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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红棺魇 ...

  •   “作孽哟…活人配死人……”

      “听说那新娘子还是个男人!那脸煞白煞白的……真是晦气啊。”

      “这说来话长了,那新娘子,就是个疯子!便宜的很……孟老买来为了压住邪气的!”

      “嘘!小声点,那家邪性,老的小的脑子都不正常!这不,闹出人命大家伙都不好过了!”

      “去他妈的压邪气吧。”

      “压什么邪气啊,听说孟老吊死在祠堂门口,邪气没压住,还给自己送走了。”

      “这叫恶有恶报,平时仗着自己家有几个子,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嘘嘘嘘,巡捕房的来了。”

      崔景熙路过他们身旁,无奈摇摇头,哪有什么恶鬼反噬这种奇葩的事,背后我看另有高人吧!

      朱漆大门已然斑驳,两只硕大的石狮子摆列门口,孟延含笑点头迈过那道门槛。

      “崔大人,您终于来了。”

      “这乡里乡外挺热闹。”崔景熙打量着孟家大院,倒是个有钱人,可为什么偏偏买个疯子许配给大少爷。

      “家出丑事,奈不住旁人闲言碎语。”

      崔景熙点点头:“理解。”

      一口薄皮棺材摆放在祠堂门口,尚未封盖,这棺材里正是传闻中孟家大少,孟砚。

      尸体的脖颈上,赫然一道深紫又发黑的勒痕。

      崔景熙抬眼,目光越过棺材。

      祠堂那扇沉重的黑漆门敞开着,门楣上方,一道僵直的身影悬吊在昏暗中,绳索深深嵌入脖颈,头颅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垂着,舌头微微吐出。

      崔景熙靠近孟老的尸体,强忍着恶臭味:“这,你们家老爷子的衣服……”又回头看向棺材里躺着的男尸。

      “哈哈哈……”

      崔景熙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伦理现场,大儿子和自己爹同穿暗红色的婚服,不过想到“伦理”自己也心虚一阵。

      孟延站在祠堂门口,脸上惯常的笑意淡了些:“崔大人,都说了是家丑了……”

      崔景熙:“理解哈哈。”

      祠堂里烛火通明,崔景熙向里望去,太不寻常了,莫非真是怨鬼转世来报仇了?可父子俩身穿的婚袍又是怎么一解释……

      崔景熙很快打消了念头,做人一定要相信科学。

      宋齐瑞从祠堂里走出,脱下手套:“棺材里死者颈前索沟一道,深紫色,生前应该受过虐待……舅舅,你来一下。”

      崔景熙跟在他身后,走到棺材旁,两个人假模假样地探查着尸体。

      宋齐瑞压低声音道:“孟老的尸体,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没来得及细看呢。”

      “他的脚尖,不是朝地的。”

      崔景熙怔住:“你的意思……”

      “孟老,不是自杀,也不是什么怨鬼寻仇。”

      一队的人把宋齐瑞叫走后,崔景熙注意到后院有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绸袍,袍子宽大得几乎将他整个人罩住,脸色煞白。

      崔景熙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步履无声地凑近那人:“这位……想必就是府上新迎的少奶奶?”

      胡彦君空洞无神,傻嘿嘿乐着。

      随即,他猛地指向祠堂门外那具在风雨中微微摇摆的尸体,眼神里露出兴奋光芒:“看!看呐!他荡秋千呢……嘻嘻……真好玩。”

      崔景熙没有回头去看,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反而向前踱了一步,离胡彦君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哦?既然是冥婚,少奶奶怎么没陪着新郎官儿躺进那口棺材里……按咱们老祖宗的规矩,不是该生同衾,死同穴吗?”

      “棺……棺材?”胡彦君身体剧烈地瑟缩了一下,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宽大的袖口,眼神变得更加慌乱:“我才不去!我才不去!”他猛地摇头,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他们要拿钉子……砰砰砰……我才不要……”

      崔景熙叹口气。

      果真是疯子。

      孟延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胡彦君身侧,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呃……你在这啊。”孟延皱紧眉头,又看向崔景熙:“崔大人,昨日新婚之夜,他跑出来,怎么也找不见他 ,少奶奶神智有问题,还请见谅。”

      崔景熙惋惜道:“原来如此……家父离奇死亡,少奶奶又是这般境况……二少爷节哀顺变。”

      孟延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是……”

      祠堂外,夜色浓稠如墨,那两只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在死寂的风中,晃动着。

      待巡捕房人走后,孟延逗玩自养的家雀。

      胡彦君静悄悄走到他身后:“还有心情玩呢。”

      “为什么不玩。”

      “心真大。”

      “有你就行。”孟延将笼子放回桌子上,想伸手搂过胡彦君的肩膀。

      “傻逼,咱俩很熟吗?”胡彦君转身离开。

      孟延搂住空气,差点踉跄摔倒。

      “咱俩不熟吗?”

      胡彦君白了一眼:“自做多情。”

      “你别忘了,你是孟砚名下的少奶奶啊。”

      胡彦君没有止住脚步,慢慢悠悠往外走:“你不是孟延么。”

      孟延心里没滋味:“好吧,你嘴别那么毒行吗。”

      “不行。”

      深夜暴雨如注,书房内,照亮对峙的两人,孟砚背挺得笔直,他对面,是他父亲。

      孟老的声音字字敲在人心上,严厉道:“你太急躁了!这乱世,守业比创业难百倍!你弟弟,性子比你稳,这份家业,交给他,孟家才立得住!”

      “稳?”孟砚的大声反驳,“父亲,您口中的稳,是懦弱,是柔弱吗!您看看外面是什么世道?军阀、帮派哪一个讲理?”

      “你!”孟老被气得说不出话。

      他向前踏了一步,语气更加激进,“我才是长子!我才是第一继承人!我才有这个本事,让孟家在这滩浑水里,在这个肮脏的世道上杀出一条血路!”

      “放肆!”孟老猛地一拍书桌,紫檀木书桌发出巨响,他站起身,“逆子!你以为你在国外混几年,就比别人多懂一二吗!”

      “好啊,你真是我好父亲……怪不得我妈离开你……怪不得外人唾弃你!”

      孟老被点燃心中怒火,狠狠掐向孟延的咽喉:“敢跟你老子反抗了是吧!”

      孟老的力量挤压着他的气管,眼前开始发黑,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孟砚双手猛地抬起,同样精准反箍住孟老青筋暴起的脖颈,他箍住将那个威严了自己半生,对自己偏见,对外人傲慢不语的父亲!

      孟老身体不断抽搐,书桌被撞得移位,昂贵的瓷器摆件摔得粉碎。孟砚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手臂纹丝不动,他死死盯着父亲迅速灰败下去的脸,直到那身体最后一次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彻底瘫软下去。

      孟砚片刻冷静下来,探向那鼻孔,突然疯笑:“哈哈哈哈,死了,死了才好……”

      “啊!

      孟砚转头,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孟延目睹一切,那张总是带着怯懦的脸正死死贴在门缝上。

      他早就看不惯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弟弟,真是自己的好弟弟啊,当弟弟的都起到哥哥头上了。

      “延儿,我的好弟弟。”

      孟延转身欲逃,却只觉一股巨大力量从背后袭来,将他狠狠扣在冰冷的地瓷砖上。

      “哥哥!哥哥,我什么都没看到……哥哥,我……”

      “你什么……嗯?”

      “哥!我错了,我……我不会继承家业了……哥哥!”

      孟砚彻底碾碎了那点哀求声,也彻底终结了他在世上唯二的血亲。

      “我的好弟弟啊,若不是你娘想攀上孟家枝头,若不是你娘慕名而立,若不是我那个好爹走狗眼,若你是我亲弟弟,我说定会心安理得的让你操控家业……”孟砚温柔地抚摸着孟延稚气的脸庞,“可为什么,你个私生子,就被宽厚百倍,我却像个蝼蚁被你一脚碾碎啊。”

      “睡吧,弟弟。”

      孟砚在死寂的书房里不知坐了多久,对两具尸体自言自语说了多久,直到窗外的从门缝洒进一丝光亮,他猛地起身,仔细地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顺手抹了一把头发。

      他能活下去,只能求一个人。

      巷子角落有一户人家,里面住着一个“疯子”。

      正是胡彦君。

      胡彦君耳朵精得很,听到动静,扯开嗓子,装疯卖傻。

      孟砚一步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在胡彦君身后站着,声音低沉道:“别演了,是我,求你件事。”

      几秒钟后,胡彦君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种痴傻茫然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的嘲讽。

      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哪里还有半分疯癫。

      “孟大少,找我何事。”声音低沉悦耳,与刚才的装疯卖傻的模样判若两人,“之前你帮了我大忙,怎敢承受一字求啊……说吧,需要我这个帮你演哪一桩?还是帮你找个替罪羊?”

      “我杀了我父亲,还有那个私生子。”

      “哦,是吗。”

      “陪我演一出戏,我必须继承孟家家业,事成分你一半。”

      “孟砚,你当巡捕房的人是摆设?体温、尸斑、僵硬程度,还是说你当他们是傻逼?除非……”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想到一个又有趣报复手段又恶心的方法,“哈哈哈哈哈。”

      孟砚不知道他笑什么,莫名其妙。

      “有个好玩的。”

      “说。”

      胡彦君越想越有意思:“外人没见过你们两位少爷的模样,从今往后,你就是孟延。”

      “我们时间不多了。”胡彦君从他身边经过,“跟我来吧,孟延。”

      两人回到案发地点,孟砚嘴角甚至噙着冰冷的笑意。

      “挺残忍啊……”胡彦君走到书桌旁,找出一张纸,指尖敲了敲桌子,“会仿字吗。”

      孟砚歪着头走过来:“会。”

      胡彦君一把扯开他的衣领,咽喉处那道红色又带点青紫的抓挠印迫使他皱眉:“记得拿面霜遮上。”

      “我没有。”

      胡彦君白了眼道:“我借你。”

      孟砚:“……”

      胡彦君走到孟延那具尸体前,隔着纯白手套擦拭着脖子上那道勒痕。

      “巡捕房那帮蠢材。”胡彦君嗤笑一声,又恢复了玩世不恭,让人牙痒痒的模样,“只知道,尸体他杀还是自杀,手上的茧子,至于是左手右手,还是拿他妈脚趾头夹着写,谁在乎。”

      “你写两份信纸,一份是遗书,一份是孟老的不在场证据。”

      “详细说说。”

      “如果说,一个人是被自己父亲掐死的,而自己的父亲最在意颜面,那么这个父亲该如何毁尸灭迹……”胡彦君拿起一只钢笔,耐心地把玩着,“就是对外宣称自己儿子突发心梗,来否认自己掐死亲儿的事实,那么死人冥婚就是最优选,谁又会在意一个死人。”

      胡彦君把钢笔递到孟砚眼前:“再伪造自己的充分不在场,案发当天反而来嫁祸给你,你必定会有悬疑。”

      孟砚接过钢笔,挑起胡彦君的下巴:“我没见过杀人自往枪口撞。”

      胡彦君拍开他的手,双手抱臂:“蠢,所以让你写一份遗书,假造!你爹杀人自愧自杀,而那份不在场证明恰巧与这份遗书相撞,从而坐实你没有杀人的证实。”

      “你觉得他们会信?”

      “有我呢。”胡彦君推开书房的门,“好好写你的吧,剩下的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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