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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二十八、火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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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孟府,向城外驶去。几个孩子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地说着到了农庄要怎么玩。
阿婉戴着她的新草帽,帽沿上缝着鹅黄色宫纱,打了个大蝴蝶结,两条带子在脑后飘荡,面前的纱放下,遮住了脸蛋,堪堪露了点精巧的小下巴,十分漂亮。阿婉喜欢得紧,戴上了就不肯取下,还特地坐在车厢前面车夫的身边,左晃晃,右瞅瞅,巴望行人都看到她漂亮的草帽。第当有行人注目或指指点点时,就故意昂起头,摆出自己认为最淑女最好看的姿式来。
一路上看到有些人家的门前已经扎起了火把,也有孩子拿着没点燃的火把跑跳玩耍,几个孩子越发兴奋得几乎坐不住,直嚷着“我要火把”,“我来点火”,“你不行啦,还是我来点”……
火把节,欢乐的火把节就在今晚!
远远望到农庄,村口已经树起了高高的大火把,野火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往前跑,晴岚也要跟着跳,被杨云依一把拉住,只好把头探出车外,望着那堆高高的木头大声喊,“火把,大火把!”雨潇也挤到他身边,两个小脑袋探出窗外,把小窗子塞满。
杨家一向待佃农宽厚,地租定的低,遇到灾年还会免租。特别是杨云依,这个田庄作为嫁妆交给她管理后,她对佃农格外关心,常常来看望,谁家里有什么事需用钱的,比如婚丧嫁娶、生子患病,她还要另送钱物。因此很受佃农们的感激爱戴。得知东家要来,早早就守在村口等着了。
马车停下,总管上来迎接。佃农们帮着搬东西,一个佃农上前邀请杨云依一家到到他家吃饭,杨云依听了一口答应,连道“恭喜恭喜”,那佃农也高兴得嘿嘿直傻笑。白族风俗,火把节上,有刚生了婴儿的人家要邀请亲友吃喝喜酒,祝母子平安。所以杨云依才会连声恭喜他。
庄上的人早就为火把节做好了准备,除了村口的巨大的火把,家家户户的门前也扎起了火把。
喜酒虽然吃的热闹,可是雨潇、晴岚、阿婉和野火都惦记着晚上的火把流行,匆匆吃了饭溜出来,四处找松木扎火把。
野火还好,虽没找到松木,拿了根干木棒也将就。雨潇和晴岚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看到的木头不是太大,就是点不燃的湿树枝,急得嘟着嘴,都快哭出来了。好在有个春天避痘时和他们一起玩的小伙伴把自己用柴刀修好的小松木火把给了他们,两人这才喜笑颜开,拿着火把到处走,给其他的孩子看,和人家比谁的火把好,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们认定自己的火把是最好的。
日渐黄昏,众人簇拥着杨云依点燃了村口的大火把,大火熊熊,村民们欢呼着纷纷上前,在大火把上点燃自己手上的火把,火把游行就要开始了。
野火机灵,三钻两钻挤进人堆,点燃了两个火把出来,得意洋洋地把其中一个交给阿婉。雨潇个子小挤不进去,只好拉着晴岚的手站在一边,看着野火舞动火把在空中划着光光彩闪烁的圆圈,气得暗骂,“臭野火,讨厌鬼!”
等众人都点燃了火把,大火堆前没什么人了,雨潇和晴岚才拿着他们的宝贝小火把上前。热气扑面而来,他们没法靠得太近,只好拼命伸长手去点火把。雨潇的火把前端刚刚碰到火苗,她左臂突然被抓住向后一拉,被拉离了火堆。
“小孩子不许玩火!”杨云依夺下雨潇的火把丢进火堆。
晴岚也被宝婆婆抓住,正在挣扎。
“娘,人家要拿火把游行啦!”
“不行,你们太小,拿火把太危险。”
“野火哥哥和阿婉姐姐都拿了……”晴岚不服气地辩解。
“野火和阿婉已经是大孩子了,当然可以。”
“我们也是大孩子……”
“我说不行就不行。”杨云依严厉地道,“火把游行马上开始了,想去就乖乖跟着走,不想去就跟婆婆回屋睡觉。”
别的选择吗?雨潇和晴岚哭丧着脸被母亲牵着走。
村民们举着火把从晒谷声出发,兴高采烈地排成列沿着田埂走,绕过一畦畦将要收割的稻田,大声唱着山歌,喊着庆丰收的吉利话。不时有人举着火把在稻田里捉害虫,捉住了就在火把上烧死。
火把的长龙在田间蜿蜒游动。
野火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半大小子举着火把跑前跑后,一会捉几只虫子,一会舞动火把洒下无数火星,一会从泥巴里揪出一条黄鳝,玩得不亦乐乎。
阿婉仍然戴着她的草帽,看不清脚下的小路,只好牵着宝婆婆的手跌跌撞撞地走。终于忍受不住取下草帽,人们都举着火把欢呼丰收,没有人注意她的脸。慢慢的她放松了心情,也忘情地跟着人们大声欢呼。
可怜的雨潇和晴岚,看到那些拿着火把玩得欢的孩子,又是羡慕又是伤心,看到虫子被捉住烧死又一惊一乍,一会儿被野火捉的黄鳝吓得尖叫,一会儿又为人们的火把舞拍手叫好……
欢乐的火把节之夜,雨潇和晴岚就在忽惊忽喜、忽悲忽笑中度过。
“姐姐,过年的时候,我就要过生日了。等我长大了,就可以拿火把了。”睡在床上,晴岚口齿不清地呢喃。
“嗯,要大火把……”雨潇迷迷糊糊地回答。
这晚,小姐弟都梦见了自己举着火把欢快地起舞。
火把节后,农庄的人便开始了秋收,大人们一个个顶着烈日在田里挥汗如雨地割稻、在谷场上打谷晒谷,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们做着其他杂务,天天把饭、水送到田间。杨云依也心着安排人手,料理各样杂事。
这一来几个孩子就没人管束,成了脱了缰的野马,成天和一群农家孩子在山上疯跑、水里乱钻的。野火是上山捉蛇、下水捉鱼的祖宗,到了山野,就象回到了自己的家,没两天就成了所有孩子的头,带着一些群孩子疯闹。农家的孩子,稍大一点就要帮着父母干活,特别是秋忙的时节,十来岁就要拿把小镰刀,和父母一样下田割稻,七八岁的背上背着一两岁的弟弟妹妹,或在家帮爷爷奶奶做饭,或在稻田里拾稻穗,只剩下些四五岁、三四岁的,跟在野火后面疯跑,其中也包括雨潇和晴岚。阿婉大一点,性子文静,加上脸上疤还未全好,偶尔戴上草帽出去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主屋。
杨云依还忙得不可开交,又遇上了一连串头痛的事:庄上的佃农纷纷来告状,这个说几个孩子捉了他家的鸡烤叫花鸡;那个说孩子爬上谁家的房顶,把房顶砸了个窟窿;要么就是拆了谁家菜园的篱笆……杨云依耐着性子好言安慰,送走了告状的人,正咬牙切齿地说要好好教训几个孩子时,他们回来了。野火牵着衣摆,兜着几条还活蹦乱跳的鱼;晴岚的脸被灰尘汗水染得黑一条白一道,成了个小花脸;雨潇稍好一点,戴着她的宝贝小草帽,草帽上插满了野花,不过她的一只衣袖被挂烂了。杨云依一看他们的样子,气不打处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们……你们成什么样子?知道你们是人的,还说是叫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里的野猴子出来了!”
几个孩子不知祸事要临头了,还在傻笑,野火献宝地牵高衣摆,“看,我捉了几条鱼,今天晚上可以加菜了。”
“要加菜也不用你操心,你在哪捉的鱼?”杨云依拉过晴岚,为他拍打身上的泥土。
“在洱海,野火哥哥可厉害了,他会游水唉,能钻到人家的船底下,还能爬到房顶上……”晴岚还兴高采烈地夸耀,没注意到姐姐在拼命对他使眼色。
笨晴岚,没看见娘的脸色都变了吗?居然还笨笨地把什么都说了,这下惨了啦!雨潇在心里哀嚎。
“野火,你不要命了?居然敢下洱海游泳!”杨云依大声道
“我……那个我……我去厨房!”野火见势不妙,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给我加来!”杨云依冲着野火的背影喊,手上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凉凉的,滑滑的,象……低头看,一个青青的三角形头颅从晴岚的衣袖里慢慢钻出来,是……全身的肌肉陡然紧缩,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瞪大眼睛望着那个东西。
晴岚捉住那东西,举到杨云依面前,“娘,你看,野火哥哥帮我捉的蛇……”
“野火!”杨云依的尖叫差点震破人的耳膜,“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全部禁足!”
宝婆婆和丽英、芳宁先给雨潇姐弟清洗干净,晚饭开得晚了些。野火看见餐桌上自己捉的鱼,忘了明天禁足的事,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捉鱼的经过,特别是把钻到人家的船底的事说得惊险万分,雨潇、晴岚和阿婉听得一会瞪大眼,一会惊呼。野火不知悔改的态度使杨云依加重了惩罚,宣布:除了禁足外,还要加上每天抄十遍《千字文》。
收割已经快要进入尾声,天公作美,这些日子都是晴空万里,割下的谷子顺利地晒干、入仓。杨云依指挥收租、过秤等事,更加忙碌。雨潇、晴岚和野火却每天关在主屋里抄书练字。
雨潇还好,本来也比较喜欢练字,这阵子玩疯了,也收收心,天天认认真真地抄好书,总是完成得最快最好。晴岚总是写一阵就想玩,不过在雨潇的督促和陪伴下,也很顺利地完成。最苦的就是野火了,他本来对书本就不感兴趣,对写字更是厌恶万分,好动爱闹的他硬被拘在板凳上,手握着毛笔,颤颤危危地在纸上画他自己称之为字、看上去一片黑糊糊不可辨识的东西。杨云依检查了他们的功课,不顾野火叫苦连天,又宣布加罚十遍。
野火在孟家的身份比较特殊,孟正川原来要收他为养子,他不肯,硬说自己是雨潇和晴岚的跟班、保镖。但孟家对他和对雨潇、晴岚一样,一同读书、学武,没有把他当仆人看。而他自己是个野惯了的性子,别扭、急躁又没心眼,没一点当仆人的意识。孟家上下虽然没明说,已经处处当他是少爷。杨云依不客气地把他当子女管教,而且因为他年纪较大,性子更野,对他更为严厉。
雨潇和晴岚已经写完字在院子里玩了,阿婉也戴着草帽坐在树下绣花围裙,野火坐在屋里,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纸上只有几个歪歪曲曲的大字。窗外传来清脆的笑声,野火扔下笔,向窗外看,雨潇正象只小狗一样,拼命甩着刚洗了发湿淋淋的头,阿婉咯咯直笑,她的脸在树荫下显得晶莹剔透。
野火又被耳边一阵嗡嗡声吸引了注意力,是一只牛虻,他的眼睛跟着牛虻转,手飞快在空中一捞,捉住了它。“嘿嘿,你给我送信吧。”他撕下纸一角,卷成小纸卷,插在牛虻屁股上,手一松,牛虻带着小纸卷飞了起来。
“野火哥哥,你还没写完吗?”雨潇一掀帘子跑进门,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屁股上带着纸卷的牛虻飞起来费力,在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转了几圈,摇摇摆摆了向门口飞,差点撞在雨潇头上,吓了她一跳,忙闪开。牛虻飞出了屋子,飞了一截就栽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了。
看到雨潇一惊一乍,野火吃吃笑起来。雨潇生气地白他一眼,“写字的时候尽淘气去了,难怪你写不完呢,哼,等娘回来还要罚你。”一甩门帘出去了。
野火又苦了脸,磨磨蹭蹭地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钻到桌子底下玩蚂蚁去了。
就算被禁足,关在屋子里他也能玩出好多花样来。
院子里,芳宁和丽英正在给晴岚洗头,一个坐在小板凳上,让晴岚躺在自己腿上,另一个提着铜壶,将热水慢慢浇在他头上,为他冲洗。晴岚紧紧闭着眼睛,哭哭啼啼地叫,“我的眼睛呀,我的眼睛好痛呀,不要洗头,不洗头,呜呜……”自从一次洗发时眼睛进了水不舒服了半天,晴岚就特别怕洗头,一洗头就要哭哭啼啼。
雨潇在他身边蹲下,手指戳戳他的脸,“你眼睛里根本没有水,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
“是呀,小少爷,”丽英一边仔细地淋水,一边用手揉着他的头发,“我浇得很小心,你脸上一点水都没有。”
“骗人,呜呜,人家眼睛痛……”晴岚还是死死地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那是因为你太用力闭眼睛啦,笨蛋。”雨潇又戳戳他的脸。
丽英放下壶,道,“好了,洗干净了,可以起来了。”
芳宁抱起他让他站好,迟疑了好一会,晴岚才慢慢张开眼睛,眨眨眼,好象不痛,停止哭泣,东张西望起来。
“羞呀,笨弟弟。”雨潇凑到他面前吐舌头做鬼脸,“洗头也要哭,羞羞脸。”
晴岚大叫道,“宝婆婆,你看姐姐啦,她羞我!”
宝婆婆坐在树下做针线,头也不抬,“雨潇,别闹你弟弟,过来挨我坐着。晴岚,把头发擦干了就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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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枫是大陆较早的言情小说作者之一,后因故停笔,现代又恢复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