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起》闲里偷偷忙

55、谢谢你

　　一百五十、谢谢你
　　疗养院的院子很大，即便是深秋，几棵松柏依旧郁郁葱葱。
　　唐亦然双手环胸，倚在一棵老树下，像是知道小雅一定会来，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守株待兔。
　　小雅走近，在树干的另一边驻足，两人共同倚着同一棵树。
　　他脸上伤口已经消过毒，贴了创口贴。
　　“你还好吗？”
　　“她还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小雅轻轻一笑，果然是母子，最先关心的都是对方。
　　“既然关心阿姨，就进去道个歉！她也不想那个样子，你刚才的话……重了！”
　　唐亦然转头看了看小雅，在她脸上看不到对他的关怀，也看不到劝慰人该有的柔软。
　　“嗯，我知道，一时没忍住。”
　　他又何尝不是独自承受了太久，他的压力谁懂？
　　片刻无声，小雅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出版社计划在海西办一场文化交流会，到时会有很多我们出版社签约的作家出席，场地的布置我推荐了你们。”
　　唐亦然僵硬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谢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小雅定睛望向他，唐亦然反倒的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活动结束就回来了，来看阿姨。”
　　“我妈她……”
　　“她没事了，一会儿你和她好好说，她昏迷了四年，一睁眼，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换做是谁都很难接受，总要有个过程。”
　　道理谁都懂，唐亦然已经尽量哄着她，陪着她，只不过……
　　他不想为自己突然发脾气找借口，虽然他也是人，会难受会不安会痛苦会崩溃，虽然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如何劝，虽然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不想……
　　还好有你在！
　　“谢谢你！”
　　“又谢？”
　　“真心的！”唐亦然诚恳地看着小雅，今天如果不是她，自己真不知道如何收场，怕是暖了没两年的母子关系又要冷了。
　　小雅似乎并没有看出他的真诚。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
　　“真心的……收下了，走了！”小雅潇洒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离开疗养院，“帮我跟阿姨说一声，我改天再来。”
　　头也没回，小雅留下一句话，还有一个背影。
　　真心的？真心又有什么用？当年我也付出过真心，结果也只是换来了一句，我们结束吧……
　　小雅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雨，有多冷。
　　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唐亦然才返回室内。
　　推开病房的门，水仙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而妈妈仍旧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
　　唐亦然站在门口，没有向前的勇气，“妈……”
　　没有回应……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发脾气……”
　　没有回应……
　　唐亦然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明天公司有个重要的会，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白天我应该过不来，如果你愿意去康复室，我找人过来陪你？”
　　没有回应……
　　“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想吃什么就跟我说，等我开完会，我尽快过来！”
　　依旧没有回应，唐亦然丧丧的，对于和妈妈沟通这件事，从小他就不擅长。
　　唐亦然扶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此刻，他也只能先离开。
　　“把她追回来吧！”
　　妈妈开口了，温暖有力的声音，像极了黑夜里的一道光。
　　唐亦然脚步一顿，“什么？”

　　一百五十一、校庆
　　四中的百年校庆，邀请了很多往届毕业生，小雅和唐亦然也在受邀之列，还是李明亲自打电话邀请的。
　　看在李明的面子上，两人欣然应邀。
　　刚进学校大门，小雅就看到唐亦然和硕子在一旁聊天，硕字眼尖，第一时间看到小雅，笑呵呵招呼她过去。
　　三人并排往里走，教学楼还是老样子，楼前的车棚拆了，放置了新的展示橱窗，当年第一届足球赛的冠军奖状也不见了。
　　“收到体育办公室的档案柜里了！”硕子可是四中的体育老师呢！
　　“当年咱也风光过一阵子。”唐亦然是自豪的。
　　“现在的孩子更厉害，有全市游泳比赛第一名的，还有英语竞赛拿奖的，那些奖状和照片把橱窗塞得满满的，咱那点风光，早就被比下来了。”硕子介绍。
　　“我们也是创造过历史的人啊，怎么说老就老了！”唐亦然感慨。
　　“可不，现在的小孩都管我叫大叔，不叫老师，咱上学那阵最多直呼老师的名字，哪敢叫叔叔阿姨！”
　　小雅道：“还大叔！你看着也没那么老吧？”
　　硕子：“就说是呢，一开始我就罚那些兔崽子跑圈去，现在我也习惯了，认命了，喊什么不是喊！”
　　三人闲聊着，来到当初的教室，硕子忙着去接待其他人，将两人扔下就离开了。
　　小雅抚摸过桌椅，黑板，思绪跳跃着当年的光景……
　　“小雅，你过来看！”唐亦然坐在一个座位里，手指轻点面前的桌角。
　　Y！
　　小雅俯身看到了那个“Y”，是当初用刻刀，一笔一划刻上的雅的拼音首字母。
　　“我的桌子？”小雅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还能找到自己当年用过的桌子。
　　“可不，我记得当年你为了这个Y，每次换座位都搬着桌子一起走。”
　　“我搬不动就找你，后来不用我说，只要换座位，你就特别自觉帮我搬好！”
　　“只不过你把书放得到处都是，书箱里，桌面上，每次搬桌子我都要给你收拾一遍！”
　　“但是你每次都把我书的顺序搞乱，再上课我就找不到要用的书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忆着，小雅说到激动，手舞足蹈。
　　“何止啊，练习册找不到你也怪我，有一次别人都写完了，你还在翻，足足念叨了我一天，最后回家才发现，是你落家里根本就没带来！”
　　“哈哈，谁让你每次都多管闲事帮我收拾！”
　　“说得我好像多爱多管闲事一样，除了你，别人的我也不管啊！”
　　除了你……这三个字像是有什么魔法，一出口，空气都凝结起来。
　　对望的两人脸上，分明还挂着笑，肆意甜美，发自内心的笑。
　　顷刻间，变了味道。
　　小雅收回笑容，连带目光也转向了别处，唐亦然轻咳一声，转了话题。
　　“去看看李明吧！”
　　几年未见，李明还是老样子，个子不高，瘦瘦的。
　　“你俩一起来啦！我可听说了，你俩一个当了大老板，一个当了大作家，都事业有成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
　　李明还是原来的李明，他们却不是当年的他们了。
　　礼堂里，张校长在台上讲话，是她当初摔倒的舞台，也是他们一起宣誓的礼堂。
　　操场上，百年校庆的横幅林立，是他拿冠军的足球场，也是一次次为他加油呐喊的看台。
　　教学楼外墙上，爬山虎正顺着墙缝啃食着旧时光，时光里传来朗朗读书声，传来阵阵打闹声，传来小情侣的窃窃私语声。
　　院子里正中间，老槐树摇曳着枝叶，细数着自己的年轮，岁月带走了那年圣诞未融化的雪，带走了试卷上手指间未完成的余温，带走了深秋里未结果的爱情，终于零落成枯枝，终于平淡。
　　小雅不止记得杨杨，阿伟，硕子，王晶，班长，甚至，还有刘婷婷，当然，还有唐亦然，那三年，是她不想提起，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忘不掉的三年，更是害怕忘记，舍不得丢下的三年。
　　“走吧，我开车了，送你回去。”
　　唐亦然不清楚小雅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她身处这个场景，是伤感的。
　　两人往校外走，小雅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很想要得到某一样东西，又害怕得到？”
　　小雅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
　　问出口后，自己都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她笑着掩饰着尴尬，“随口一问，不必当真！”
　　她的问题，他什么时候没当真过？恰如当年KTV门外，她随口一个借口，他耐心给予安慰。
　　唐亦然看着小雅漫不经心往前走的背影，心里升腾起深深的自责。
　　你以前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是我吗？让你学会了隐藏自己情绪的办法……
　　路过校园里的活动区，两人和硕子打招呼准备离开，硕子勾着唐亦然脖子，贱兮兮地求帮助。
　　“我打算跨年那天，跟王晶求婚，你俩得帮我！”
　　继杨杨结婚之后，又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小雅顿时一扫阴霾，应承下来。
　　算算时间，离跨年没几天了，得抓紧了。

　　一百五十二、硕子求婚
　　谭玲一下飞机就带着行李赶到了民宿，连家都没回，就因为硕子要向王晶求婚。
　　当然了，除了王晶全都知道，王晶被众人蒙在鼓里，借口是，班长要回国不走了，给她接风！
　　小雅，杨杨，谭玲，王晶，还有小川的女朋友，五个女孩子将行李扔在民宿，王晶被众人拉着跑去逛街。
　　毕业旅行的那个海边，那个民宿，那条街。
　　几人挽着手，试一试小饰品，背一背小挎包，比一比小裙子，最终在一家饮品店停下休息。
　　谭玲：“杨杨你婚礼我没赶上，但是新婚礼物我可准备了，保证你喜欢！”
　　王晶：“我知道我知道，超级漂亮的水晶项链！”
　　小雅：“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也能算出来？”
　　杨杨：“你最近功力又突破新的境界了是吗？”
　　只有小川女朋友一脸正经，“你都能算什么？八字可以吗？给我和小川算算！”
　　谭玲：“我劝你别让她算！”
　　王晶：“我怎么了，能算，一会回民宿我就给你们好好算一卦！”
　　小雅：“你信我，听听就算了！”
　　杨杨：“你跟小川不用算，看一眼就知道，特别合适！”
　　谭玲：“没错，小川是个很好的人，别错过他！”
　　王晶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班长，轻咳一声，“没错，小川的确不错！你好好珍惜！”
　　杨杨总感觉王晶这张嘴不知道会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转移话题，“班长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小雅听着她们闲聊，偷偷拿出手机，在没有王晶的群里@硕子，还多久？
　　谭玲：“不走了，出去一趟才知道，还是国内好，吃得好玩得好，重要的是，有你们在！”
　　王晶：“那当然啦，我们一直都在！歇够了回去吧，他们男生们也应该都到了吧？”
　　小雅点亮手机，看到群里“ok”的表情，笑笑道，“够了，回吧，一会儿天黑了！”
　　果然，女生们到达民宿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民宿大门紧闭，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杨杨好奇地拉着小雅过去查看，“怎么这么黑，停电了？”
　　班长和小川女朋友也在一边观察周围其他的建筑，“那边有电啊！我怕黑，你们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小雅走过去拉了拉大门，“这么重？这是锁了吗？”
　　杨杨也帮忙，还是没拉开，“王晶，你力气大，你过来试试！”
　　王晶也没怀疑，主动走过去拉门，果然没拉开！随后她貌似想起了什么，推一下试试？
　　她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屋里本来一片漆黑，随着王晶探头查看，绚烂的彩灯亮起，接着是美妙的吉他声响起。
　　门内放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除了跨年的窗贴，福字，彩带，还有粉色红色白色的气球悬在屋顶，地上是一大片玫瑰摆成心形，还有王晶最喜欢的卡通兔玩偶，一个成年人的大小，它坐在玫瑰中间，笑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硕子抱着吉他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弹唱着情歌，又是左文迪的歌，甜甜的小情歌。
　　《糖》
　　你睫毛沾着彩虹糖的霜
　　呼吸漫过街角咖啡香
　　我指尖在杯沿画着波浪
　　偷偷圈住你侧脸形状
　　你是我舌尖跳跳糖的慌张
　　是气泡水吻薄荷的清凉
　　当夕阳将橡皮糖融化
　　世界坠入甜蜜的汪洋
　　老电影对白忽明忽暗闪烁
　　橘子糖被自行车铃摇落
　　大雨突然拜访便利店橱窗
　　我们躲进同一粒琥珀
　　你让秒针长出棉花糖翅膀
　　蝉鸣都裹着太妃糖的糖浆
　　玻璃罐里包着的花生糖
　　载着你的身影在我心头荡漾
　　天气预报说今日多巴胺超标
　　云朵在烤华夫饼的香气里飘摇
　　便利店关东煮咕咚冒泡
　　你突然说我的眼睛在傻笑
　　便利店第二件半价的心跳
　　正以全糖速度发酵

　　硕子站在王晶面前唱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将吉他递给了身后的唐亦然，他拿起卡通兔子手中的钻戒，单膝跪地向王晶表白。
　　王晶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喜到眼含热泪，她含情脉脉看着面前的男子。
　　“上一次来这里，我第一次对你心动，这一次，我要让全世界听见，我爱你，嫁给我晶晶！”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我愿意！”
　　硕子欲将戒指推上她的左手无名指，戒指却不听话地从他汗湿的指尖滑落，他太激动了。
　　王晶接住戒指，自己戴了上去，两人两手交叠，硕子拉过王晶，吻了上去！
　　朋友们为他们欢呼，民宿的老板和其他客人也为他们呐喊。
　　小雅眼角滑出一颗泪，一路走来的朋友，他们的幸福也是她的。
　　而站在对面的唐亦然，两人目光交错，他眼里是柔和的光，她的幸福也是他的。

　　一百五十三、什么是喜欢
　　就是这一瞬的对视，小雅心里又起了涟漪。
　　同样是这片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忆，关于她和唐亦然的，比《糖》甜，但甜过了头，就是苦。
　　小雅一个人沿着海边溜达，冬天的海边安静的多，没有夏日的喧嚣。
　　伴着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小雅有意无意地寻找着当年两人依偎的岩石。
　　唐亦然也离开热闹的人群，踩着小雅留下的足迹寻来。
　　岩石前，两人保持距离坐着。
　　一个浪花袭来，打破了寂静。
　　小雅：“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印象里来这里，好像还是昨天，那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真好。”
　　唐亦然：“毕业以后大家都忙，能把这么多人召集到一起，也挺不容易的！”
　　小雅：“还不是多亏了他俩，真没想到，他俩最后能走到一起。”
　　唐亦然：“记忆里，硕子还是那个有点呆，有点憨，天天跟在我身后，永远乐呵呵的小胖子。”
　　小雅：“王晶那个时候最爱梳两个羊角辫儿，到处神秘兮兮地掐着手指。”
　　“呵！”小雅笑了一声，“今天大家见面除了回忆还是回忆。”
　　唐亦然：“回忆这东西，有时候很伤人，有时候又放不下。”
　　听他这话，不像在说硕子和王晶，小雅挑挑眉，反问道：“你话里有话，到底想说什么？”
　　唐亦然凝视着她，“过去的一切，你，真的都放下了？”
　　小雅没回答，只怔怔的看着他，此刻的沉默，是她和时间无声的对抗。
　　她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相信自己的强颜欢笑，可以让过去成为过去，终于，她真的相信了给自己编织的这场关于相信的梦，却被他一个问题，撕下了她所有的伪装，疼的她张不开口来回答。
　　原来，时间骗了她，只是太久了，伤口结了疤，往事蒙了尘，当伤疤揭开，灰尘擦去，才发现鲜红的血液并未干涸。
　　小雅眨眨眼，眼中的忧伤退去。
　　天彻底黑了，她站起来想离开，却被他用力一拉，跌回沙滩上。
　　他将她压在岩石上，紧紧扣住她，“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还骗你！”小雅试图睁开，却被他扣的更紧。
　　小雅干脆放弃了抵抗，“你认为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还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和你共患难？”
　　“都不是！”唐亦然摇摇头，眼里有了泪光，“只不过，我答应了给你的幸福，给不了了！”
　　这个回答，让小雅更觉得无力，“所以你就抛下了我！你是觉得，陪你一起经历低谷，比失去你更让我痛苦？”
　　唐亦然又靠近她一些，带着祈求的语气轻声问道，“我能感觉到，你心里还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怎么做？小雅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要不要原谅他？她害怕她想要的珍惜，到头来又是一场新的争吵、冷战、分手的轮回！她害怕一切都是泡影，只是她再一次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天亮了，梦醒了，她又剩自己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你别逼我！”决绝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分明的吐露，带着无奈和忧伤。
　　忽的，头上一朵烟花炸开！唐亦然吓了一跳，放开了小雅，漫天绽放的绚烂，更像是捉摸不定的虚幻。
　　唐亦然眼波流转，泪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果决，是坚毅，“经历的多了，人是会成长的，我以前太年轻，做事太冲动，其实我也很后悔当年的决定，伤害了你，但如果，时间可以回到那个时候，如果可以重新做选择，我依然还是会选择放手，毕竟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当下，我什么都没有了……
　　老妈昏迷，需要大量的医药费和护理费，公司没人管，随时面临倒闭，我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更没有退路看不到未来，况且……”
　　唐亦然停顿，尽量让情绪稳定些。
　　“况且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是一个人拿主意！做任何选择，也都是我自己，习惯了。”
　　小雅强硬的语气，在听到他这番话后，渐渐柔软了下来，“可那个时候，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本就自卑的我，在那样的当下，怎么可能拉你入深渊？不是不相信你会陪我吃苦，正是因为太相信你不会离开我，所以我才舍不得，让你陪我过那样的生活！”
　　小雅直视着他，幻想着若是换成自己，会做怎样的选择？会不会自私地留下他，陪着自己？还是会和他一样，选择不拖累？
　　歌里面不是都唱了，其实爱有很多选择。
　　要对方陪伴是，给对方自由也是，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他认为对她更好的，让她更自由的方式。
　　那年体育馆的操场上，刘婷婷问出那句“什么是喜欢”？当时小雅看着眼前青春洋溢的大男孩，以为想和他在一起，那就是喜欢。
　　直到这一刻，她好像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