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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薄荷糖 ...
医院。
习鸢左肩被习常春轻轻揉过,习常春问她:“这样痛不痛?”
习鸢:“有一点麻麻的涨酸。”
习常春加重力度,习鸢立马倒吸一口凉气:“疼疼疼疼疼!”
习常春赶紧收力,说:“看来还有点严重,你后几天注意一定不能用这个肩膀发力。”
“几天是几天?”
习常春瞥一眼坐在病床上的习鸢,像似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跆拳道的训练?”
“……”习鸢干笑:“爸爸真了解我,一猜一个准。”
习常春神色严肃:“七七,你是不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别了左肩,崴了右脚,还想着跆拳道?是训练重要还是你自己身体重要?你想瘫床上是不是?”
习鸢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
“那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能不动则不动。”
习鸢努努嘴,虽不情愿,但也知道习常春的话很在理,是为她好。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习鸢这一张床,床边摆放了一束她最爱的黄色郁金香,是昨天曲漾佳和单明昼、陈晋三人来看她时买的。
习常春一一检查过习鸢脖子和手腕上的伤,已经淡了很多,崴伤的右脚踝也消肿不少。
想起习鸢出事那晚。
眼看时间早就过了夜间十点半,习鸢还没有回来,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最后还关机了。
问训练馆的段馆长,说习鸢下午两点就离开了;问曲漾佳他们,也说那天没有和习鸢在一起。
一时之间,夫妻俩心中警铃大响,立刻报警。
整整一夜,两人一人往东一人往西,把漓城给翻了个遍,居然没能寻到一点习鸢的踪迹。
祈繁芜瘫软在习常春怀里,眼睛哭肿成了核桃,习常春眼里也满是红血丝。
一直到凌晨五点,昏暗的天空泛出微弱明光。
警方告诉他们,习鸢找到了。
再见到宝贝女儿时,她累得昏睡在警车后排,身上盖着警服。
此前全部束在脑后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已,还插着几片树叶;原本干净的小脸上被划破留下两三条道细小的血痕;脖子和手腕的红痕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
祈繁芜一不小心碰到了习鸢的肩膀,她疼得苏醒过来。
睁开眼看见祈繁芜和习常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懵懵地喊了句:“妈妈?”
鼻子红了,嘴巴朝下一瘪。
扑进祈繁芜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妈妈,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
“七七,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常对你说的一句话吗?”
习常春摸摸习鸢的头。
这个出生在他掌心的“雏鸟”,不知不觉间羽翼已然丰满,不久就会离开巢穴,飞往更大的世界。
“当然记得。”
爸爸妈妈眼睛里的她好像和其他人眼中的她总有几分区别。
爸爸妈妈的眼里的爱更多更明显,更生怕她感知不到。
她牵上习常春的手,这是一双挽救过无数患者的手,是牵着习鸢长大的手。
“爸爸你总说,我是世上最厉害的小孩,是爸爸妈妈的救世主。”
“是啊,爸爸妈妈的救世主,凭一己之力拯救了那么多人,成为更多人的救世主。
但是七七,爸爸希望你同时能从这件事知道,你的生命不单单属于你自己一个人。如果你出了任何一丁点的事,我和你妈妈……”
习常春哽咽,习鸢看见他眼角红了,心里更愧疚,握紧了他的双手,“爸爸,我明白!”
习鸢:“这次是我冲动了,太掉以轻心,轻信了人。爸爸我保证,”习鸢竖起三指,“我以后,一定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再去考虑有戒备心的帮助他人。”
习常春欣慰一笑,“聪明的好孩子。”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和谁生的。”习鸢臭屁般地高仰起下巴。
温暖的灯光洒在她脸庞,她明媚如烈阳,照耀身边每个人。
“哦对了爸爸,钟岘他怎么样了?”
“钟岘啊……”
门口传来“叩叩”两声,进来一位肤白胜雪的少年。
少年身量极高,从习鸢的角度看,感觉他的头顶能撞到门楣。
钟岘与她对视,提提嘴角,算是无声打过招呼,转而看向对坐在她身边的习常春,礼貌喊道:“习叔。”
“说曹操,曹操就到。”
习常春起身,钟岘走到习鸢床旁。
少年凌厉的五官已展露,眉眼中能辨出苏云薇和钟醉越的影子。
“阿岘,你的伤怎么样?还痛不痛?今天去复查没?”
钟岘额角缝了几针,右脸颊贴了块豆腐大小的纱布,看样子伤得不比习鸢轻。
习鸢目光沉了沉。
“不痛了,习叔,”钟岘笑着回答道,“药我已经换过来,医生说没多大事,过几天结痂了就好了。”
习常春叮嘱他和习鸢几句注意事项,便被护士通知去准备做手术了。
病房里霎时安静下来,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郁金花香。
钟岘一屁股坐到刚才习常春坐过的位置,与习鸢不过半臂的距离,她身上熟悉的体香掺杂上消毒水味。
钟岘希望这股气味往后都不要再缠上习鸢。
“你的伤……”还严重吗?
后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脖子被一双手轻抚而上。
有点凉,还有点……痒。
纤长垂帘的睫毛笼罩住他的眼睛,习鸢看不见他眸中情绪。
身体倒是不反感他没由来的触碰,只是他一划一划,要碰不碰的,像是一根羽毛在恶作剧她,习鸢怕痒地往后仰仰,躲过他下一轮的“胡作非为”。
本是温暖的灯光,此刻变得有几分意味不明。
习鸢不知道心脏为什么突然狂跳不止。
突突突的,比她跑完三千米还剧烈。
“怎么捂心口,心脏不舒服嘛?”钟岘紧张道。
习鸢瞟他一眼,“没有。”
“真没有?”钟岘还不信。
“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干什么?”习鸢怼他:“倒是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受伤?怎么把脸搞成这样?”
习鸢盯着他的额角和脸颊,眼底掠过丝丝心疼。
钟岘痞笑:“怎么?担心哥破了相,不配站在你身旁?”
他总是在气氛变得沉重时,轻佻地岔开话题。
习鸢觉得这话并不好笑。
什么叫破了相就不配站在她身边?
不站她身边他想站谁身边?
奥特曼啊。
习鸢别开头,懒得搭理他。
房间再次安静。
钟岘后背靠在椅背,双手环胸,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溢出的是安逸与满足,还有窃喜与幸运。
还好这次老天爷没有对她发难。
“对了,”习鸢想到件重要的事,“你们找到秦警官了吗?”
当时冲上来的毁容女子,伏在她耳边的话恍若此刻在耳边回荡:“我是警察秦倩雯,请你找到警方说秦倩雯无能,辜负组织的信任与培养,任务一直没有完成。但我想今晚是该有个了结了。”
那一刻,习鸢才知道。
这位辨不出五官的“疯”女人,竟是卧底女警。
习鸢想起她赴死前坚毅的眼神,心中除了敬佩,还有一份难以言说的沉重。
等了半会儿,耳畔没传来回应。
习鸢扭过头,却见钟岘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岘。”
习鸢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理。
“钟岘!”
习鸢轻轻推了下他环在胸前搭在上边的右手,见他终于缓过神看自己了,“在想什么?”
钟岘摇摇头,嗓音沙哑,“没有。”
他调整坐姿,与习鸢对视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七七,秦警官的警号已经永久封存了。”
“永久封存?”
那不就是……
墨蓝的空中唯有一轮明月,框在窗户内,如一幅美到人失语的油画。
钟岘望着窗外,眼里落了一层寒霜,嘴角似笑非笑。他轻蔑、讥讽于这个“好人没有好报”的世界。
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从小被教育的做事要光明磊落,做人要坦荡直率。
可长大现实却告诉他:你看,好人的代价就是连死都不配拥有姓名,墓碑上也不能贴有照片。
而那些坏人呢?
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吃得好喝得好,钱大巴大巴地花,还有人把他们奉为“救世主”。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双手相互绞紧,手背发白发紫。唇咬得太死,下颌线绷得太紧,甚至响出了“咔嚓咔嚓”让人心惊胆颤的声音。
蓦然——
嘴角沾上一丝清爽的甜意。
钟岘愣住。
他第一时间不是垂下眼帘去看抵在唇角的甜是什么,而是抬起头,去看她。
习鸢弓着腰凑到他面前,右手举着微微碰到他的唇。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一点甜的,会好一些。”
习鸢冷艳的眉眼此刻弯弯,像是阳春三月的太阳,“这话可是你说的哦。”
小时候习鸢比赛打输了、考试考砸了、顽皮被训了,钟岘都会掏出一颗巧克力,送到她嘴边,清冽的嗓音乘着风拂去习鸢的坏心情。
后面小姑娘见到他难过的时候,也会将这招用在他身上。
时间是个古怪的怪物。
明明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可同样的事情再现,却恍惚间穿越回当初。
钟岘笑了。
他对这个世界充斥太多的恶意与怨恨。
只有她,眼前的她,是他对这个世界仅剩的唯一的感恩。
“嗯!七七说得对!”
钟岘张嘴,含住糖,嘴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过习鸢的指腹。
一阵酥麻的电流从指腹“唰”地一下窜过习鸢的胳膊,遍布到她的身体各处。
她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手。
灯光荡漾在钟岘眼里,犹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干嘛反应那么剧烈?我嘴巴又没病菌。”
钟岘见习鸢恨不得原地弹跳起飞的样子,笑得一脸贼兮兮揶揄她。
被他碰过的地方,火灼般地发烫,习鸢拇指的指尖死死抵摁,嵌出一个个小月牙。
这回心脏不是突突突了。
而是咚咚咚。
像是有个人在猛敲门,并在还喊:快开门呐,让我进去瞧瞧嘛。
“我……我是”习鸢想回怼回去,可是对着钟岘春江潮水般的眼睛,她居然有点说不出话?!
“是……是我怕我有病菌……传染给你,行了吧!”
她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地,就得到了回应:“不行。”
钟岘猝不及防,“噔”地一下起了身,弯腰,双手撑在床沿凑近,两人彼此呼出的气洒在对方脸上,能看见脸上的绒毛如风中小草般。
“七七,就算你有毒,我也甘之如饴靠近。”
他眼角眉梢和语调都染着笑,身上清爽的柠檬味,通通朝习鸢砸过来。
习鸢想到盛夏深夜下起的骤雨。
雨下得又大又密,整个世界仿佛都只有雨声。
她的整颗心脏漂浮在水面。
左摇右摆。
无处可寻觅得停泊。
[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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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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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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