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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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瞬时整幢教学楼都发出桌椅碰撞声响，楼板层微微震颤。
桦西中学是庆宁市有名的中学，食堂的饭菜也是出名的贵且难吃，外加阿姨不间断的手抖打菜，正在长身体的学生们吃不好又吃不饱。于是渐渐的，有不少学生养成了带饭的习惯，食堂也因此设立了两个专门热饭的窗口。
食堂二楼的用餐区，熙来攘往，声音嘈杂。靠窗的餐桌上放置的是两份热好的饭菜，苏北南面前的是水晶虾仁，玉米粒，还有藜麦饭，精致小巧的一份。
纪聆面前的是粉蒸排骨、鱼香肉丝、水煮西蓝花，外加白米饭，家常菜系，色泽分明，看起来很有食欲。
纪聆看着苏北南的清淡的餐食，份额还没有自己饭盒一半多，明知故问：“这份减脂餐，分量太小了吧。”
苏北南捏着勺子，挖了一勺藜麦饭塞嘴里，味同嚼蜡：“我周末约了他去看电影……”
他？
纪聆知道苏北南有一个喜欢的人，至于对方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只知道聊天偶尔提及到那个人时，苏北南英气的眉眼中，总会露出一抹难得羞涩。
“我特地买了一条新裙子，可我最近长胖了些，裙子小了一码。”苏北南闷闷不乐，“这大热天，我连最爱的冰可乐都得克制。”
“……”
纪聆扫过对方纤细的四肢，眨了眨眼睛，神情疑惑：“你哪里胖了？”
“下午课程紧，吃得太少，会影响注意力集中。我还没动筷子，你要不从我饭盒里匀一些吧。”
纪聆将没动过的餐食挪了过去。
苏北南盯着饭盒里的粉蒸排骨，眼珠子亮起又熄灭，伸指，不舍地推回去：
“不行！今天减肥第一天打卡。”
“我要克制自己。”
纪聆：“……”
好吧。
她没再强行干预，慢条斯理地从长形盒里拿出筷子和勺子。
两人安静吃饭。
苏北南的眼睛就没移开过纪聆的饭菜，看着看着，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这饭盒好眼熟。”
纪聆脸颊徐徐动着，听见这句话，怔了一瞬，垂下眼帘，看了一眼饭盒，蓝白色，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跟我发小的好像。”苏北南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我是不是没跟你提过，我发小跟我们同一年级，在1班。”
“没有。”纪聆轻轻摇头。
“他在学校还挺有名的。”
苏北南往嘴里塞虾仁，腮帮子鼓起，声声音停停顿顿：“他叫——”
“周知宥。”
纪聆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半秒后，筷子尖落在饭盒边沿上，清脆一声响。
她垂落的眼睫轻颤，脸上有一瞬空白。
……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汇聚成一大片如潮水涌出，摩肩接踵。
有几名女学生从纪聆身边经过，有窸窸窣窣地交谈声传来，紧接着，一名女生的音量大了些：
“欸……我没看错吧，那是周知宥。”
另一名女生接话：“是他，他是在等人吗？”
“等谁啊，该不是在等我吧，哈哈……”
“咦，不要脸——”
“……”
纪聆没有探听别人说话的癖好，只是在人流的裹挟中前行，避无可避地听完了全程。
走出校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一抬眼，就看见周知宥站在灌木丛旁的槐花树下，身段欣长挺拔，校服穿在他身上，挺括熨帖，光鲜又惹眼。
他的身前缓缓走来一个女生，栗色长卷发，身段高挑，脸颊微红，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于盒子一样大小的东西。
女生说了几句话，将盒子递给他。
周知宥没接，依旧垂着眼，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附在耳侧，姿态散漫而透着疏冷感。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少年敏锐抬眼，目光径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的交汇。
纪聆始料未及，眼皮骤然一跳。
忽然刮起一阵风，路边的槐花树被吹得簌簌落下好几片叶子。
纪聆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低下头，摸出手机扫了一眼，指尖轻滑屏幕，接通电话，听着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她应了一声。
电话挂断，她刻意没再去看那人，佯装若无其事地顺着人流径直往学校对面的马路走。
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她扫了一眼车牌，径直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纪聆上了车，司机便缓缓启动行驶，她取下书包的动作一顿，抬眼，望着驾驶座的中年男子，语气迟疑：
“刘叔，不等他？”
司机刘叔打着方向盘，等汇入车流时，扫了一眼后视镜的女孩，笑容温和：
“阿宥提前发过信息，不用等他。”
“这样啊。”纪聆喃喃，她忽然想起，自从搬进周家，只有第一天办理入学手续，他们是一块坐车到校。
可到了下午放学，车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纪聆肩身轻靠椅背，降下车窗，风灌了进来，掠动她额角的碎发。她看着不断飞驰后退的陌生熙攘街景，眼前高楼林立，鳞次栉比。
有一瞬间，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纪聆生长于鱼米之乡，因父母的工作原因，从小是由爷爷奶奶看着长大的。童年时，常看着他们吵架拌嘴，读书练字，也算是见证了老一辈的爱情。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家乡，从南北上。
一只水杯砸落在地，改变了她原本的轨迹。
那一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同时一道惊响划破纪家庭院的寂静。奶奶身体不适，喝水时，水杯突然从手心滑落，碎片四溅，人轻轻歪靠在椅背，猝然离世。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日期、时间、每一个细节历历在目，就像一场梦。
随着飞机起飞，轰隆隆掩盖了一切的声响，在那万米高空，她看着机窗外的渺茫云海，如同这一刻，怔怔出神。
……
火烧云燃过半边天，似泼墨般交织出一幅壮丽浓烈的画卷。
周家在清水湾，位于庆宁市的老城区，距离校区很近，交通便捷。宽敞的道路两旁成排的房屋，错落有致，连着好几户墙头上都挂着繁茂的三角梅。
有风吹来，将紫色的花瓣在青石板路飘飘扬扬洒了一地。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其中一户庭院门口。
纪聆拎着书包下车，看着黑色轿车拐弯的影，微微思索了一下。她觉得每天坐车也有些浪费时间，步行至多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坐车需要将近半个小时。
十秒内，她作了个决定，坐车往返，属实浪费时间资源，她决定以后步行回家。
纪聆推开庭院的黑色栅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幢白色老洋楼，墙面微微泛黄。宽敞的庭院里一片寂静冷清，院子里有棵高壮的香樟树靠墙生长，枝繁叶茂，风一吹，叶片飘飘洒洒，台阶旁的花圃还余几株蔷薇热烈绽放，祭奠着已经逝去的盛夏。
纪聆踩着曲折的石子路，目光落在香樟树上挂着的竹节风铃，有风吹过，就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很是悦耳。
她拎着书包，走进了玄关，她拉开鞋柜低头换鞋，走进餐厅，室内没人，一片昏黄静谧。
周家的装饰风格非常有上世纪的风格，客厅保留了挑高设计，整体设计融入了罗马柱和拱廊等元素。家具几乎都是木质的，装饰柜和隔断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辞典，让人站在客厅里，就觉得置身于一个独特的书屋。
楼梯是弧形结构，从楼梯口蜿蜒而上的同时会让人注意到那一整面白墙。墙面上挂着的是一帧帧年代久远的照片，每一帧犹如一副画卷，刻画在墙上，每踩一阶台阶，都能看到一帧新画面，直至一楼。
纪聆迈步上楼将书包放回卧室，踱步下楼，眼睛不由地盯着墙面上的照片，细细观看。
她上了一天课，想适当放松一下，从柜子成排的书籍里扫了一眼，惊奇地发现一本名著，轻轻抽出，靠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阅。
没过多久，指尖摩挲页面的速度变慢，纪聆的眼睫渐渐贴合眼睑。
窗外有风吹起，香樟树上悬挂的风铃再次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纪聆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零碎的梦，鼻尖似乎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宛若回到了吴江。
白墙黑瓦的庭院里，纪聆坐在竹凳上，小心翼翼地摇着蒲扇，碗里是冒着热气的苦中药。
“聆聆，若是让你去庆宁念书，你愿意去吗。”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坐在另一张竹凳上，静静地温柔地看着她。
“庆宁？”纪聆将扇凉一些的药用白瓷勺喂在奶奶唇边，“好远的地方。”
老人伸出长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了纪聆的发顶，唇角含笑，“是啊，我们小聆聆还没去过那么远得地方吧。”
纪聆唇角噙着笑，声音软糯：奶奶想去的话，我就陪奶奶去。”
老人温凉的指尖轻轻刮她秀挺的鼻子，语气宠溺，“你啊，你啊。”
“……”
纪聆从梦境中幽幽转醒，心口堵得厉害。
她茫然四顾，室内光线黯淡了许多，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竟然才过了半个小时。
客厅安静的过分。
纪聆缓缓坐直身，脑子昏昏沉沉，额头沁出薄汗，她垂下眼，伸指揉了揉拧起的眉心。
忽地，她嗅到了一抹铁锈味，鼻子有种湿热感，隐隐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
纪聆下意识用手一蹭，指缝里有血。
隔了一秒。
一大滴粘稠的液体径直砸落手心，她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滴，穿过指缝，砸落在校服裙摆上，在棉质面料上洇出一小块红渍。
纪聆连忙仰头，抬手捂住鼻子，没过几秒，手心一片湿润。她迅速起身往茶几抽纸巾，因仰着头，视线有碍，膝盖一不小心磕在桌角，一声闷响。
剧烈的刺痛，让她眉头紧蹙。
她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迅速抽了好几张纸巾，拿纸巾捂住鼻子。可这血来势汹汹，没有停止的趋势。她仰着头，感觉口腔里逐渐弥漫铁锈味，一阵恶心。
止血方式不对。
纪聆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微微垂下头，将一整包纸巾拿在手里，还没等抽出干净的纸张，又是连着几滴血砸在了手心。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
怎么这么多血……
纪聆手忙脚乱擦拭一通，可是，怎么擦都止不住血。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手指开始发颤，心头忽地涌起一股酸涩感。
眼圈倏地变红。
“别哭……”
一道清冽有质感的嗓音在客厅里响起，犹如一针镇定剂。
有人迅速将她一把摁坐在沙发上，同时捏住她的鼻子，紧接着用另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让她坐直保持低头身体微微前倾，防止血液倒流导致呛咳。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纪聆睁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是周知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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