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上课 ...
-
深秋萧瑟之时，宋清菩已经跟着少何先生学了不少东西，无论诗词歌赋还是文章大论，亦或风景游记，民俗风情。少何先生腹有万千见识，无论眼光谈吐均是不凡。宋清菩虽然不喜欢听他讲那些文章，但是对于风土人情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五姑娘。”少何先生翩翩儒雅，着一身青色长袍，坐在圈椅之上，略一点头。
“先生好。”宋清菩行了礼坐定，四下里一看，问道：“姐姐们，今日又未来？”
上课的地方是个水榭，最是清幽雅致，原来这地方是给姑娘们小憩赏荷用的，少何先生一眼相中了，用来做了学堂。如今天儿冷了，四周都围了厚帘幕，还早早用了炭盆，倒也不冷，只是再过几日这地方就呆不得了，还是要挪到暖阁去才行。
因着天冷，宋太太也不甚喜欢女孩儿们学这些东西，宋清舟并宋清轻宋清晨已经有半个月没来上课了，也没请假，少何先生也不曾问过缘由。
“五姑娘来了也是一样。”少何先生道：“今日五姑娘想听什么？”
因为学生就这一个，少何先生也不拘泥于每日讲课，就捡着宋清菩喜欢的说一说，两个人一个乐意问，一个乐意答。倒也很轻松。
“我昨日下了学碰见了大姐姐，先生也知道，大姐姐于诗词上颇有天分，我听她念叨了两句，拿来说给先生吧。”宋清舟虽然不来上课，但每日学了什么都是要遣丫头问过宋清菩的，有的时候也会自己亲自去南院坐一坐。宋清舟纵然要迎合宋太太的意思，可她喜欢殷鹿，若真的不学这些，将来如何有话题可聊。
“腾龙走蛇一字勾，经纶满溢三分丑。泼墨里，似云舟，人生贵极是王侯！”①
少何先生一愣，道：“这是殷鹿的《泼墨词》。”
“正是，人人都说公子鹿少年风流，玲珑心思。殷北这一地，能称得上名家的，也就是他了。”
“恩……少年得志，纵然有些锐气，也是风流不羁。公子鹿此人，当得人情文章皆通透一说。”少何先生倒了杯茶道：“我与你讲讲商廷罢，可愿意听？”
商廷，即大商朝，天下霸主，四国均要向其朝贡，以示臣服。东夏纵然国力渐强，然国主仍对商廷称臣。
“先生请讲。”虽然时下对女子的束缚并不大，但宋清菩轻易也是出不得门的，生在官家多少知晓一点局势，但也只是一点点。
“商廷今日的主子安文帝，名讳汤玉镜。跟姑娘年岁差不多，十五岁吧。”少何先生眯着眼似在回想：“东夏朝臣都唤他小商王，因为他四岁接任王位，如今年岁也不大。”
“我有幸见过他一次，那时少年气盛，游四国找人论文章诗词，虽然闯出些名头，但并无官员愿意向王侯引荐，蹉跎了些岁月。”
“骄矜倔强，不肯认命。于是决心前往商廷，辗转认识了北笙侯焦可，焦可好名声，喜恭维，我做了一首词夸他，只把他美得自以为天上有地上无，引我为知己。后引荐我入商廷拜见。”
说到这儿，轻笑一声又道：“不成想小商王是个怪人，他宠爱焦可，也不考我诗词，只道与他同爱一人者皆为知己，我便成了小商王的知己。”
“听着倒像个昏君。”宋清菩忍不住插嘴道，她从来都不乐意打断别人的话，这次实在是破例，免不了有些讪讪，道：“失礼了。”
“无妨。”少何先生依然温和，道：“不过是讲个故事，又不是上课，不用在意太多礼节。”
“不过说起昏君，小商王还当不得这个称呼。”
“嗯？”
“今年元月，小商王迎娶王后，二月北笙侯病故，商廷才是小商王做主，如今的北笙侯是焦可的大儿子焦真，不过纨绔尔。”
“这里头……”宋清菩没问完，她一个阅览众多电视剧小说的宅女，第一时间就是阴谋论。
“王侯将相，位尊人贵，与会不会诗词歌赋无关，这是天生的权利，我汲汲营营许多年，竟不如一个少年人明白，果然人生而有天才啊！”
“先生这样讲，是因为这首词？”宋清菩问道。
“姑娘以为公子鹿这首词怎么解？”
“这首词讲的难道不是习得书三千，卖与帝王家吗？”
少何先生颇有些慈爱的看着她，道：“关键在‘三分丑’上，丑可做丑时三分意。这个时辰正是好梦正酣之际，偏偏在这个时候满腹经纶泼墨云舟……或者做跳梁小丑讲，不是如同我昔日游四国论文章一般，当时情景嘛。”
宋清菩听了就有些不得劲，神情难免也落寞了些。
“我在是说我自己，姑娘为何这般，感同身受也得合情合理呀。”少何先生笑她：“姑娘哪都好，就是有些敏感，我虚度三十五载，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儿多了，明白这天地之大，人心之窄。有些事儿用“时也命也”可以解释，有些事儿还是在人的选择。”
见她懵懂，便道：“罢了，今日就教你写词吧，不可偷懒，诗词一道学问可深着呢。”
宋清菩就不情愿的听了一个时辰的诗词作法，悔得肠子都青了，暗暗决定日后再有什么，绝对不能表现在脸上。
等他下了课，少何先生身边的小厮杞柳问道：“先生今日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提起往事，再说那五姑娘虽然只是粮官大人的侄女，但那气势可足了，倒是大姑娘优雅温柔，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宋府姑娘也是你能评论的！”少何先生卷了书敲他的头，道：“你家先生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大姑娘的确不错，可惜太圆滑周全，不似真人，三姑娘四姑娘小家子气不用理会，倒是这个五姑娘……哎！”少何先生摇摇头，没有说话。
宋清菩用过晚膳，三张就道千鹤院的米穗亲自过来了，这个天色也不知晓宋太太又有什么事儿嘱咐，自从跟着少何先生上课以后，宋太太对她就与宋清轻两人一般无二了，直接无视，这次劳动大丫头来说话，宋清菩还真怕她不让上课了。
米穗进了屋也不行礼，板着脸慢慢把宋太太的话说明：“这次秋猎太太的意思，姑娘还小就不要骑马了，只大姑娘跟着太太，另有殷家的公子姑娘们在，五姑娘切不可失礼。”
说完抬了眼皮看宋清菩一脸无动于衷，又道：“三姑娘四姑娘闹着要去，说了些要不得的话儿，已经被太太禁足了，姑娘好自为之。”
又等了等，宋清菩仍然没有动静，米穗有些不安的搓了搓帕子，道：“姑娘若没什么吩咐，奴婢这就回了。”
“三张，送米穗姑娘。”宋清菩道。
四合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米穗走了，才不满道：“她不就是一个奴婢嘛，就算是伺候太太的又怎么样，也不知道哪来的脸面，连个礼数都不晓得做，竟然还拿话刺姑娘，姑娘就该让我把她打出去才是。”
宋清菩也不是没脾气，不过她这脾气不能对着太太的婢女发，但显然拿话周全她也是不乐意的，就只好沉默了，听了四合赌气的话也不恼，道：“她说的这话，也只有第一句是太太的吩咐，后头的约莫不是她自作主张，是，大姐姐的意思吧。”
“大姑娘？”四合不解问道：“大姑娘为何不愿意姑娘你去秋猎啊？反正您也不下场，就是跟着凑个热闹罢了，顺便还能吃个野味，放放风。”
“谁知道呢……”宋清菩心想，宋清舟的周全也只是在不影响她利益的时候，这次大概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碍着人家的眼了吧。不期然她就想到了那天那个大胆放肆的马奴。
“五妹妹没说话？”宋清舟披着一件浅紫色的外衣，倚在炕头上问米穗。
米穗此时全没了在南院的趾高气昂，小心的回道：“是，奴婢只差明着说了，可五姑娘像是没听懂一般。”
“罢了！”宋清舟道：“辛苦米穗姐姐了，让莲花送你，天晚了早点休息吧。”
莲花早拿了一个木盒子等在一旁，闻言行了礼引着米穗出了院子：“这是姑娘新得的脂粉，殷二娘特意送来的，可是好东西，姐姐拿着用吧。”
米穗欢喜的接过盒子，走了。
宋清舟想着今日殷二娘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殷鹿竟然跟她问起了宋清菩，这个宋家隐形人一般的堂妹，不过见过那一次，怎会惹得殷鹿询问呢。
“姑娘快别多想了。”莲花一进门就看到宋清舟出神，不由得道：“不过是问一问，随口的事儿，也值得姑娘这样思虑，若总这般，日后可如何是好。姑娘还是该放宽心，依奴婢看，那公子鹿眼里只有姑娘您，那日去后院看大郎，公子鹿跟五姑娘离着老远呢，怕是连模样都看不真切。”
“你说的也对。”宋清舟道：“休息吧，明日还得准备秋猎的东西。”
只是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