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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柳色 ...
狂风猎猎,飞雪漫天。
人迹罕至的冻土上,一行不足两万人的关中军正缓缓行进。风雪太大,又兼有冷瘴,自过了金城,频频有人气急身热、头痛呕吐,把军中的医师折腾得焦头烂额。
当皇帝雄心壮志,预备扫平北境之时,年迈的行军大总管却在北行途中染上了重病。
傅国公虽向圣上请辞大总管一职,还举荐了尚在孝期的顾青翰。但他并不肯服老,仍请命出征,说愿为先锋,宁可战死,也绝不回京。
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打动了圣上,同时,也引得西面的羌旄蠢蠢欲动。
隆冬时节,羌旄的首领派兵东进,屠戮了边境的宛秀、弘济二城。
圣上大怒,命西州都督暂行大总管之职,将还在丁忧的顾青翰夺情起复,封平北大将军,派去西北前线,又任命礼部尚书崔智元为洮河道行军总管兼镇抚使,兵部侍郎陆星桥为定西道行军总管,率府兵两万、骑兵一万,前往陇右,讨伐羌旄。
江沉玉投军时,正赶上崔智元领兵出征。因他力气大,年纪小,分在左虞候军为弓弩手。队头罗夜叉自诩是个读书人,听说他中了明经,一有文书类的活,就把他叫去。
一阵寒风刮过,江沉玉不禁打了个哆嗦,裹紧了毛毡帽子。
他走在队伍中段,牵着同火里唯一一匹六驮马。马上载着火长,他病得厉害,面色苍白,两手抓着胸口,艰难地喘着气。
江沉玉有点担心,但没有命令,他不敢停下来察看。
军中人马接连生病,他们都是两京附近的兵民,原本一共有两万人,到如今,病死者已逾百人。
恶劣的天气致使行军速度极为缓慢。
崔智元轻甲肥马,也感到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倒不是染了瘴气,而是急的。年前,他在圣上与文武百官面前夸下海口,说是元日大朝会前必能凯旋。不料,这都翻过年了,竟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着。
连日的疾速行军让将士们怨声载道,就连崔智元自己也感到十分疲惫。他远远望见一处水源,经虞候查探无碍后,便下令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听到这个消息,将士们爆发出一阵疲惫的欢呼。
江沉玉也长舒了口气,忙扭头去瞧马上的火长。
但见他双眼紧闭,面颊红紫,已悄无声息地咽了气。喧闹的欢呼声不绝于耳,江沉玉喉头发紧,心底涌起一股悲凉。
火长的衣资留了下来,将随他们前往鄯州,而他本人则永远地留在了路上。
死伤导致各队人数不一,马匹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罗夜叉清点完马匹兵员,便对火里年纪最大的窦阿毛道:“你们且先凑合一顿,等我禀报了旅帅,把你们和隔壁人少的并在一处。”
窦阿毛点头,等队长走了,他拎起大锅,朝仅剩的几个年轻小子笑道:“来来来,老窦给你们露一手!”
一说到吃饭,大家都打起精神,围坐在一处。
行军途中吃的东西就只有麦饭,即是粟米煮的粥,再加些豆子、麻黍和盐,煮成稠稠的一锅。
天寒地冻,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麦饭,就是士兵们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光。
江沉玉和同火们一起围着大锅,目不转睛地盯着米粥里因沸腾而鼓起的米泡。蒸腾的热气熏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几欲落泪。
“呜哇哇哇哇哇!”
他的感伤被一声雷鸣般的嚎哭打断。个子最高的谭均捧着碗,正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一流出来,就冻成了冰。
死去的火长是谭均的同乡。
江沉玉正想安慰两句,窦阿毛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嚎什么嚎?嚎什么嚎!嚎丧呢!臭小子!”
“哎呀!痛!耳朵耳朵,哎呦!脖子也要掉啦!”谭均顿时哭不成了,歪着脖子,龇牙咧嘴地嚷嚷。
窦阿毛一松手,谭均就窜到江沉玉身后,拿他做挡箭牌:“窦叔,你不能揍咱们这儿最小的!”
“去你的。”江沉玉那点子悲戚都被嚎散了,“你不就比我大一个月。”
“大一个月也是大啊。你这小子不是读书人吗,不知道尊老啊?”
“行了行了,”窦阿毛见煮的差不多,撒了把盐,拿勺搅合搅合,“开饭了!开饭了啊!天冷着呢,吃了就闭嘴!”
谭均捧着一碗比饭还稠的粥,吸了两口:“唉,还是火长煮的更好吃。”
“那你去阴间吃吧。”窦阿毛翻了个白眼,再懒得搭理他。
和所有人一样,江沉玉大口大口地吃着麦饭,扑簌簌的雪片纷纷扬扬,掉进了他的碗里,被一并吃下。
千里之遥的京城也还在下雪。
承香殿内温暖如春,唯有琉璃净瓶里刚插上的红梅散发着一股冷冽的幽香。
皇后正与南康郡主闲话家常,几个孩子也陪在一旁。自从老头子病了的消息传进京来,傅临风就时常与母亲一道入宫,希望听到点好消息。
她们说着说着,就说到皇子伴读们的去向,韦少恒做了万年县尉,崔容得了个定州判佐的官职,郭斐则去了岐州,在他父亲手下做长吏。
萧祈云坐在下首,蓦地想起了江沉玉,心里堵着口闷气,放出来不妥,不放出来又憋得难受。
不想,自己难受这么久,江沉玉那小子居然舒舒服服溜去了东都。
六殿下大发雷霆,下令以后所有人都不许提他,就连江府的贺礼都险些被他退回。还是郑愔劝他,江中丞都六十了,到底留些脸面,这才作罢。
生辰那日,皇后还诧异地问他:“士衡怎么没来?”
萧祈云随口回道:“那小子在东都悠闲呢。”
不过,六殿下不着急。他是知道的,江沉玉接下来要准备吏部的铨选,江家必先紧着他大哥。
选官向来是各显神通,这小子迟早要来求自己。六殿下决定守株待兔,于是,他悠悠闲闲地等啊等,一直等到过了年,也没等到,因而愈加火大。
今听母亲她们说韦崔几人都授了官,萧祈云不禁有些懊悔,难道就他的伴读没赶上今年的冬集?若是五哥问起,岂不是显得他很没面子。
六殿下思来想去,深觉务必先放下心结,授个小官让他当去,也算全了一场情谊。至于更多的,就看他本事了。总之,姑且先便宜了那小子。
于是,等到南康郡主携傅临风告退之后,齐王殿下这才别别扭扭地开口:“母亲,说起来,士衡去年也中了。要不,给他个校书郎做一做,省得人都跑没影了。”
话音刚落,宝庆公主就“噗嗤”一声笑道:“是呀,最近都见不着士衡哥哥了。平日里六哥可是和他形影不离的!他去哪儿了?难道也忙着相看去了?”
小妹自打吃了母亲的定心丸,什么事都能扯到男女情爱上去,萧祈云抽了抽嘴角,心道,江沉玉那个怪癖,这辈子可别想了。
“六郎,你竟不知道么?”
萧祈云抬起头,就见皇后诧异地望着他,淡色的唇瓣吐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士衡他投军去了。”
“什么?”
“啊?”
公主与齐王殿下四目相对,旋即齐齐望着皇后。。
“你舅舅收到消息时还问我,是不是你的意思,”皇后猜想儿子和他的伴读之间有了龃龉,但她没有点破,而是佯作不知,“母亲想着,那孩子力气大,当年又是青庄带回来的,或许在军旅一事上有些天分,也就由他去了。”
“去了?”萧祈云的声音骤然拔高,“他、他去北境了?”
皇后摇了摇头,眼见着儿子刚舒口气,却又不得不出言打破这份松快。
“他投军的时候,傅国公早就走了。不过,倒也正赶上崔尚书出兵,算算日子,想必快到鄯州了。”
每个字六殿下都听得清清楚楚,连在一起却像隔了层纱,参不透其中真意。
江士衡都中了明经,等着做官就是了,好端端的,跑去北境那不毛之地作甚?自己不过晾了他些许时日,这就生气了?
想到此处,萧祈云就一肚子气,那件事分明是江沉玉轻佻在先,自己没治他的罪,还瞒了下来,他不感激这份宽宏大度,竟还敢生气?!
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控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六殿下嘴唇微抿,斜飞入鬓的长眉紧紧蹙起,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怒气。
皇后一向观察入微,萧祈云生怕她瞧出自己的古怪。
眼下正有个好借口。圣上赐的宅邸虽是现成的,但要做王宅,仍需修缮,将作大监送来图样又总是不尽如人意。他便以“督察宅子的进展”为由,出宫去了。
元日一过,不久即是上元节。天空飘着细末似的雪粉,风小了些,但还是冷的。长安城中热闹非凡,四处都洋溢着节庆的喜悦。
一匹踢雪乌骓迎着寒风,从朱雀门街疾驰而过,一路驶出了城外。不多时,几匹枣红肥马也跟了出来,骑马的是齐王府的长吏。
城外人烟稀少,放眼望去,满目荒芜。枯黄的灌木稀稀拉拉地颓着,一株光秃秃的老槐树上,钉了几只僵死的乌鸦。
石桥边的柳树无叶可折,送别的行人只好一步三回首,直到亲友的身影渐渐模糊,仍不肯离去。
“殿下,”一名长吏上前道,“城郊风大,您还是回去吧。”
萧祈云遥望远方,始终缄默不语。他的心好似这片荒芜的土地,白茫茫无所着落,前些日子积攒的怒意就这样随风而去,翻腾上来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过往。
六殿下已品味过死别的痛苦,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一年的冬天,生离的钝痛竟像初春爆发的柳芽,断断续续地折磨着他。
注:
1.冷瘴:高原反应。
2.军制及细节大致参考《唐代行军制度研究》,下文亦同。
3.一队五十人,一火十人。火为一级生活管理单位,其中火长只负责饭食、养病、保管衣资,不参加战斗。
4.六驮为马匹负重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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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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