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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药炉边的《霓裳》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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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池的水光晃得人眼晕。
沈棠踉跄后退,唇上残留的温度灼得心跳失序。她弯腰去捡掉落的金铃铛,却被萧烬抢先一步。
"
十年前你在这里落水,"他将铃铛放在她掌心,指腹划过她手腕内侧的淡疤,"我捞你上来时,你说要送我个信物。"
铃铛内壁刻着小小的"棠"字,已经有些模糊。沈棠攥紧它,池水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像场荒诞的梦境。
"王爷现在说这些,是想证明什么?"
萧烬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丝帛:"《霓裳》全谱,我找了十年。"
沈棠呼吸一滞。这是她及笄那年谱的曲子,后来在萧家出事那夜,被她亲手烧了半卷。
"
当年你说要等我凯旋时弹全曲,"他声音低哑,"可等我回来,沈府已经搬空了。"
池畔柳枝拂过她颈侧,凉得像滴迟来的泪。
慈宁宫的掌事嬷嬷找到他们时,萧烬正在教沈棠认池中新孵的锦鲤。
"
王爷,"老嬷嬷行礼的姿势有些僵硬,"太后娘娘头风加重,传您即刻过去。"
萧烬指尖的鱼食撒进水里:"本王随后就到。"
待嬷嬷走远,沈棠忽然抓住他袖角:"别去。"
太后刚挑拨完就突发"重病",未免太巧。
"
怕我吃亏?"萧烬轻笑,反手握住她,"放心,这局我等了十年。"他忽然贴近她耳畔,"申时三刻,让青杏去太医院取药。"
沈棠尚在疑惑,他已大步离去,玄色蟒袍掠过朱红廊柱,像柄出鞘的剑。
回府路上,沈棠的轿子被群孩童冲撞。
"
小姐恕罪!"领头的小乞丐扒着轿窗,脏兮兮的手递进半张糖纸,"有位爷让给您这个。"
糖纸上歪歪扭扭画着药炉,旁边是半阙《霓裳》谱。沈棠心头一跳——这是她和萧烬幼时在御药房偷吃蜜饯用的暗号!
"
去太医院。"她突然吩咐轿夫,"就说我受了惊吓,要取安神汤。"
太医院西侧的药炉正煎着太后用的川芎茶调散。沈棠借口闻不惯药味,支开医女独自站在廊下。
"《霓裳》第十三转该怎么弹?"
低沉的嗓音从药柜后传来,沈棠指尖在窗棂上轻叩三下:"王爷明知我烧了后半卷。"
萧烬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手里端着碗乌黑药汁:"当年御药房的陈太医,昨夜暴毙了。"
"
什么?"
"他死前交代,十年前曾受林崇胁迫,在萧家军的金疮药里掺了毒。"萧烬将药碗递给她,"尝尝。"
沈棠蹙眉抿了一口,突然瞪大眼睛——这根本不是药,而是用焦糖与醋调出的赝品!
"有人换了太后的药?"
"
不,"萧烬冷笑,"是太后根本不需要吃药。"他从袖中取出根银针,"头风是假,借机在药炉边销毁证据才是真。"
银针尖端沾着些褐色粉末,沈棠凑近闻了闻,突然被呛得咳嗽:"这是......"
"陈太医特制的显影粉,"萧烬将针尖在《霓裳》谱上一抹,空白处渐渐浮现字迹,"烧过的文书也能复原。"
泛黄的丝帛上,十年前被火焰吞噬的文字正一点点重生——
"
腊月初八,刘福得密令,以沈相印绶伪作军报,事成赏黄金万两。注:令出慈宁宫"
药炉上的茶吊子突然发出尖锐啸叫。
沈棠手一抖,丝帛飘落在地。萧烬迅速捡起塞回怀中,猛地将她推到药柜后。
"别出声。"他呼吸喷在她耳畔,温热酥麻。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在药炉前停留片刻,突然"咦"了一声。
"张院判,"慈宁宫大宫女的声音带着狐疑,"这药渣颜色不对啊?"
老太医的声音有些发抖:"许是、许是川芎受潮......"
"是吗?"宫女冷笑,"那奴婢端去给太后娘娘瞧瞧?"
"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身体倒地的声音。沈棠从缝隙中看到张院判软绵绵瘫在地上,宫女正将什么粉末撒入药炉。
萧烬的手突然捂住她眼睛:"别看。"
但已经晚了——炉中火焰"轰"地窜高,张院判的尸首被推进去,眨眼间烧得噼啪作响。
申时三刻,青杏果然来取"安神汤"。
沈棠将显影后的《霓裳》谱藏进袖中,刚走出太医院,就被个面生的小太监拦住。
"沈小姐,"太监递上食盒,"太后赏的杏仁酪。"
食盒下层压着张字条:"酉时独自至御药房废墟,换你父亲性命"
沈棠攥紧字条,想起父亲今早入宫后再无消息,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御药房旧址在冷宫旁,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只剩几根焦黑的梁柱。
沈棠摸着腰间的金铃铛,小心翼翼跨过断垣。夕阳将残骸拉出狰狞的影子,忽然有只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
"
别怕,是我。"
萧烬的声音让她瞬间软了腿。他松开手,指间寒光闪烁——是那枚从刺客身上找到的北狄令牌。
"
太后不会亲自出面,"他带她躲到半堵残墙后,"等会儿无论看到谁,都别出声。"
沈棠刚要点头,远处突然传来车轮声。
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起,露出张意想不到的脸——
"
周指挥使?"沈棠无声惊呼。
现任北镇抚司指挥使周焰跳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后,突然对着空气行礼:"人带来了。"
废墟阴影处缓缓走出个披斗篷的身影,兜帽滑落的瞬间,沈棠差点叫出声——
竟是五年前就该流放岭南的林崇!
"东西呢?"林崇的声音比记忆里嘶哑许多。
周焰从怀中取出封信:"太后让下官问您,当年那批黄金......"
"
闭嘴!"林崇抢过信撕开,脸色突然大变,"这不是我要的!"
"
当然不是。"
带笑的嗓音从马车后传来,萧烬缓步走出阴影,腰间绣春刀映着血色残阳:"林大人要找的,是这个吧?"
他抬手亮出本账册,林崇见鬼似的后退两步:"你、你怎么......"
"
怎么还活着?"萧烬轻笑,"多亏你当年贪墨的黄金没全交给太后。"他忽然翻到某页,"比如这笔,就买了北狄的杀手。"
林崇突然扑向沈棠藏身的方向:"抓住她!"
沈棠转身要跑,却被周焰拦住。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金铃突然被股力道扯断——
"
叮铃"声中,三根毒针齐发,周焰闷哼着倒地。
萧烬纵身掠来将她护在身后,绣春刀直指林崇咽喉:"十年前那封伪诏,是谁的主意?"
林崇狞笑:"你永远别想......"
话音戛然而止——他胸口突然冒出截刀尖,竟是周焰垂死反击!
萧烬迅速去探林崇鼻息,却见他嘴唇蠕动,用最后气力吐出几个字:
"
《霓裳》......第四叠......"
暮鼓声中,沈棠在萧烬的掩护下溜回慈宁宫偏殿。
她刚换好衣裳,太后就派人来传晚膳。
"
棠丫头脸色怎么这么差?"太后亲自给她布菜,"可是受了风寒?"
沈棠看着碗里的杏仁酪——与下午收到的"赏赐"一模一样——强忍颤抖端起碗:"谢太后关心。"
瓷碗刚要沾唇,殿外突然传来骚动。萧烬大步闯入,身后侍卫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人。
"儿臣请母后安,"他行礼的姿势带着杀气,"刚在御药房逮到个刺客。"
斗篷掀开,露出张与林崇有七分相似的脸。
"这不是......"太后手中佛珠突然崩断,"不是早该......"
"该死在岭南?"萧烬冷笑,"可惜真林崇已经咽气了,这是他的孪生弟弟。"他忽然转向沈棠,"多亏沈小姐机警,发现食盒暗层有催命符。"
沈棠会意,立即取出字条呈上:"请太后过目。"
字条在传递间"不小心"沾了汤水,显影粉的痕迹渐渐浮现。太后看到那行"令出慈宁宫"时,保养得宜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临渊,"她声音温柔得可怕,"陪哀家去佛堂上柱香吧。"
沈棠回到相府时,父亲竟已先一步归来,官袍下摆沾着泥渍。
"去哪儿了?"沈砚之声音嘶哑。
"御药房。"她直接亮出《霓裳》谱,"父亲当年烧毁的,是这个吧?"
沈砚之面色骤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带着血丝!
"
您中毒了?"沈棠慌忙去扶,却被推开。
"
听着,"沈砚之死死攥住她手腕,"太后不是主谋......当年下伪令的......"
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她身后——
沈棠回头,只见窗外月光下,一支淬毒的弩箭正对准父亲咽喉!
——
(本章完,伪令真相将揭,沈父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