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轨迹》源自南

6、第六章

　　夜里，入秋的第一场大雨悄然降临，窗外雨声淅沥不停，风吹雨打，落了一地残叶。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骤然下降，连风都透着凉意。

　　放学铃声响起，纪聆慢吞吞地收拾桌面，刚拉上书包链条，站起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纪聆的身体有一瞬僵直。

　　下意识侧头，苏北南眉眼弯弯：“聆聆，你今天有空吗，我们一块去喝点东西吧。”

　　“顺便在学校附近逛逛，我带你熟悉环境，吃点东西。”

　　纪聆还没来的及张口。

　　苏北南又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晃了晃，撒娇道：“去嘛，去嘛。”

　　纪聆眼神无奈，唇角噙着笑：“好。”

　　“趁现在不下雨，我们快些走吧。”苏北南笑着说。

　　纪聆乖巧地跟着她出了教室门，眼睛落在对方牵住的手，掌心热度传递，有些暖。

　　心里倏然间生出了几分期盼和欢喜。

　　自她来到桦西中学，因为是新来的转学生，因为陌生，所以会她会被下意识的忽略排外。

　　除了苏北南。

　　自从第一天在卫生间借了一件衣服开始，苏北南对她的态度就很亲昵，仿佛她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两人一前一后迈出教室，扑面而来的是雨后凉风，瞬间将在教室久待的沉闷感吹散。

　　校门外，人影攒动，街道两旁成排的香樟树上被雨水打湿，落了一地的秋叶果实，被匆匆的行人踩的破碎糜烂，空气里弥漫着独特的辛香。

　　两人来到一家饮品店，拉开玻璃门，迎面出来的几人都是穿着一样高中校服的学生，聊着天，攥着手机，拿一杯饮品。

　　苏北南拉着纪聆走到点餐台前看显示屏的菜单。

　　“我要一杯柠檬茶，无糖。”

　　苏北南目光看向她：“你想喝什么。”

　　纪聆也点了一杯柠檬茶。

　　两人付完钱，环视一圈，准备找个位置坐下。

　　忽地，有人在纪聆右耳方向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她眯了下眼睛，朝声音方向侧头，没看见有人。

　　下一秒，苏北南愠怒的声音响起：

　　“欸，谁扯我头发。”

　　玻璃门推开了又合上，一张方形桌，四个人，两两相对，坐在沙发上。

　　“赵淼淼，你又揪我头发，活腻了是吧。”

　　苏北南朝对面的赵淼翻了翻白眼，从包里拿镜子梳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打理早上特意吹得蓬松靓丽的长发。

　　“我就轻轻扯了扯，要不要那么夸张？”赵淼面露嫌弃，随即目光投向纪聆，变脸微笑：

　　“小表妹好。”

　　纪聆用纸巾擦拭桌面遗落一滴茶渍，听见“小表妹”三个字，脑海里咻地掠过一段记忆。

　　她一阵心虚，礼貌颔首：“你也好。”

　　“你们……认识？。”苏北南将小圆镜搁在桌面，狐疑地看着两人。

　　赵淼毫不犹豫，食指指向身旁的周知宥，干脆利落：“他家小表妹。”

　　“什么！？”

　　苏北南瞪大了眼睛，望着纪聆，食指指向周知宥，“小表妹！？”

　　被两根手指指着的少年，垂着眼，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自动屏蔽他们的聊天内容，自顾自地玩游戏，专心厮杀怪兽，指节清晰，触屏速度飞快。

　　“算……算是吧。”纪聆细白的手指微僵，她偷瞟一眼对面的周知宥，见他面无表情，这才点点头。

　　她目光移向赵淼，“以后叫我纪聆就好。”

　　赵淼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聆聆，你还是不是朋友了。”苏北南语气哀怨：“怎么不早告诉我？”

　　纪聆讪讪：“本来准备说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这不赶巧了吗，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苏北南哼哼一声，傲娇、撇嘴，原谅了。

　　随即扭头，瞪着对面龇着大白牙的少年，吼道：“还有你！你干嘛不说。”

　　这两人都是炮弹性格，一点就炸。

　　倏然间，周遭不少人唰唰地看了过来，有人认出他们，惊讶之余，窃窃私语。

　　赵淼捂脸：“小姑奶奶，您再喊大点儿声，我估摸着年级主任都能听见了。”

　　苏北南噤若寒蝉，稍稍坐直了身板，默默压低声音，“还不是你们。”

　　“……”

　　直到服务员将四杯饮品放在桌面，两人注意力被吸引，才消停些。

　　纪聆通过身旁赵淼和苏北南两位同学普及的知识，从而得知，他们几人是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的，几家老一辈、长辈都是即是邻居也是好友，而他们是小辈兼发小同学。三人小时候上的是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初中到现在高中，没有比他们仨对彼此更熟悉了。

　　苏北南拆吸管，想起什么，开口：“淼淼，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没去打篮球？”

　　“下雨，室内球场被体育生征用了。”赵淼盯着她，语气无奈，“苏北南同学，我说多少次了，在外面别叫我小名，听着多没有男子气概。”

　　“那东西你有吗？”苏北南拆吸管，啜一口饮料，侧过脸望向身旁的女孩，眼睛里透着狡黠：“聆聆，你以后也叫他淼淼。”

　　赵淼：“……”

　　他盯着俩姑娘，欲言又止……

　　纪聆托着腮，忍俊不禁，不自觉往周知宥的方向瞥了一眼。

　　周知宥刚好将手机搁在桌面，不经意抬起眼睫，对视了一眼。

　　头顶的筒灯像一簇光源打在他的头发上，眼睛黑亮，眼睫浓密，在冷白的脸上留下一抹弧形阴影。

　　纪聆倏地敛起笑，正好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垂下眼，摁亮屏幕，回信息。

　　周知宥挑挑眉，也接着拿起手机开始玩第二局。

　　几人氛围出乎预料的轻松和谐。

　　店里靠近角落一张圆桌，有个女生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片刻后，偷偷拿起手机迅速拍了几张照片。

　　见照片里的人脸不太清晰，她准备录制个视频时，一直在玩游戏的周知宥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那双冷漠锋利的眼睛，清晰直白地出现在手机镜头，隔着屏幕与她对视。

　　女生后脊蓦然生出一股寒意，手指剧烈颤抖，机身从手心滑落。

　　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

　　中午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一阵阵桌椅擦地声此起彼伏。

　　苏北南转了个身，语气轻快，“纪聆，我约了赵淼淼和周知宥，咱们一块儿去饭堂吃饭。”

　　纪聆先是一愣，随即点头。

　　她和苏北南的关系似乎从那一日奶茶店之后，更是有了质的飞升，拉着她家长里短，多数是讲他们小时候后的糗事。

　　苏北南讲得开怀，纪聆听得开心。

　　对此，班里其他的同学也十分好奇。

　　苏北南性格开朗，长得漂亮，人缘好，男生女生都跟聊得来。

　　一是她的几个发小，二是她的家世，三是她性格好。

　　不过即使好相处，但她们从未和她一起吃过饭，只因苏北南吃饭的饭搭子几乎是固定的那几位。

　　这会儿，半路冒出个新转来的纪聆是怎么个事儿。

　　周知宥无视周遭的齐刷刷的视线，将赵淼的餐盒放在对面，紧接着在纪聆身旁的空座坐下。

　　食堂的桌椅是连接式的，随着他的坐落，两人的距离拉近，肩与肩之间十五公分的距离。

　　纪聆开饭盒的手指顿住，不自觉用余光扫了一眼，随即收回。

　　苏北南瞅着纪聆饭盒上logo的位置贴了个小熊大头贴，忍不住蛐蛐，“我就说嘛，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用的是同款饭盒。”

　　她故意拖长语调：“纪聆……你这还欲盖弥彰地贴贴纸。”

　　纪聆抿唇微笑，内心无奈。

　　老天作证，她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的不想弄混饭菜。每天上学前，陈姨都会给两人装两份同等的饭菜。纪聆饭量小，经常吃不完就到掉了。

　　因不想浪费，她就跟陈姨提议给她那份减量。可结果是，两人的饭盒会拿混。刚开始，纪聆没注意，重复跟陈姨提及吃不了那么多，后来才知道，周知宥一直吃的是自己那份。

　　纪聆就只能暂时先用贴纸标明，可陈姨将餐具从消毒柜拿出来时依旧会弄混盖子。为此，她已经购买了新的饭盒。

　　纪聆和周知宥同时打开饭盒，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交盒。

　　苏北南见状，不禁笑了起来：“你俩……还挺有默契。”

　　纪聆：“……”

　　周知宥：“……”

　　赵淼拿着三瓶可乐回来，给纪聆、周知宥一人各递了一瓶。

　　“我的呢？”苏北南问。

　　赵淼：“你不是减肥嘛。”

　　苏北南：“……”

　　看电影都被放鸽子了，还减什么肥？

　　她早就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几人开始安静吃饭。

　　陈姨做饭讲究色香味俱全，有滋有味。但对于纪聆的口味来说，还是有点偏咸口。

　　她抿抿唇，放下筷子，拿起可乐准备打开。

　　纪聆的指甲修剪很整齐，对于她而言，铝罐上的拉环没有指甲有点难起翘。

　　第一次有点滑手，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正准备再试一次——

　　一只骨节清晰的手将纪聆那罐饮料取走。

　　桌子上的三人同时抬眼：“……”

　　当着所有人的面，周知宥神情淡漠地勾住拉环。

　　“哒”地一声，气泡上涌。

　　紧接着，挪到纪聆的手边。

　　周知宥神情自若：“喝吧。”

　　他们这一桌的空气有一瞬静默。

　　纪聆眨了眨眼睛：“……”

　　赵淼挑了一下眉，暗自腹诽一句：

　　这人斯装！

　　只有苏北南懵逼。

　　周知宥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主动帮人开饮料？

　　其实这只是小小一件事情，但这还是她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冷面无情的大魔王吗？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赵淼也想装一把，拿起另一瓶没开过的可乐，用胳膊肘戳苏北南：“来来来，你不是想喝吗。”

　　“叫声爸爸，给你开。”

　　“……”苏北南闭了闭眼，忍了两秒，还是没有忍住，在桌下毫不客气地踹他一脚。

　　她面无表情：“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