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校》景遇繁栀

8、朝阳高中

　　早上，柏朝照常来学校。下楼升国旗时，她站在队伍里。眼角的余光像被磁铁吸住，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右边高二队伍里的叙春阳。
　　她能感觉到，叙春阳的目光也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然后，她清晰地看到，叙春阳对着她，嘴角扬起了那个熟悉的、明亮的笑容。
　　柏朝的心跳猛地加速，赶紧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住那股悸动。
　　就在这时，她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焦涵艺和一个男生的聊天声。那个男生的声音，柏朝一听就知道——是叙春阳！
　　焦涵艺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甜腻：“真的！我觉得整个操场都没人比你更好看！”
　　叙春阳的声音淡淡的：“是吗？”
　　焦涵艺立刻接上：“是啊！你皮肤好白的！哎对了，你是洛克本地人吗？”
　　叙春阳：“嗯，户口在洛克。老家在世元县。”
　　焦涵艺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哇塞！好巧好巧！我不是洛克的，我就是世元县的！”
　　叙春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嗯，好巧。”
　　柏朝忍不住，飞快地抬眼朝叙春阳的方向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叙春阳也正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毫无预兆地撞了个正着！
　　焦涵艺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明显的试探和期待：“那你什么时候会回世元呀？有空的话，我们一起玩？”
　　叙春阳的声音干脆利落：“不了。”
　　焦涵艺似乎有点不甘心，但还是笑着说：“哎呀，行吧行吧...”
　　升旗仪式一结束，柏朝立刻转身，一把抓住旁边岑思萌的胳膊，拽着她，头也不回地就往教室方向快步走。岑思萌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哎？怎么了？”
　　柏朝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拉着她，脚步越来越快，穿过嘈杂的人群。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
　　上课时，柏朝心里那股对时涵的火越烧越旺。她撕了张纸条，飞快地写下一行字，字迹带着点狠劲：
　　我到底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看不惯我？处处给我甩脸子？
　　写完，她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把纸条揉成团，精准地砸在时涵后背上。
　　时涵被砸得微微一动，她没回头，只是反手摸索着把纸团捡了起来。她展开纸条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生气也没惊讶，就像看到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她甚至没回头给柏朝一个眼神，直接把纸条捏成一团，随手就塞进了桌肚最里面，动作利落又带着明显的轻蔑。
　　坐在柏朝旁边的申梓轩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皱着眉，一脸疑惑，无声地用口型问柏朝：“怎、么、了？”
　　柏朝看都没看他，直接把脸扭向另一边，盯着黑板，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珍宝。申梓轩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也转回头去。
　　下课铃刚响，岑思萌就凑到柏朝身边，脸上带着点小兴奋和神秘，压低声音：“朝朝！我跟你说个秘密！”
　　柏朝看她那样子，也放低声音：“嗯？啥事？”
　　岑思萌的脸微微泛红，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更小了：“我...我在咱班有喜欢的人了！”
　　柏朝来了兴趣：“谁啊？快说！”
　　岑思萌没说话，只是飞快地、含羞带怯地朝班生的方向瞟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柏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班生坐在位置上跟人聊天。柏朝瞬间明白了，忍不住笑起来，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岑思萌：“哦~行，我知道了！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让申梓轩帮你搞到他联系方式！”
　　岑思萌立刻高兴起来，连连点头：“OK！OK！太棒了！那我最近多找他玩玩，混个脸熟！” 说完，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跳着回自己座位了。
　　午休结束，轮到柏朝值日倒垃圾。她提着沉重的垃圾桶下楼，倒完后又吭哧吭哧地拎着空桶上楼。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见班生、李瑞泽、申梓轩还有另外两个男生，几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楼梯台阶上，把路占了一半，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聊什么。
　　李瑞泽眼尖，第一个看见提着桶上来的柏朝。他立刻起哄似的喊了一嗓子：“哎！柏朝！”
　　柏朝脚步没停，只是抬眼扫了他们一下。
　　李瑞泽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故意大声说：“柏朝，那个啥...告诉你个事儿！有人喜欢你！啧啧啧！” 他说完，还用手肘使劲捅了捅坐在旁边的申梓轩。
　　申梓轩被捅得“哎哟”一声，也跟着李瑞泽嘿嘿地笑起来，眼睛看着柏朝。
　　柏朝听到这话，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目光几乎是立刻、带着点审视地就投向了申梓轩。申梓轩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脸上的笑容还在。
　　柏朝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像没听见李瑞泽的起哄，也像没看见申梓轩的笑。她收回目光，侧着身子从他们几个人占据的狭窄空隙里挤过去，提着空桶继续往上走，脚步都没乱。
　　身后立刻爆发出几个男生更大声的、心照不宣的哄笑和口哨声，夹杂着“申梓轩你行不行啊”、“人家都不理你”之类的调侃。申梓轩的笑声在里面显得有点尴尬。
　　柏朝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教室后门。她刚要推门进去，脚步却猛地一顿。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清楚地看到——焦涵艺正站在时涵的座位旁边，弯着腰，凑在时涵耳朵边上，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对着后门的方向指了指，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看好戏的表情。时涵原本低着头，听完焦涵艺的话，立刻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刚刚走到后门口的柏朝。
　　时涵的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把柏朝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扫视了一遍。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轻蔑和厌恶。最后，她极其用力地、朝着柏朝的方向，翻了一个巨大的、几乎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那白眼翻得无比生动，充满了极致的鄙夷。
　　柏朝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那个空垃圾桶。她看着时涵那个夸张的白眼，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焦涵艺。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没说话，也没再看她们一眼。她直接推开门走进教室，脚步很重。她径直走到教室后面的卫生柜前，“哐当”一声，动作有些粗暴地把那个空垃圾桶塞了进去。巨大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柏朝就像没听见也没看见，塞完垃圾桶，转身就走向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拿出下节课的书，“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下午，柏盛来到学校。柏朝被叫去了办公室。柏盛一进门就对高岚说：“老师，是我，柏盛。您以前教过我的。”
　　高岚看到柏盛，脸上堆起笑：“哎呀，阿盛！来来来，坐！”
　　柏盛没坐，直接问：“老师，我妹怎么了这是？”
　　高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了一眼站着的柏朝：“她啊？谈恋爱。”
　　柏朝立刻反驳：“我没有！”
　　柏盛抬手示意柏朝安静，语气沉稳：“柏朝，你先别说话，让老师说完。”
　　高岚放下茶杯，笑了笑：“是这样的，柏朝和她同桌申梓轩走得特别近，有同学跟我举报，说他俩在一块了。”
　　柏盛听完，看着高岚，语气很肯定：“老师，我妹从小就不说谎。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他顿了一下，眼神带着不容置疑，“您把那个举报的同学叫过来，当面问问清楚。”
　　高岚犹豫了一下，看向柏朝：“柏朝，你去把焦涵艺叫过来。”
　　柏朝“嗯”了一声，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走廊上，黎汐雨、边薄汐、京可奚几个人正扒着门缝偷听。黎汐雨一见柏朝出来，立刻压低声音：“快！赶紧把她拉过来！别让她跑了！”
　　京可奚二话不说，直接冲进教室，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焦涵艺！滚出来！去办公室！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
　　焦涵艺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站起身，有点慌乱：“怎么了？”
　　京可奚双手抱胸，冷笑：“再装傻？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焦涵艺抿着嘴，不敢再问，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室，跟着柏朝往办公室走。
　　焦涵艺一进办公室，看见柏朝和站在她旁边、气场强大的柏盛，明显愣住了，眼神有些躲闪。
　　高岚看着她，语气还算平和：“涵艺啊，是你跟我说柏朝和申梓轩谈恋爱，对吧？但是柏朝说没有啊。”
　　焦涵艺低着头，声音很小，带着心虚：“老师对不起...可能...可能是我误会了...”
　　“误会？” 柏朝直接被气笑了，声音拔高，“你一句误会了，就开始到处造谣我？！你想干什么？！”
　　柏盛太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气了，知道她一点就着。他怕柏朝在办公室闹起来更难收场，而且他打心眼里觉得这种道歉毫无意义。他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的柏朝，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挡在她前面。
　　柏盛没看焦涵艺，而是直接对着高岚，语气冷硬：“老师，您让她道什么歉？她欠我妹的不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还的。” 他这话是对着高岚说的，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是在指责焦涵艺。
　　高岚想打圆场：“柏盛，话不能这么说...涵艺，你先给柏朝道个歉...”
　　柏盛直接打断高岚，态度坚决：“不用了！就她这态度，道不道歉都一样！” 他不再多说，拉着柏朝的手腕，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柏盛拉着柏朝的手腕，脚步又急又重，直接往楼下走。黎汐雨她们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柏朝只来得及匆匆给她们一个眼神。
　　“哥，去哪啊？”柏朝被他拽得有点踉跄。
　　柏盛头也不回，语气又冲又烦：“请假！回家！这破学校屁事真多！”
　　柏朝没反驳：“哦。”
　　出了校门，柏盛的车就停在路边。柏朝走近了才发现，车里好像还坐了两个人——副驾驶一个，后排一个。
　　她拉开后座车门，正要往里钻，猛地顿住了——叙春阳正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低着头看手机！
　　柏朝愣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副驾驶的叙博城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打招呼：“哟，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柏朝小声应了句：“哥哥好。”
　　柏盛发动车子，没好气地问叙博城：“你弟犯啥错了？你也给接回来了？”
　　叙博城耸耸肩，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调侃：“嗨！这小子被举报谈恋爱！老师非说证据确凿。谁知道是不是同学瞎传的？跟你妹这事儿有点像啊。”
　　柏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十足的火气：“何止像！”
　　柏朝听了这话，心里更乱了。他也被叫家长了？也是因为“谈恋爱”？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车窗外，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低头看手机的叙春阳突然放下了手机。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柏朝望着窗外的侧脸上。他的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看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