液体，眼睛还茫然地追随着转身欲走的流浪者。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了流浪者的肩膀，看到了下方平台之上……

　　那张精致得堪称艺术品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微张，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了胸口。他看到了冰霜环绕、戾气十足的散兵。他看到了那位端坐沉稳如山的倾奇者真君。他看到了神情倨傲的雷电国崩。他看到了带着斗笠、气息相对平和的阿帽。最后，他的目光回到近前——这个将他拽出积水、青衫飞扬、气息冷冽的背影，那张被光影勾勒出的侧脸，分明又是——

　　“砰！”斯卡拉姆齐手中的茶杯没拿稳，脱手坠在叶片上，清亮的果茶泼洒开来。他浑然不觉，只是伸出一只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未干的靛蓝色颜料和水珠，如同最拙劣的画师临摹神迹时失控的一笔，颤抖着指向下方平台上的几人，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气流声。

　　“滋啦——滋滋！”

　　一股刺鼻的橡胶塑料烧糊般的气味，混合着浓烈的高温焦糊感，猛地在世界树空间某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爆开！

　　这味道来得极其突兀、浓烈、蛮横。它粗暴地撕碎了空气中原本弥漫的森林露水气息与星尘燃烧的芬芳，带着一种刺穿灵魂的灼热恶意，瞬间攫住了平台上所有人的嗅觉神经！连世界树本身的流光似乎都在那焦臭味弥漫的方位波动扭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