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不归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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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一番队总会议室的门前，市丸银微微收住了脚，抱着手臂，看似漫不经心地瞟着早已到场的各位队长，而后便挂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走进门去。
刚刚走到自己的位置，市丸银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身边的蓝染，就听见山本总队长用力戳着手中的拐杖，那“咚咚咚”的闷响直撞胸膛。
缓缓扫视着分站两排的队列，山本总队长徐徐开口说道：“五番队副队长望月纱夜袭击南流魂街整灵一案，经由中央四十六室调查审理，现已结束。”说到这里，山本总队长停了下来，站在他身后的雀部副队长立刻会意，稍稍欠了欠身，而后便快步上前，将捧在手中的判决书逐一递交给每位队长。
全然无视雀部发放公文的身影与对面那几位常年面瘫的队长，市丸银假装无意地斜眼打量着山本总队长——饱经沧桑的老脸上铅云密布，纵横交错的皱纹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在此时，雀部已经走到身前，市丸银眯起双眼，慢悠悠地伸出左手，接过文书后看也不看地直接塞进了袖口。
见所有队长都已拿到了判决书，山本总队长继续说道：“判决书从即日起必须张贴在各番队会议室中，以示公告。”说罢，总队长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中稳步离开了会议室。
瑟缩在袖筒里的左手还在不停颤抖，若不是因总队长的离去其他人开始低声议论，市丸银甚至能听见纸张摩擦衣袖的声音。佯装无事地抬眼观瞧着身边的蓝染，而后者正对着自己露出深不可测的一抹微笑。市丸银不知道，就在接过判决书塞进袖筒的那个转瞬间，纸角的抖动已经出卖了自己内心的不安与动摇。
强忍从右手传来的阵阵灼痛，悬吊起轻薄的唇角，市丸银含笑调侃着：“啊啦~啊啦~这下五番队的日子可要难过了，蓝染队长可要做好准备呀。”
“呵呵，是么，多谢市丸队长提醒。”黑框眼镜背后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目光，只是少了平日里的温润，多了几分阴冷，“不过，失去纱夜这样优秀的死神，我想，不仅仅是五番队的损失，对其他番队来说，也是不小的遗憾吧。”说完，蓝染平静地转身，没走出两步，就被京乐和浮竹叫住，三个人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蓝染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尽头，市丸银这才收回视线，环顾着空荡荡的会场，他轻轻走到角落里，脊骨抵着冰冷的墙壁，抽出已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判决书。单手抖开，墨黑的字迹清晰地倒映在腥红的眼底——
“判决书：望月纱夜，原护廷十三队第五番队之副队长，因涉嫌袭击南流魂街整灵现关押于第一番队囚禁室。此案由护廷十三队总队长山本元柳斋重国提交至中央四十六室，经调查审理后，现已审查终结。根据望月纱夜之陈述，证人桧佐木修兵之证言，尸体检验报告等证据证实，本院认为，望月纱夜袭击整灵并导致其死亡情节属实，但并非故意杀害，乃过失致死，依法予以从轻处罚。依照《尸魂界瀞灵庭之刑法》第三百七十六条，第九百三十五条第六款之规定，现判决如下：
被告人望月纱夜犯过失致死罪，判处剥夺副队长席位终身，队内除名，逐出瀞灵庭，流放北疆，无中央四十六室批准永不得回廷。该刑期自判决之日起十日内执行。
以上。中央四十六室。”
迈出一番队大门，市丸银扬起颌尖望着风住雪停云开雾散的晴空。稀稀拉拉几缕阳光撒落腮边，照亮了那眼角眉梢的隐隐笑意。随着悠然远去的脚步，零星几株樱草在阵阵寒风中摇曳生姿。
纱夜的流放是近百年来继浦原流放现世后最重的一次裁决了，因此还未等蓝染回到队舍，整个瀞灵庭就已经传开了，而作为当事人所在的五番队则更是人尽皆知。
握着滚热的茶杯，摩挲着杯体上凹凸不平的精致雕纹，蓝染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俯看着不远处的会议室。半开的门扉中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望月副队长好可怜啊，竟然被流放到北疆。听说那里常年积雪，气候特别恶劣。”
“是啊，而且我还听老人说，那里经常被大虚攻占，就连远征队都要绕着走呢。”
“诶？！那望月副队长这一去岂不是凶多吉少？中央四十六室还真……”
“唉……你们也别埋怨了。这次望月副队长没判极刑就算走运了！活着总比死了强。”
毫无意义的议论还在无休止地继续，蓝染已没有心情再听下去，端起茶杯，呷了口浓茶，好似要将堵在心头的郁结一吐为快似的长长叹了口气。
“蓝，蓝染队长……”溢出唇瓣的哈气还未散尽，稚嫩纤细的嗓音便响在身后，蓝染循声望去，只见雏森桃红着小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雏森啊。”不着痕迹地重现温柔可亲的笑容，蓝染走近雏森关切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啊，不，也没什么事……”看着蓝染队长一步步走向自己，雏森愈发的局促，绞着手指吞吞吐吐，“我，我只是担心蓝染队长，因为望月副队长的事情……”雏森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半句时，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
但是即便这样，蓝染不仅耐心听完了雏森的“自言自语”，而且还伸出宽大的手掌宠溺地爱抚着那颗小脑袋，那浸透水蒸汽的声线更是柔软暖人：“有雏森的关心，不管是多么伤心的事，我也不会感到难过。”
“蓝，蓝染队长……您，您言重了。 ”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雏森双颧上的红晕腾地涨满了整张小脸。
“雏森，谢谢你。”对着女孩溢满幸福和满足的脸颊，蓝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目送蓝染队长走进办公室，雏森恋恋不舍地缓缓拉上门扉，而后红着脸抿着笑欢快地跑回了队舍。然而，雏森死也不会想到，就在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激动得寝食难安的时候，那个男人已将自己送上了黄泉之路。
判决书下发的第二天，蓝染便将纱夜的除名申请书递交给山本总队长，当天下午雀部副队长来到五番队移交了纱夜的副官章，并且收走了她的斩魂刀。
蓝染知道，尽管中央四十六室剥夺了纱夜的副官席位，将其从队中除名，但是却保留了她的死神身份。这就意味着，纱夜作为死神可以继续持有斩魂刀，而且不受任何番队管辖，虽然被放逐边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赐予了她真正的自由，而这恰恰是令蓝染最为担心的。
当然，不管流放是否意味着回归自由，纱夜的离开终究带着浓浓的悲伤，就连数日放晴的天空也在这一刻笼上了厚厚的阴云，卷起刺骨的劲风将刚刚绽开的花瓣撕成碎片，降下鹅毛大雪将如雾似纱的花香湮没入土。
被押解人员从囚禁室带上地面，纱夜微微驻足，做了个深呼吸，让冰冷的空气充溢整个胸膛。凝望着屹立在雪地中的伟岸身影，纱夜迈动双脚，笔直地走向前方。
来到那人身前，纱夜仰起头，对望着那犀利如鹰的目光，不再心虚，不再畏惧，不再躲避。
无须任何言语，山本总队长在纱夜平静淡然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决意。阖上微微睁开的双眼，听着女孩走过自己身边，那细细的踏雪之声由近及远，最终停落在大门之外。
静默几许，轻点手中拐杖，背对敞开的石门，山本总队长迈步走向队舍深处。
站在番队大门之外，纱夜蓦然转身。在雪花纷飞的天地间，那清晰的“一番队”队标渐渐地模糊了，而那高大巍然的背影竟也变得不再挺|拔。那一刻，积压在心底的情愫如决堤的浪潮般汹涌席来，哽咽的喉咙，冰封的眼眸让这无处宣泄的浓烈沉淀在膝头，最终化作无力承受的沉重嵌入雪地。
双膝跪地，纱夜对着缓缓关闭的队门默默叩首。坚冷的院墙内，传来声声叹息。
起身离去，被杀气石拷在一起的双手费力地掸落衣摆上的碎雪，纱夜不紧不慢地走入甬道，坦然面对投来的每束目光，微笑着向每位队员道别。
不知走了多久，纱夜终于来到瀞灵庭正北方——黑棱门。这是专门负责流放的城门，从这里走出的人都身负罪恶。
仰望高耸入云的漆黑吊门，纱夜攥了攥拳头，大步流星地走向荒漠。
“纱夜——”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来熟悉的嗓音，驻足回望——七八个人影站在风雪中，黑色的死霸装在皑皑白雪中分外夺目。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落泪，但是看到那帮家伙一步步走向自己，纱夜的眼中还是噙满了泪水。
暖橙色的卷发总是张扬着调皮与活力，然而此刻却拂着泛红的眼圈，吸吮着闪闪泪花：“纱夜，听说北疆很冷，你戴上它吧。”厚实的围巾承载着乱菊的心意缠在纱夜的脖颈。
平素总是冷着脸的七绪此时早已哭花了脸，就算拼命咬住下唇也无法遏制溢出嘴角的呜咽：“这件斗篷是我和京乐队长的一点心意。北疆风沙很大，纱夜你……”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七绪哭着掸开斗篷为纱夜系紧绳结。
“纱夜，这是卯之花队长特意让我送来的。”低头看着怀中硕大的包裹，想到不久前纱夜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如今又要只身远赴北疆，勇音心疼得连声音都在发颤，“你的伤刚刚好，身体还没完全复原，那边环境恶劣又经常有大虚出没，你一个人多加小心。这些药你带上，以防万一。”看着锁在杀气石中骨瘦如柴的手腕，勇音终于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想说一句“谢谢”，想说一句“保重”，但是哽咽在喉的语句却化作灼热的泪滴，融化了不想哭的倔强，在不忍离去的脸上恣意流淌。
“纱夜。”许久不闻的声线依旧温婉如春，只是没有了曾经丝般的顺滑。抬眼望去，迷蒙的视线中，七彩的眼羽没有了昔日里的光鲜。
翕动双唇，纱夜用耳语般的声音轻轻嗫嚅着：“弓亲……”
从纱夜险些战死的夏至到如今流放边疆的冬末，弓亲觉得已过完了一生。在毫无预兆的大悲大喜中，自己早已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现在终于有机会再次站在她面前，只是此刻，竟要互道别离。
柔软的指腹抚上哭红的眼，拭去脸颊冰冷的泪，将鬓前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随着呼吸起伏，迷雾的哈气氤氲在两人之间，温暖了冻红的鼻尖，平复了时断时续的抽泣。
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多余的羞涩，张开双臂，将女孩拥入怀中。惜别，爱恋，思念，繁芜错杂的心意穿过单薄的衣襟直入胸膛。即便下一秒天各一方，此时也要让这份爱灌入耳畔，扎根心底。
白皙的手指缠上墨绿色的长发，弓亲将纱夜的头扣在自己肩膀。轻启双唇，低语柔声夹着潮热的呼吸中钻进了耳廓。
疾驰掠过的风声吞没了大部分声音，然而残留无几的细微言语还是在纱夜的心头激起了千层巨浪。惊愕万分地看着弓亲温柔的目光，纱夜苍白的双颊微微发红，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异常耀眼。
“说好了。”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腰际的双臂，弓亲偏过头，在纱夜的唇角落下轻巧的一吻。
“咳咳，那个……”对这种事一向没啥神经的一角实在忍不了了，扭着脸不好意思地上前打断了弓亲和纱夜的“吻别”，抠了抠太阳穴，极其别扭地说道，“纱夜小姐，你多保重。”话没说完，一角便拖着幽怨的弓亲走回人群。
感激地看着前来送行的众人，纱夜俯身行礼。直起腰，视线落在人群背后——银白世界，雪花飞舞，黑色身影伫立在屋脊之上。
纷扬的飞雪，飘落在头顶化作冰水，沿着浓密的黑发滴落胸前，冰冻了温热的心口。
刺骨的寒风，将碎雪吹进双眸，凝结了闪动的泪花，刻花了眺望远方的视线。
你到底还是来了。
看见那道身影，纱夜忽然叫住一角和乱菊，伏在他们耳旁，低低地说了什么。之后，她们二人回头望着屋顶上的人影会意地点了点头，眨眼间瞬步闪出了人群。随后，纱夜回头问押解人员可不可以暂时打开手铐，正巧其中有两个人曾是纱夜的学生，因此这小小的要求得到了应允。
“喂！放开我——”由远而近的低吼声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大家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一角和乱菊正一左一右地将某个人拖了过来。
眼看行迹暴露，那人只好低着头，一语不发地戳在纱夜面前。
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已被风雪吹打成半个雪人的某人，纱夜冷冰冰地挤出两个字：“跪下。”
没有反驳，没有辩解，那人“扑通”一声，老老实实地跪在了雪地里。
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勇音和七绪异口同声地喊道：“纱夜——”
“这是我自己家的事，你们别管。”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过来，纱夜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人影，一字一顿地说道，“抬头。”
事到如今，无颜面对纱夜的修兵此时有些害怕看到那双曾经笑到飙泪的眼睛，但是那不容违抗的音节让他不得不抬起头，直视那最不认面对的脸庞。
就在刚刚扬起下巴的那个瞬间，左颊上便落下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一股腥甜淌过嘴角。
“纱夜——！”平素从未和人红过脸的纱夜今日居然打了自己的弟弟，众人吓得连忙上来劝阻，谁知还未等来到近前，第二掌已经在修兵的右脸上印下了红肿的手印。
“纱夜！别打了！”一把握住即将挥落的手臂，弓亲半拥半搂地将纱夜拽到旁边，“你这是何苦呢？不管怎么说，修兵是你弟弟啊。”
在弓亲安抚纱夜的同时，一角，乱菊等人连忙来到修兵旁边，可是任凭他们怎么说怎么拉，修兵就是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毁了。曾经的亲密无间，就这样在两记耳光中彻底决裂了。
含着滚热的泪花，纱夜伸出双手接过杀气石，亲手为自己带上镣铐，对着前来送行的众人，对着银装素裹的瀞灵庭，一躬到底。
听着一句句珍重，听着断断续续的哭声，纱夜决然转身，义无反顾地走向飘雪的北疆。
墨绿色的长发，在飞扬飘散的雪花深处，越来越模糊，最终融化在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
身后的瀞灵庭，在恣意狂舞的寒风背后，越来越渺小，最终消失在银装素裹的乾坤之中。
再见了，大家。再见了，瀞灵庭。
站在雪白的屋顶，遥望北方。
淡淡细眉，粘黏着朵朵雪花，随着溢出唇角的丝丝哈气，碎成凌乱的晶莹。
血红双眸，直视着阵阵狂风，随着黑色睫毛的轻轻颤抖，渗出迷离的水雾。
烧伤的手指，在衣袖中不停挛缩，撕扯着钻心的剧痛，如电流般充斥全身。
凝望着白茫茫的天际，感觉到渐行渐远的灵压，软软的嘴角垂下一丝忧伤。
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是对我最严酷的惩罚。
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瑟缩在火炉旁，市丸银捏起一块柿饼塞进嘴里，却再也品尝不到那熟稔于心的甘甜。强行咽下僵冷的柿肉，浓烈的苦涩溢满整个口腔。
就在他满屋子找水喝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直起腰，市丸银对着门口勾起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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