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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鸿雁 ...
“你舍得进宫了?”
江沉玉刚踏入长阁殿,就听到六殿下没好气地说。
萧祈云没正形地倚着凭几,别过脸去,不肯瞧他。
郑愔姑姑上前奉茶,朝江沉玉眨了眨眼,笑道:“江郎君这么久不进宫,难道,是家里在给您说亲吗?”
“啊?”萧祈云蓦地转过脑袋,睁大了眼睛。
江沉玉赶忙摇头:“没有的事。”
“嘁,”六殿下撇撇嘴,“功业未成,倒先想成家了。”
江沉玉找补道:“真没这回事,大哥还没定呢。对了,殿下您收到请帖了吗?”
萧祈云拖长声音,慢慢吞吞地说:“收——到——啦——”
郭通的帖子是萧璘宫里送来的,六殿下看都没看,就叫人收起来了。他和郭通没什么交情,也不想去,遣人送了贺礼,全一全礼数罢了。
江沉玉解释道:“因延光要成亲,我想送对玉雁给他,就和守真一道去找。我们找了可久了,才在个番商的铺子里看见合意的。”
“噢,原来是忙这个去了。”萧祈云听了他的解释,面上更不好了。
他垮着一张脸,一时想,江沉玉和郭通有那么熟么,居然这么大费周章;一时又想,集市上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再好能好过宫里的府库?
谁知,江沉玉边说,边凑到他身旁,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只螺钿匣子来。
宝相花的纹路,亮灿灿的,精致又小巧。
萧祈云有些好奇,但气还没消,于是不说话。
“那个番商长着一头红发,官话倒说的清楚,我都能听明白。我买了玉料,他又向我荐了新货,”江沉玉越说越高兴,笑吟吟地打开匣子,“殿下您瞧,这是什么?”
螺钿匣子里,赫然是一枚夜明珠。
珠子的周身,笼罩着雾霭般的银色光辉。
江沉玉把它放在旃檀木的香案上,匣子和明珠瞬间便与这座宫殿融为一体,仿佛它们本就来自这里。
“避水珠?!”
萧祈云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珠子,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番商说,这是一名渔夫,从白蛇的肚子里刨出来的,还说就在长安城附近。我想,这一定当年您丢的那枚!”
恍惚间,萧祈云好像又望见了那面巨大的、镜子般的湖面,烟雾蒸腾,犹如一场银河倒泻的水色之梦。
郭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恍惚。
他拂了拂衣袖。铜镜那边,穿着绛色公服的青年也动了动。
一晃六年过去了,郭通没想到,自己再度回到长安,竟是为了成亲。听五殿下说,他的妻子是位才华横溢的美人。
思及此处,郭通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这段日子,他作了近百首却扇诗,总算挑出了两首满意的,也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会不会喜欢?
虽然,他们从未见过,可郭通却莫名觉得亲切,或许是因为她是颜家的女儿,又或许是周围热烈的氛围感染了他。
往来的族人亲友都满脸堆笑,朝他说恭喜。
婚礼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举行,是司储郎中郭淘买下的旧宅,扩地百顷,能容纳上千宾客。
孟夏之月,庭院内的牡丹、芍药开得正盛,深深浅浅的红花织出一片绚烂的朝霞,覆盖在蓊郁的翠色之上。
宴席就设在此处。
因许王殿下会来,这场婚礼的宾客比郭通预想的,多上十倍不止。郭郎中从别处调来了许多仆役。他们忙碌极了,各个行色匆匆,四处来回奔走。
举行婚礼的堂内置了紫绫幔帐,铺着缘白绸平背席,一架檀香床是新郎的父母坐的,配套的帖白檀木小几上摆着摞成小山的谷米杂果,是撒帐用的。
偏厅有一处开阔的阁子,正对牡丹花丛,是最佳的观景台。绯罗装饰的犀簟、象牙背的旃檀床、槐花黄的鹅毛绣垫,还有一扇绣了孔雀的描金屏风。
阁子周围,用麝香、乳香等香料混成泥,涂抹在檀香木的围栏上。
天气暖和,这间阁子便香气四溢。
不用问,这一定是给皇子殿下准备的席位。
西面是女眷处,摆了数架八角花鸟屏风,里头又设了五彩罗帐做间隔。
微风拂过,吹起五光十色的绫罗。一时间,花香、女客所用的熏香、糕饼果子以及各色酒水的香气都混在一处,像日光下的微尘一样,弥漫开来。
东面这边,百来张方形漆案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院落内,上头摆了鹅脯鱼鮓、炙虾蒸腊、羊肉饼餤以及各色乳酥糕饼。
有早到的客人已经入了席,喝起了郭郎中的私酿。
两名红罗衣衫的舞伎正在跳柘枝舞,舞姿明快。帽上的金铃随着她们的旋转,发出清脆的响声。
郭通换好衣服,正要出门迎亲。不想,一名仆从来报,说是装饰的彩车出了故障,要稍等一会儿。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独眼郎君阴沉沉地觑着他。
那仆从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昨、昨晚忽来了一阵大风,把竿子吹倒了,压在了彩车上。”
“啧。”郭通正要发怒,就听到有人喊他。
“延光!”
“延光兄!”
江沉玉提着贺礼,与言子笙相携而来。
郭通恶狠狠瞪了仆从一眼,小声道:“修好来报。”说完,转身就变了脸,换上了一副喜气洋洋的笑面孔。
“士衡,守真,你们可来了。”
江沉玉将雕好的玉雁送给他,由衷地祝福道:“一点薄礼,愿二位琴瑟和鸣、永结同心。”他说这话的时候,言子笙也跟着不住地点头。他的礼是家里备的,早早就送到郭家了。
两人的眼里都亮晶晶的,满是天真的赤忱。
郭通的心底涌起一股热流,语气也热络几分,笑着说道:“何必这么客气,先进去喝酒吧!”
“好!”
郭通引他二人入席,又叫婢女来斟酒。
“来,我敬你们一杯!”他不等二人回答,就仰头将一碗酒吃尽了。
言子笙不怕喝酒。江沉玉酒量不好,但见郭通如此豪爽,也干了一杯。
他们三人喝完,还未来得及说几句话,迎亲的马车就修好了。
“快去吧,不能误了你的好时辰。”江沉玉笑道。
郭通笑着同他们分别,穿过香花满园的庭院,往宅子外去了。
言子笙坐了下来,心底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士衡那天买的所谓“夜明珠”,原来不是送给延光的贺礼啊。
那个奸诈的胡商看出士衡想买,死活不肯降价。
言子笙是知道的,玉料已把江沉玉私存的银钱花了大半,剩下的,根本不够买珠子。那番商就建议他赊账,每月只需还六分的息。本钱随时可以结清。
六分的息,比官贷还贵一分,这摆明了就是坑人。
谁曾想,江沉玉昏了头,非要买那颗来历不明的珠子,竟然满口答应。
好在最后,那名番商写契书时,问及家室,听得江沉玉的父亲是正四品的侍郎,当即让了利,改为三分的息。
经此一役,言子笙看江沉玉的眼神都变了。
他二人坐在一张席子上,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少年人,大概是郭家的亲戚。
言子笙压低声音问:“士衡,你、你有钱还吗?”
江沉玉捡了块鹿脯正准备吃,见他面色,不禁笑道:“守真时不时皱眉,原来是担心这个?不妨事,我已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
江沉玉就把自己在贡院外遇到卖策问集子的事说给他听。
言子笙听完,恍然大悟:“噢,你要卖——”他的惊呼声太大,引来周围人侧目,赶紧拍拍自己的嘴巴。
“你要卖科考的集子?”
“是啊,书铺的消息不怎么灵通,想来,他们的集子应该也是很多年前的了。”江沉玉拍拍言子笙,笑道,“以守真的才学,说不准考个前三甲。到时候,不愁没人买!守真,你可要帮我呀。”
言子笙得他夸奖,当即红了脸:“什么三甲,能中就不错了。”
“守真可别妄自菲薄,你要只是能中,我就得名落孙山了。”江沉玉喝了口玻璃壶里的甜浆,觉得甘美异常,连饮了好几杯。
言子笙起初没发觉,直到江沉玉连说好喝,还给他倒了一杯。
“守真,这个很好喝,你也尝尝。”
言子笙喝了一口,赶紧道:“这是三勒浆。士衡你少喝点,会醉的!”
“三勒浆?三勒浆是什么?”江沉玉的双颊已染上薄红,口齿倒还清楚。
“不许喝了。”言子笙夺过他的酒杯,“喝醉了怎么看婚礼啊?”
“我没喝醉。”江沉玉反驳完,继续追问,“这位姐姐,三勒浆是什么?”
“是用诃梨勒、毗梨勒、庵摩勒三种果实酿成的酒,波斯国传来的法子,有消食、下气之效。”斟酒的女婢好笑地看着他二人,“主人家早备好了厢房,两位小郎君喝醉了也不妨事的。”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躁动,周围忽地静了下来。鼓吹的乐工骤然停下,舞伎悄无声息地退至帷幔旁。
片刻后,庭院的入口处,传来了内宦高昂又尖刻的嗓音。
“许王殿下到!”
“卫王殿下到!”
言子笙听得一惊,忙起身行礼,心想:五殿下会来不奇怪,可六殿下为什么来了?
他想问问同伴,然则江沉玉也是一头雾水。
他二人年纪小,又都是白身,因此俱坐在宴席的末位。藤席的一角,有一簇含苞待放的黄牡丹从枝叶间探了出来。
江沉玉自觉脸热,不敢再喝酒。他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坐在末席,没人注意。
然则,事与愿违是恒常之理。
萧祈云方落座,就问左右道:“怎么不见士衡那小子?”
卫王殿下一句话,江沉玉就被提溜去了香阁处。
馥郁扑鼻的香气甚至掩盖了食物的气味,熏得他晕乎乎的。
萧祈云一看就知道他快醉了,不禁笑着打趣:“延光成亲,你醉得倒快!”他今日穿了身杏色的袍子,浅碧的玉带坠了只红绫香囊。
一眼望去,春光明丽,江沉玉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
同样穿黄袍的萧璘也跟着笑。他也不解六弟为何前来,想来想去,只能解释为六弟大了,知道敬他这个五哥了。
这真是个好兆头。
五殿下很满意,看江沉玉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吩咐道:“去取醒酒汤来。”
郭斐跟着郭通迎亲去了,陪在萧璘身边的是陈矩。
自和江沉玉比试后,陈矩已认定他是极阴险狡诈的人,此刻定是装醉。至于为什么装醉,陈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木饧与野葛煮的醒酒汤很快端了上来。江沉玉捧着喝了两口,就听到乐工开始演奏《桃夭》。
婚礼开始了。
新娘由侍女牵着,缓慢地走在由仆妇依次铺开的毡席上。
少女头戴镶满孔雀石的金色花冠,身穿青色的翟衣,手持一柄鶡毛的泥金蒲扇,始终挡着脸。
郭通牵着她,一道进了幔帐内,行叩拜礼。
堂内,郭通的父亲看上去十分局促。他频频看向郭淘,一副恨不得把位置让出来的样子。
郭淘只笑眯眯地瞧着郭通,并不看他。
等到新人礼成,郭父赶忙道:“我儿也该拜拜你叔父,没有他——”话说到一半,被身旁的妻子踩了一脚。
郭通朝父亲微微一笑,道:“父亲,这桩婚事是惠妃殿下请的旨。今日惠妃殿下不在,孩儿以为,当先拜谢许王殿下。”
他虽仍戴着羊皮眼罩,可面色还算不错。一身公服衣冠衬得他端方持重,完好的左脸十分英俊,嗓音也是难得的欢喜愉悦。
郭淘满意地颔首,起身道:“正是正是,惠妃殿下对通郎如此关怀,合该如此。许王殿下在香阁处,来来来,叔父与你们同去。”
眼见着郭通携着新娘朝他们走来,江沉玉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新娘子的脸,被迎面而来的郭斐逮了个正着。
“士衡,别瞧啦!戴了蔽膝呢!”郭斐做口型道。
等她走近了,江沉玉果然瞧见扇子后,遮住脸孔的猩红面衣。不过,他不怎么失落。宝庆公主说过,这位颜娘子是个美人,那必不会有错。
新人行完了礼,便要送入洞房。
照例,本还有弄新妇的习俗。可郭通怕惊着新婚妻子,提前挨个嘱托,撤了这项。
夜幕低垂,庭院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隔着几道回廊,层层叠叠的百子帐内,仍能听到宾客们吟诗作乐的笑闹声。
新娘端坐帐中,手里的蒲扇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左右分别站着两名颜家带来的婢女,捧着撒帐用的果子与合卺酒,纹丝不动。
是不是要念却扇诗了?
郭通嘴唇发干,心如擂鼓。他忽地想不起自己备好的诗句了,急得满头大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憋了半晌,郭通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好、好安静啊。”
倏地,女郎移开了扇子,撤下遮脸的蔽膝,露出一张极漂亮的脸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夫君,一句话也不说。
我还没念诗呢。郭通呆愣愣地瞧着她。
这位颜家娘子人如其名,生得很美。铜炉里合欢香燃得正旺,香雾袅袅,萦绕在女郎的周身,衬得她恍若天宫的仙娥。
但有一点很奇怪。
女郎的眉毛、胭脂都只抹了半张脸。
这固然无损她的美貌,可不知为何,郭通心底腾起一股凉意。
他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道:“这、这是什么京城时兴的妆吗?”
女郎微微一笑,蜜一般的嗓音柔柔答道:“郎君既只有一只眼,自然只需要看一半的妆了。”
注:
1.婚俗及家具摆件参考《酉阳杂俎》、《封氏闻见记》、《开元天宝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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