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校》景遇繁栀

9、朝阳高中

　　柏朝让柏盛送她回了家。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柏朝推开车门下去。柏盛摇下车窗看她：“听着，爸妈没在家。晚上他们回来，别跟他们说我给你请假的事儿！不然咱俩都别想好过！你就说我晚上接你回家睡觉！”
　　柏朝“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应着。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梁宇泽的消息：
　　梁宇泽：朝朝，你能来银江找我吗？
　　柏朝：怎么了？
　　梁宇泽：你来找我好吗？求你了。
　　柏朝：？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梁宇泽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柏朝点开，听筒里传来他带着浓重哭腔、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我们分手吧...柏朝...”
　　柏朝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僵硬。她打字：你哭什么？
　　梁宇泽的回复很快，大段的文字涌进来：
　　梁宇泽：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不喜欢我...我不甘心...但是我又忘不掉你...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想了好久好久...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我接受不了异地恋...你知道吗柏朝？我发现我没那么喜欢你的时候...我感觉我们俩个所做的一切...多可笑...
　　柏朝看着屏幕上那些字，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来，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飞快地打字：我去找你。我们见面说。
　　她立刻打开购票软件，买了最快一班飞银江的机票，冲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下飞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机场灯火通明。柏朝打开手机飞行模式，信号恢复的瞬间，几条消息弹了出来。最上面一条是梁宇泽下午五点发来的：
　　梁宇泽：你不要来找我了。
　　柏朝的呼吸猛地停顿了一下！五点？那会儿她还在天上飞！她立刻打字：什么意思？我已经到了！你在哪？手指用力按下发送键——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被拉黑了！
　　柏朝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手机差点拿不稳。巨大的恐慌和茫然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抖着手，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柏盛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柏盛的声音带着点疲倦：“喂？”
　　柏朝听到哥哥的声音，强忍的委屈和恐惧瞬间爆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哥...哥哥...我在银江机场...”
　　柏盛那边顿了一下，语气竟然没什么惊讶，反而很平静：“嗯？哭什么？”
　　柏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哽咽着说：“哥哥...我失恋了...梁宇泽他...他不要我了...”
　　柏盛的声音依旧平稳：“你不是没早恋吗？你现在什么情况？是没钱了？还是怎么了？”
　　柏朝彻底崩溃，哭出声来：“我...我没钱买返程机票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了...哥哥...我没钱了...”
　　电话那头，柏盛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眼眶微微泛红，但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好了好了，不哭了。夏倩洋今天刚好在银江出差，你去她那住几天。我现在给你转钱，有空你再买机票回来。听着，银江机场里面，或者出口附近，肯定有个汉堡店之类的，你先进去里面待着，别乱跑，听见没？”
　　柏朝吸着鼻子，巨大的失落和委屈让她像个迷路的小孩：“哥哥...我不开心...我好难受...”
　　明明...明明她一点也不喜欢他啊！明明就是不喜欢！为什么？为什么心会这么疼？为什么这么难受？
　　柏盛听着妹妹压抑的哭声，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突然用一种近乎哄小孩的、带着点玩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语气说：“朝朝？再叫声哥哥听听？”
　　柏朝抽泣着，顺从地、带着依赖地喊了一声：“哥哥...”
　　柏盛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笑，声音放得又低又柔：“行。那你乖乖的。你回来，哥哥给你买你想要的那个新手机，行不行？不哭了啊。哥哥呢，在洛克等你回家，好不好？”
　　柏朝用力吸了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电话挂断了。
　　另一边，办公室的灯光有些冷清。柏盛维持着仰头的姿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红血丝更明显了。他拿起手机，翻出夏倩洋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两边都没人先开口说话，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柏盛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夏倩洋...我妹妹...柏朝，她一个人跑银江去了...让她去你那住几天...行吗？需要多少钱，我打给你。”
　　电话那头，夏倩洋依旧沉默着。但柏盛能清晰地听到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是穿衣服的声音，接着是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咔哒”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夏倩洋清冷的声音这才响起，言简意赅：“我知道了。挂了。” 电话随即被切断。
　　柏朝坐在汉堡店的塑料椅子上，手指冰凉。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银江的陌生号码。她吸了吸鼻子，接起来：“喂？”
　　“朝朝？我是倩洋姐。你在哪？” 夏倩洋的声音传过来。
　　柏朝带着鼻音：“我在汉堡店这里...车站旁边那个...”
　　夏倩洋立刻说：“好！在那等我！别走开！马上到！”
　　柏朝：“嗯。”
　　没过多久，汉堡店门被推开。夏倩洋冲了进来。她外面只套了件大衣，里面是毛绒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脚上趿拉着拖鞋，脸颊跑得发红。
　　她一眼看到柏朝，快步过去：“朝朝！”
　　柏朝站起身：“倩洋姐...”
　　夏倩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很软：“饿坏了吧？”
　　柏朝忍着眼泪点头：“嗯...”
　　夏倩洋掏出纸巾塞给她：“快擦擦，坐着等我。” 她扶着柏朝坐下，“我去买吃的。”
　　柏朝接过纸巾擦眼睛。夏倩洋赶紧去柜台。
　　两人吃完出来。柏朝低着头。
　　夏倩洋牵住她的手：“朝朝，告诉姐姐，一个人跑来银江干什么？”
　　柏朝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来找我男朋友...”
　　夏倩洋明显愣了一下：“朝朝...现在学习要紧，知道吗？然后呢？他人呢？”
　　柏朝眼泪“唰”地掉下来：“他不来了...他电话里...跟我分手了...”
　　夏倩洋立刻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发抖的柏朝，轻轻拍背：“没关系，朝朝，不哭了...”
　　柏朝在她怀里用力点头。
　　夏倩洋等她哭缓了点，问：“那现在？想在银江玩玩，还是回家？”
　　柏朝抽噎着：“我想回家...”
　　夏倩洋看手机：“九点多了。你坐着等我一下，我去问问机票。” 柏朝点头。
　　过了一会，夏倩洋回来：“最早明天下午的。走吧。” 柏朝点头。
　　夏倩洋牵着她走。房子在银江市中心小街里，是个小平层。夏倩洋开门，领她进去，打开一个房间门。
　　夏倩洋：“家里小，就这间空着。要不...你去我房间睡？”
　　柏朝摇头：“没事的倩洋姐，谢谢。”
　　夏倩洋：“睡吧。我去房间了。” 柏朝点头。
　　柏朝刚在夏倩洋家的小床上躺下，手机就刺耳地响起来。是罗清打来的。柏朝刚接通，罗清愤怒的吼声就炸开了：
　　“柏朝！你长能耐了是吧？！一个人敢跑银江？！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啊？！我问你，你知不知道？！”
　　柏朝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声音很低：“我知道...”
　　罗清的声音更高了：“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看你回来会不会挨打！”
　　电话那头传来柏盛的声音，像是在劝：“妈！至于吗？我让夏倩洋过去了！柏朝明天就回来！去都去了！你现在打她还能干什么？！”
　　柏朝听着妈妈和哥哥的声音，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罗清听到哭声，火气似乎更大了，声音带着失望和疲惫：“我对你够忍耐了柏朝！你最好不要老是让我生气！”
　　这时，柏桦的声音插了进来，沉稳一些：“行了行了，朝朝明天就平安回来了，比什么都强。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好好说。朝朝，你也早点睡吧。”
　　柏朝哽咽着应了声：“嗯...” 电话被挂断了。
　　第二天，柏朝睡到中午才起来。和夏倩洋一起吃了午饭，夏倩洋便开车送她去了机场，帮她买了回洛克的机票。
　　下午六点，飞机降落在洛克机场。柏朝低着头，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罗清的电话又来了，问她到哪了。柏朝如实说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罗清和柏桦就出现在接机口。柏桦走过来，语气平和：“朝朝，走，回家吧。” 罗清站在旁边，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了，虽然没说话，但也没再发火，只是叹了口气。
　　回到家，柏朝谁也没看，径直走进自己房间，“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现在一点也不难过了。心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疲惫感，像被抽干了力气。
　　她觉得自己太傻了。明明就不喜欢梁宇泽，一点都不喜欢，怎么还会干出这种千里迢迢跑去找他的蠢事？
　　她忍不住想：如果...如果换成是真正喜欢的人呢？像这样被放鸽子、被分手...她会怎么样？会伤心死吗？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觉得累，还是会真的...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