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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涟漪在散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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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相视无声,却已有千言万语。
烟火将彼此照亮,虽隔着一点距离,但都有难以掩饰的呆愣和不知所措。
路无樾最先转头,他顿了顿:“嗯。”
沈长安庆幸此时是黑夜,能挡住自己发烫变得微红的耳尖。
“那个药好用吗?”路无樾余光注意到她不自觉的绕了绕脖颈。
“啊?好用。”沈长安的手停了下来,“谢谢世子。”听起来竟有点腼腆。
有几缕清幽淡雅的桂花香隐隐的萦绕在周围,两人不再讲话,静静赏这金光灿烂。
沈长安差不多将桂花酿喝了一半,此时她白净的脸颊两边已染上粉嫩的红晕,眼神迷离朦胧,秋波微转,随着风将她的发丝吹起,红润的唇瓣轻轻一弯,笑魇如花,冰清玉洁。
路无樾难以察觉的向后移动了一下身体,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方才他的眼里倒映的还是烟火,而此刻却是她微醺醺的侧脸。
沈长安似毫无察觉,依旧呆呆的看着抬头赏景。
路无樾觉得,他现在对沈长安好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是不懂那些风花雪月。以前他从不刻意去留意和控制,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暗自给这种感觉找了一个回复:或许因为她现在是鸽影营里的一员,和她相处不过是跟离七和营里的人一样,不像绝对的那种主仆,没有太分明的尊卑之区。只因她是个女人,仅仅的性别之差罢了,才会让他有时紧张和无措。
习惯就好了,他想。
但他未曾察觉,他余光已经悄悄注意起沈长安此时的一举一动,担心她喝醉后一滑摔了下去。
渐渐地,热闹嘈杂的大街变得冷清,拥挤的人群变得寥寥无几。
路无樾见状,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起身下意识的伸手想拉她的胳膊起来。
他反应过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静静的悬在半空。
沈长安抬头,脸上的已红晕变得浅淡,眼神清澈了很多,她瞥见离自己胳膊不远,那悬在半空修长的手,笑笑:“没事,我没醉。”
路无樾将手收回:“还知道给自己配一颗醒酒丸。”
沈长安起身:“怕到时候喝大了在世子面前丢脸就糟了。”
路无樾: “直接走屋顶吗?”
“好。”
说罢,他先向前一跃,张开手臂,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飘扬,而后平稳的落在下一个屋顶上。
沈长安跟在后边,因为路无樾穿着一件石青色云纹袍,在夜色里隐隐难分辨,只能看到前方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晃晃脑袋,虽说吃了醒酒丸,还是留有一些未消散的酒意,感觉脑袋稍沉。但大概还是清醒能分辨的。
路无樾平稳的落在了路府一处幽暗的草坪上,他没有立即走。
“哎!”沈长安过了一会落在他身旁,脚刚着地,却一崴,朝他摔去。
路无樾眼疾手快,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这都不稳。”这胳膊原来这么细,他想。
沈长安没说话,快速的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
她往后退一步,行礼:“还是想再跟世子道个谢,今晚多谢世子。”她唇瓣温婉上弯。
“嗯。”他淡淡应一声,却觉得内心有涟漪缓缓散开。
沈长安回到房间,此时已是亥时,婢女们在各自收拾东西整理床铺,没有人注意到沈长安。
她经直走到自己床边,云衫已经盖好被子,露出个小脑袋来,杏眼里满是对沈长安这么晚回的疑惑:“姐姐,你去哪里了呀?”
沈长安凑近,压低声音:“我嫌无聊,偷偷出府玩了一下。”
听她这么说,云衫眼里的疑惑变成了惊恐,她语气着急:“婢女晚上私自出府被发现是会责罚的呀!你没被守卫发现嘛?”
“嗯……可能过年守卫戒备没有那么森严吧,你不要和别人说呀。”这个理由换做旁人定是不信,再怎么疏松,也不至于能让一个看起来普通纤瘦的婢女偷跑出去。
云衫半信半疑,皱起眉头,缓缓点点头。
这时,沈长安从背后拿出了一袋用油纸抱着的糕点,色如绿茶,状如花瓣,这是她在买酒是顺便买的,这种糕点京城只有几家,以前母亲总会特意去买给她吃。
而今已过了十多年,她不禁有些感慨。
她将这糕点递到云衫前,想转移她的注意:“给你带了这松苏楼的糕点,听说很好吃。”她也还没尝。
果然,刚才皱起的眉头瞬间展平上扬,她惊喜:“哇!谢谢姐姐。”
随后她两都拿起一块尝试,糕点松而不软,口感细腻。
沈长安已经记不清那时的味道是怎样的了,记忆里只剩母亲喂她时的笑容。这一想,又勾起了她的怀念。
还剩下的几块她本想分享给别人,但实在找不出理由怎么买的,索性就打算留到明天再吃。
到了子时,沈长安还是没有睡着,她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今晚,兄长,烟花,以及……他的侧脸,想到这,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她想抑制住,却又克制不住的想到了他看烟火时那双带有惊奇与着迷的眼睛。
更难入睡了。她无奈。
此时,淡幽居。
里边的房屋还是灯火明亮,路无樾正在看密信。
信里是空白一片,乍一看以为什么也没有,他将信展平,随后在上面洒了一些五棓子水,过了一会,信上慢慢显开了字迹。他快速阅读完后,细细观察字迹。
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有些字连在一起,可见写信人正着急。
路无樾观察完,斟酌片刻,他拿出新纸,提笔仿照刚才信上的字迹的风格一笔一画写新的内容下去。
他是先用可肉眼看见的墨水在纸上临摹一遍,他的字迹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苍劲有力,但细微观察,他的比他父亲的更带有笔锋。
路无樾控制住笔尖的力度与走向,在每个字末尾处稍微的圆润一些,不像他随手写的那般锋利。
短短几行字他写了一刻钟,虽他早已能熟练模仿他父亲的字迹,但还是需谨慎,一点的细节也不能放过。
他把笔放下,这纸上的字迹与刚才信上的别无二致,他这才又拿出与信上材质大小一样的新纸,将沾取了明矾水的笔尖在纸上重新写了一遍内容,第一遍只是找手感。
明矾水遇纸只能隐隐的显字迹,但等风干之后便什么也没有,只有拿五棓子水在纸上洒才会显现。
他写完,拿出一把小钥匙,将传信简打开 。
此信原来是远在西北守关的路无樾的父亲路迟写给当朝三皇子路景的密信。
两人面上看上去毫无交集,但信的内容却是写因为刚结束不久与匈奴的战,路迟带的朔勇军暂需修养蓄力,等到了合适之时,再议。
而路无樾却将内容改了一下。
此信的传信简是路无樾的祖父何飞宏年轻时派江湖上的一位制锁大师制作的,此简用特殊材质而做成,遇火烧不融,遇水腐不锈,遇刀劈不烂,只有特制的锁才能打开,此锁小巧精致,纹路雕刻及其复杂,世上就只有三把,路无樾手上便有一把。
他把纸卷成一团,塞进传信简:“离七。”
“在。”
他丢给离七,也没有说什么,而离七接过,明白的退了下去。
离七走到鸽笼旁,将传信简绑到鸽子脚上,随后鸽子展翅飞远。
路无樾听着鸽子展翅高飞的声音,轻轻喝了一口茶,他的父亲一定没想到,他唯一的儿子,竟然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