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轨迹》源自南

9、第九章

　　走廊里倏地安静下来。

　　纪聆怔了怔，握着门把的手一松，门板“咯吱”一声，贴回墙面。

　　卧室的灯光倾泄出来，打在两人肩身。

　　“这样方便联系。”周知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给我发信息。”

　　“好……”纪聆想起那两通未接电话，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台面的手机。

　　周知宥往一侧墙面靠着，见纪聆出来，摁亮屏幕，随意滑动几下，转过身，递到她身前，上面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纪聆沉默一秒，摁亮屏幕，打开软件，点击扫一扫。

　　滴。

　　添加到通讯录。

　　纪聆：“好了。”

　　周知宥收回手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撂下一句：

　　“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

　　纪聆：“……”

　　这也太……干净利落了吧。

　　两人的房间在走廊两端，距离稍远，隔了三个房间。平日里，他们不会在走廊突兀碰到，同时也减免了不少尴尬。

　　隔了几秒，两扇实木门同时咔嗒一声，

　　合上。

　　纪聆从背包里拿出下午新发的英语专项练习卷，徐徐写着。

　　桌面搁着的手机“嗡嗡”震动几声，屏幕亮起。

　　跳出一条好几条信息。

　　她娴熟转一下笔，伸手拿起手机点开，扫了一眼，发现是某软件的推送通知。

　　顺位第一的对话框左侧：

　　——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

　　翌日清光熹微，纪聆睡眼惺忪，踩着台阶不紧不慢地下楼。

　　她手上拎着背包，素净的脸庞上透着倦意。她昨晚连刷两套卷子，不知不觉就写到凌晨一点，晚睡早起，这会儿脑子晕头转向，没清醒过来。

　　刚走到楼梯口，看见边柜上的花瓶插着一束娇艳明媚的玫瑰花，眼睛亮起。

　　玫瑰带刺，花瓣却是毛茸茸的。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触碰花瓣沿，上面有细细密密的绒毛。

　　“聆聆？”陈姨拿着两杯牛奶从厨房走了出来，迎面就看见了纪聆盯着花看得入神，不禁失笑，“别看了，快过来吃早餐。”

　　纪聆倏地回神，转身，一眼就瞧见周知宥坐在对面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喝米粥。

　　她揉揉眼睛，心想着：我是看花眼了吗。

　　平日里，纪聆吃完早餐换鞋出门的时候，周知宥才慢悠悠地下楼，现在，两人位置对调。

　　周知宥接过陈姨递过来的牛奶，抿了一口，将杯子搁回桌面的时候，掀了掀眼皮，扫了纪聆一眼。

　　迎着两道视线。

　　纪聆打起精神跟陈姨说了声“早上好”。

　　目光投向周知宥时，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睫，目不斜视地喝米粥。

　　纪聆另一句“早上好”到了唇角又收了回去。

　　出门上学，纪聆比周知宥晚了两分钟。

　　她坐在玄关的凳上换鞋时，门口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竟然没有走。

　　周知宥倚着门框，垂着眼，自顾自地滑动手机屏幕。

　　他是在等自己吗？

　　纪聆盯着他看两眼，手上系鞋带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日光清冷稀薄，清水湾的小道上，一阵阵凉嗖嗖的风扑面而来，路面两旁成排的玉兰树花瓣叶片簌簌掉落。

　　两人经过隔壁卖花爷爷家时，纪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慢，往紧闭的院门瞧了一眼。

　　平白无故地收了人家一束玫瑰花，还没好好道谢，总觉得过意不去。

　　纪聆心不在焉地走着。

　　“砰——”额头撞在了某人身上，对方后退一步，同时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让她站稳。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纪聆闻到了那股清冽的薄荷香。

　　周知宥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还想着玫瑰花？”

　　纪聆顿了顿，抬眼望着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送你见面礼的是顾爷爷。”周知宥瞧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勾了一下唇角，慢悠悠地朝前走，“……两家有些交情，下次带你进去见见他们。”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轻抬下巴，示意纪聆跟上，“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纪聆连忙跟上。

　　两人有一搭每一搭地说着话，穿过一条人流熙攘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

　　纪聆左顾又看，默默记着路。脚步渐缓，渐渐落于周知宥身后，隔着一米的距离。

　　像陌不相识的同路人。

　　有旁人瞧见，绝对不会将两人联想在一块，更猜不到俩人是住一幢房子里的关系。

　　桦西中学的规章制度执行的比较严格，每周一、三、五固定有老师学生执勤检查。

　　离校门还有50米时，纪聆刻意与周知宥保持距离。

　　周知宥似是察觉到纪聆的举动，侧身瞥了她一眼，心里明镜似的，不疾不徐地走进校门。

　　纪聆被他这一瞥，莫名生出了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情绪，拽了拽背包肩带，紧跟着走了进去。

　　......

　　纪聆这几个晚上，大致将两个学校的进度融合一起，同时刷了完了复印的习题卷。

　　卷子不用上交，只能自己用红笔批注，但她缺少一份习题答案。

　　大课间休息时间，教室嘈杂。

　　纪聆跟其它同学不太熟，苏北南同学上课偷懒，保存的答案页面有缺，她只能去找班长廖宜静借一份。

　　倏然间，几乎成为背景音的课间嘈杂声，逐渐刺耳起来，走廊外人影攒动。

　　“是周知宥！？”

　　“他竟然下来了。”

　　好几名女生掩着嘴低语，目光时不时地投掷窗外。

　　纪聆抬眼望去，沉静的面容有了细微的变化。

　　总有那么一种人，仅仅只是站在那，就是极惹人注目的存在。

　　周知宥穿着校服衬衣，长身玉立，逆着光站在走廊，肩颈、头发浮着光晕。他随意地站在走廊的窗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人说话。

　　教室里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纪聆平静地注视着，停顿三秒，目光收回。

　　周知宥轻抬眼睫，不经意扫了一眼，正好瞧见纪聆偏过去的侧脸。

　　班长廖宜静扶了一下眼镜，从几个不同颜色的文件袋里抽出一摞资料，紧接着从那个大夹子里又分离出一叠用U型针夹好的卷子，递给纪聆。

　　她往窗外扫了一眼，声音透着点儿播音腔：“应该是下来找苏北南的。”

　　纪聆听见这话，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苏北南和他们俩人是发小。”廖宜静抬眼望着纪聆，“他们几个人，长相家世都十分出众，无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学生能攀上的。”

　　这话里带着劝告的意味，纪聆听明白了，点点头，接过资料，礼貌颔首，轻轻说：

　　“谢谢。”

　　说完，正准备回座位。

　　“纪聆同学。”廖宜静喊住她，“周知宥从师大附中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帅，学习成绩优异，到哪都招女孩们喜欢……”

　　她停顿了两秒，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苏北南有什么关系，家庭条件如何，但你还是尽量远一些吧，最好别跟他们离得太近了。”

　　这话说得极为清晰直白。

　　纪聆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沉默一瞬。

　　纪聆也挺感谢有人会跟她提及这些，温声开口：“我知道了，谢谢班长。”

　　纪聆拿着资料回座位时，眼睛在班里扫了一圈。

　　教室里虽然有些嘈杂混乱，但还是有许多成绩在年级排名不低，或者是在上学期考试失利从一班出来的同学，安静的在位置上看书，或写着一页页习题册，他们似乎习惯了这种状态下的拼搏和争分夺秒，甚至还能几个人一起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难题。

　　家庭条件好学习好的学生固然不少，但对于他们这些较为普通的学生，勤勉读书，获取一个优异的成绩，是他们主要任务。

　　廖宜静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别的同学或许不知道，可她却心知肚明，这位从南方吴州市转来的女生，上学期高一期末总成绩比桦西中学理科组年级第一还高10分。

　　纪聆办理入学那天，她看见了纪聆的履历表。

　　因入学晚，没有来得参加特招生笔试，班主任暂时将她安排在3班。

　　廖宜静知道，在这次月考结束后，纪聆一定会被破格转移到1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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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时间，班里大部分同学开始趴在桌面闭眼休息，小部分在看书或者离开了教室。

　　纪聆合上书，也准备睡一会儿。

　　这时，有过女生走了进来，轻声喊她：“纪聆？”

　　纪聆

　　女生看了她一眼，说：“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纪聆扫了一眼她的脸，缓慢点头。

　　两人穿过连接两幢教学楼的架空层。

　　雨声淅沥，行人寂寥，纪聆忽然开口：

　　“这个时间班主任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觉得这位同学有点眼生。

　　“不……不知道。”女生垂着头，有些支支吾吾：“班主任就让我叫你……下去。”

　　纪聆扫了一眼她衬衣上的铭牌，确实是高二3班。

　　两人踩着楼梯下楼，还剩三个台阶就到一楼时，那个女生突然跑了。

　　纪聆停在了原地。

　　蓦地，一阵拍打球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颗排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左肩，一阵痛麻。

　　纪聆踉跄了一下，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幸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楼梯扶手，抬手碰了碰左肩，缓缓转过身，

　　对上一双令人生寒的眼睛。

　　天边滚过一道雷，日光变得灰暗，狂风大作，树叶哗啦乱响。

　　唐姝婷居高临下，“不好意思啊，同学。”

　　她口头是这么说，可眼神语气里分明没有一丝歉意，全是不屑和冷漠。

　　纪聆在走出教室的一瞬间就隐隐有预感，显然是她天真了。

　　有的时候，第六感很准确。

　　纪聆目光直视着她，唐姝婷故意用球砸她，是因为她那天在卫生间干预的行为，这一球，她认了。

　　楼道里的人上下的人并不多，但也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在不远处徘徊，往这边看。

　　纪聆拍了拍衣服上的尘迹，有人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力道有些重。侧过身，看清一个陌生的女生。

　　“疼吗？我们刚刚在玩球不小心的。”对方笑着说，伸手正要拍第二下。

　　“——想知道疼不疼，你可以试试。”纪聆制住她的手，眼睛看着她的同时又往脚边的排球扫了一眼。

　　意思很明显。

　　女生唇角的嘲弄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