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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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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纪聆闲来无事,站在水池边上择菜,陈姨站在一旁的案板上切肉丝,发觉小姑娘神情不对,开口唤她的名字。
“聆聆?”
见她没反应,陈姨又唤了一声。
“嗯?”纪聆回过神,茫然抬头,“陈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陈姨停下手上的动作,洗了手,走到纪聆跟前,细细端详眼前的女孩。
纪聆连忙开口,“我没事,没有不舒服。”
“真的没事?”陈姨洗了手,抽出一张厨房用纸擦手,随即抬起覆在她的前额,确认没有感冒发烧后挪开。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了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清楚纪聆这孩子脾性温和,礼貌知性。这会儿魂不守舍的,脸色苍白,怕不是与人有了矛盾。
难不成是阿宥?
陈姨脸色有细微变化,她微微思索一下,温声开口:“是不是阿宥欺负你了?”
纪聆倏地抬头,清透的眼睛里全是惊讶。
在周家住的这一段时间里,纪聆从未见过周知宥父母,甚至在一些摆放出来的合照里,也没有他们的存在。
平日里,周惟生也并不经常在家,家里只有她和周知宥还有陈姨三个人。
后来,纪聆才从陈姨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周知宥父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随母亲陈蔓一起生活。
只是命运无常,陈蔓意外车祸离世,年纪尚小的周知宥便被亲爷爷周惟生接回家。那时候,周知宥的父亲周鹤青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周知宥不知怎得,非常不愿意和周鹤青同一屋檐下。几番争执,周惟生爱孙心切,便带着他出来住。
陈姨也跟她说过:“阿宥的时候很讨喜的孩子,性子极好,街坊四邻都很喜欢逗他,只是经历一番人事,性子变得冷清,也属正常,本质还是个好孩子。”
纪聆听着一翻弯弯绕绕的话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出于礼貌和尊重,她没有去打听或者询问这类事情。
更何况,她现在还寄住在周知宥的家。
纪聆心知陈姨误会了,想了想,还是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陈姨。
陈姨一听,反而笑了,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安抚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记挂在心上,等会儿,我给淼淼涂点药油就好了。”
纪聆微愣:“淼淼?”
“赵淼那孩子的小名叫淼淼。”陈姨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那孩子性格好,从小也是看着长大,不会跟你计较的。”
“你的意思是——”
二楼起居室,赵淼瘫坐在电竞椅上,扭头看向周知宥,“她是你表妹?”
“远房的?”
“我可没听说过你还有表亲?”
周知宥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握着手柄,眼睛微眯,盯着墙面的投影幕布,漫不经心地回:
“算是吧。”
赵淼顾着说话,一时分神,游戏里的小人儿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
他闭了闭眼,胡乱抓抓头发,将手柄随手放在桌子上,转动椅子,盯着眼前的少年,
“什么叫算是?”
周知宥赢了游戏,放下手柄,淡淡道:
“老爷子那辈的,无血亲关系,只是两家交情颇深,算半个亲戚吧。”
赵淼听完“啧啧”几声,仰头靠着椅背,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想起那张白瓷般的脸,感慨道:
“那你家这是天降了一位小表妹呀。”
“长得像仙女……”
他说着话,觉得灯光刺眼,用手背覆在额头上,触到一抹凸起,“嘶”了声,话锋急转直下。
直言不讳:“打人像巫婆。”
周知宥听见这话,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他脑门,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纪聆蹲坐在地上懊恼的模样。
他语气凉薄:你自己嘴欠,非要去招惹,现在还反倒怪起人家了?”
“活该!”
“自作自受。”
赵淼一噎,被这三句话戳中了心窝子,狠狠瞥他一眼,无言以对。
倏然间,他又想起来什么,将椅子往周知宥挪近了些,“学校住宿床位有限,你要不先报个名?”
“你脑子有病就去治。”周知宥随手抓了个枕头扔过去,“我有家不住?住学校?”
赵淼挪动一下椅子,随手接过:就你这臭脾气,你能跟别人住一块?”
“人家一姑娘,难不成以后你让人家搬出去?”
周知宥静静的注视他,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你脑子真被砸出毛病了”。
他站起身,拉开电脑桌下的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只红色药油递给他,“在学校住宿就不是和人住一块了?”
“自己抹点吧,免得真傻了。”
赵淼:“……”
长着犄角的少年看见药油,原本上挑的眉毛瞬间耷拉,他极不情愿的接过药油,像小狗般用鼻子嗅了嗅,小嘴一撇,又在自己脑门比划了一下,闭了闭眼又递回给周知宥,“唉,还是你来吧……”
“我自己下不了手。”
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可是你家小表妹造的,你来上药的时候轻点儿。”
“让我来?”周知宥似笑非笑,“也行,今天就让本少爷好、好伺候你。”
他将药油倒在手心,瞬时,一股辛辣刺鼻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散开。
两人都忍不住蹙紧眉头。
周知宥看着手心红棕色液体,又看看赵淼脑门上的犄角,停顿两秒,眯着眼将药油揉开搓热。
赵淼看着闻着药味,再次想起楼下发生的事,忍不住继续嘀咕:“啧啧,你可是不知道,小表妹她砸我那一下,真是快准狠。”
“说真的,看起来这么文弱安静一姑娘……”赵淼睁着一双大眼睛,语气夸张,唾沫乱飞,
“打人真他……真疼。”
“你学不会闭嘴?”周知宥被他的口水喷的直皱眉,伸腿直接踹向椅脚,嫌弃道:
“再胡乱喷口水你就给我滚出这个房间。”
“……”赵淼连人带着椅子被踢的像后挪了一米。
立刻消音。
赵淼内心非常清楚,这少爷有洁癖,说滚是真的能让他滚。
圆润地滚。
赵淼耸耸肩,将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轻轻摩挲,乌黝黝的眼珠发亮,他挺喜欢周知宥这张电竞椅。
可惜是定制款,限量,市面上断货了。
赵淼悠悠哒哒地转了几圈,还没开心够——
周知宥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一步,伸出大掌覆在他额头。
倏地,一道凄厉的惨叫再次响彻整幢楼房。
“……”
一门之隔。
纪聆站在门外,端着两杯果汁,托盘上面还有几支跌打损伤的药油药膏。
她打算给赵淼上个药,正准备敲门时,就听见赵淼的鬼哭狼嚎,“疼疼疼,周知宥!”
“去你大爷的!”
纪聆敲门的动作一顿。
两秒后,她果断收回手,转身下楼。
真是造孽呀。
……
平日里,周老爷子不常在家。餐桌上只有纪聆和周知宥。
俩孩子言行举止都非常斯文有礼,应当十从小教养出来的,吃饭咀嚼时都没有发出声音,除了碗筷触碰的细微响,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在陈姨眼中,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的近乎诡异。
这一日注定不同凡响,餐桌上比平时里热闹许多。
纪聆跟着周知宥坐在同一排,对面是今天的主角——赵淼。
“晚上好呀,小表妹。”赵淼朝纪聆眨了眨眼睛,朝她露出八颗大白牙的标准式微笑。
“你也好。”纪聆看着他额头的犄角,又想起下午的画面,她越看越心虚。
“咳咳,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淼,赵是赵钱孙李的赵,淼是从三水的淼。”赵淼笑眯眯,语速极快。
纪聆温声说:“我叫纪聆,聆听的聆。”
赵淼目光灼灼:“纪聆妹妹好,既然你是阿宥的表妹,我比阿宥大几个月,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你喊他哥哥,同理,你也可以喊我哥哥、淼哥或是淼哥哥都行。”
纪聆听愣了。
半响,她微微侧脸瞄了一眼身旁的周知宥。
正巧看见他的唇角细微抽搐。
赵淼生的极为周正,浓眉大眼,眼窝深邃,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除了脑门冒出的“犄角”看起来有些滑稽,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开朗俊秀的少年。
然这位少年,此时正表面殷切内心激动的等着纪聆喊哥哥,然后再占山为王,谋权篡位,逼着周知宥也喊自己一声哥。
他打定主意!
也算是不枉他这十七年来被欺压的苦楚。
周知宥笑了笑。
他这人平时不爱笑,眼型线条锋利,像一座精美的雕塑,面无表情的时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可真当他笑起来的时,眼波流转,瞳仁漾着秋水,好看的夺人眼球。
纪聆一怔。
“你打的什么主意儿,以为我不知道?“
周知宥语调清晰和缓:“陈姨做了这么多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赵淼瞪了他一眼,嘟囔:“还是不是兄弟了,叫声哥都不行儿。”
“小表妹,我们不管他,我们继续。”赵淼笑眯眯地夹了一块色泽金红的排骨,放入纪聆碗里。
纪聆看着碗里的排骨,又看着自己筷子尖上的豆角,不知道是先把豆角塞嘴里,还是放碗里。
她垂着眼睫,盯着碗,有些尴尬。
说起来,纪聆来庆宁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和周知宥同一屋檐下,但其实两人并不算相熟,外加各自心照不宣地疏离,一天中,两人见面的时间都是在餐桌上。
他们二人私下没有任何交流,她没喊过周知宥哥哥,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喊过。
这时,周知宥拿起一侧公筷,在两人的注视下,将那块排骨夹起,送回赵淼碗里。
他抬眼,给了赵淼一记警告的眼神,慢悠悠开口:“你自个儿都说是我家姑娘——”
“那凭什么听你的呢?”
赵淼:“……”
纪聆筷子尖上的豆角颤巍巍,啪叽一下,
掉进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