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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绝人之路 ...

  •   山本总队长走后,纱夜便缩在就阴湿的角落里,对着满目灰暗垂下两行清泪。失去双亲的悲伤,看到证言的惊愕,等待裁决的恐慌,如群蚁前仆后继地钻进身体,一口一口啃噬掉血肉筋骨,带来彻骨的剧痛。
      六十多年前,在接受山本总队长派来的任务时,纱夜就做好了死的觉悟。她曾想过,自己也许会死在蓝染的刀下,也许死在市丸银的刀下,也许死在东仙的刀下,甚至会死在某只大虚的利爪下,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会死在双殛下,会死在自己亲人的一纸证言下。

      凛冽的寒风搜刮着大地上仅存的那丝温暖,并将之无情地抹去。
      风卷枯叶,一遍遍抽打着门板与窗棂,噼啪之声如催命的丧钟,不断提醒着死期的临近。
      微弱篝火,在干冷僵硬的大地上瑟瑟发抖,蜷缩相缠的火苗企图要从彼此的灼烧中获取一分慰藉。
      毫无血色的脸颊在刺骨的北风中愈显苍白。搓搓冻红的指尖,慢慢伸向跳动的火苗。
      火光的暖意渐渐笼上冰冷的脸颊,映红的面庞慢慢流露出难以言状的笑意,挂着自嘲的讥讽与凄苦的无奈。不久之前,纱夜已经在自己眼前死过了一回,刚刚平复的心情根本经受不住新一轮的折磨。可是,这一次,自己却依旧是无能为力。除了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走向死亡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或许,不是做不了,只是不能做。

      被冻得发青指尖被撩动的火舌舔了一下,钻心的灼痛瞬间袭向心头,沿着纤细的神经充斥全身。
      缩回左手,细细端详着已经泛红发烫的手指,那人清浅的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微笑。垂眉斜瞟着身后已经结了薄冰的池塘,那人轻笑着将手指慢慢插|入池水中。那一刻,冰冷刺骨的寒意如电击般流窜整个身体。
      甩了甩湿冷的手掌,再次蹲坐在火堆旁边。呼啸的北风,掠过耳际,搅乱了那一头淡紫的发丝。
      思绪就这样在发丝的抽打下,被强劲的狂风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一年,流魂街的偶遇已成为他脑海深处无法抹去的记忆。腥红夕阳中,那墨绿色的长发拨动了沉寂的心弦,那稚嫩的歉语开启了自己未来的路。
      他的世界,因纱夜而起,他只希望,这一切也能因纱夜而落。唯有这样,才能称之——完美。
      但是,在一次次目睹纱夜身陷险境,而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时,他有些动摇了。除了自己,无人能体会到,用轻佻随性的微笑面对即将亡故的灵魂时,那面具似的微笑下肌肉的痉挛与内心的剧痛。那是他的噩梦,是无法逃离的魇魔。
      仰头,看天。冬日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穿射下来,可是却没有照到自己所在的这方土地。

      “啊!市丸队长!”尖锐的惊呼声打断了那人漫无边际的遐想。
      只见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依旧挂着微笑面具,平淡地看着满脸惊慌的队员:“嗯?什么事呀?”
      “队长!小心!您的袖子——”那队员一路狂奔过来,一边大喊一边使劲挥手指着市丸银的衣袖。
      不慌不忙地顺着队员所指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此时,红彤彤的火苗正一窜一窜舔舐着整个右半边的袖子,市丸银只是咂了咂嘴,轻轻摇头感叹道:“啊啦~啊啦~好可惜呀……”说完,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火苗一点点逼近肩膀与胸口。没有躲避,没有惊慌,那事不关己的淡漠笼罩在白皙的脸庞上。
      “市丸队长!”队员们纷纷跑来,看到此景,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后面赶到的队员连忙找来了木盆。
      “队长,对不起,下官冒犯了!”说罢,数名队员舀起池塘里的冰水,“哗啦”一下浇在了市丸银身上。
      跳动的火舌,转眼间就被扑灭,旦留下灰蒙蒙的烟雾还在冰天雪地里袅娜生姿。
      “队长,您受伤没?要不要叫四番队……”队员们围拢上来,可是谁也不敢走到市丸银近前去。
      “不用啦~”微笑着举起还在滴滴答答淌水的衣袖,随意在空中甩了甩,市丸银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静静地走出了庭院。

      渗入骨髓的寒冷让市丸银清瘦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低头注视着已被烫伤的手指,焦黑的痂贴在被灼伤红肿的指节上,市丸银试着弯了弯手指——钻心的剧痛再次充斥全身。
      扬起眉梢,勾起嘴角,吊起一弯满足而释怀的微笑。原来,这就叫疼痛。

      冬日烈阳在铅云背后落寞而孤单地走着,一点点坠向西边,喷出暗哑的殷红,转眼间又被浓密的风雪吸走,仅残存着薄如丝纱的淡橘色。
      瀞灵庭外,那间不大的小酒馆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完全没有了当年那番热闹喧嚣的景象。
      “进来吧!”粗犷的声音响在门帘外,射场一手掀开帘子,一手从门边生拉硬拽地拖进来一个人。
      不胜酒力的弓亲刚刚被乱菊灌下两碗就已经接近半醉了。他歪歪斜斜靠在窗外,用光洁的手指在布满哈气的玻璃上随意涂鸦,听到门口有动静,便慢悠悠地抬起眼角彩羽,托着下颌懒洋洋地打量着来人。就在下一秒,弓亲微醉的神经顿时清醒,只见他凤眼怒睁,大声抗议:“射场副队长,你找他来做什么?!”
      被弓亲这么一吼,酒屋的其他人也各自放下酒杯,纷纷看向门口——
      “修兵?!”端着酒盏已经有些站不稳的乱菊惊叹着一声,随后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松本小姐!”扶着窗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弓亲一把攥住乱菊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原地。而后愤愤瞪着修兵厉声道,“你来做什么?纱夜现在还关在牢里,全都是你害的!”
      修兵站在门口,始终低着头,他知道,如今不论自己怎样辩解,都无法改变纱夜身陷囹圄的现实。
      “嘛~嘛~绫濑川先不要激动。”披着粉红外衣,京乐春水压了压斗笠,对着满满的酒杯低声说道,“就算修兵不作证,我想小纱夜也未必能逃脱罪责。”
      “京乐队长……”听到此话,修兵惊愕地抬起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口轻呷着美酒,京乐春水的视线掠过修兵,在沉闷的酒屋里扫了一圈后,突然堆起满脸憨笑,冲修兵和射场两个人连连招手:“嘛~这件事就不提了,还是快来喝酒吧!”
      “就是,就是!”醉醺醺的乱菊得到京乐队长的首肯,忙不迭地再次奔向门口,半是强迫地将修兵摁到自己右边的空位上。
      看着斜对面弓亲投来的怨毒眼神,修兵坐如针毡,低着头推辞道:“我,我还是先回去吧。”
      “喂!桧佐木!”一直没有说话的一角此时早已脱去上衣,光着膀子,端着大号酒杯先是灌了一大口,而后胡乱抹着淌出嘴角的酒水大声说道,“你这臭小子再啰嗦,小心本大爷一刀宰了你!”
      看着一角涨红发亮的脑袋,狰狞的狂笑,修兵觉得双腿发软,只好将已经想好的措辞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才对嘛!”乱菊兴冲冲地抱起酒坛,“咕咚咕咚”给修兵倒上满满一杯酒,豪迈地喊到,“来,干!”
      迟疑地低头看看手里的酒碗,修兵吞了吞口水,运足底气,猛地一口灌下。
      “好——!!”口哨声,叫好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乱菊趁修兵还没回过神,赶忙又为他倒满了酒。

      连灌了四五杯后,修兵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身体也像火烤般滚热,于是便扯开衣襟,斜倚在墙壁上,呆呆地看着那几个酒鬼推杯换盏。
      乱菊,一角还有射场等人显然是喝得有些高,一边不停地灌酒一边说着醉话。而京乐春水则是自斟自饮,偶尔会对着身边的空位愣愣出神,只有弓亲还依旧那般怨恨地盯着修兵。
      有些迷醉的视线在凌乱不堪的酒席间绕了几绕,修兵这才恍然发现,摆放在桌子四周的蒲团不知为何空出来几张,将聚会的人群分割而开。可是,即便如此,却没有人移走这些空位。
      也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修兵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指着自己与京乐队长之间的空位粗声问道:“京乐队长,这些空位子是怎么回事?既然没人坐,那就搬走好了,这样您还可以坐过来一些。”
      修兵的这句话,让整个的酒屋瞬间冷却了下来。
      凝视着修兵所指的空位,射场看着一言不发的京乐队长,缓缓放下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能搬走啊……要不鸠尾那家伙怎么陪京乐队长喝酒呢?”
      “鸠尾?”皱着眉头,修兵喃喃地重复着那个陌生的名字。
      “哎呀!修兵你不知道啦!”乱菊已经醉了,只见她一步三晃地走过来,脸上醉红的笑意中隐含着丝丝苦涩,“以前八番队的副队长,后来不在了。喏,小七绪就是接他的班上来的。”
      “不在了?”眨了眨小眼睛,修兵疑惑地扫视整个酒桌,“他离职了么?”

      令人窒息的沉默从头顶直压下来,凝重死寂的气氛冰封了温暖的小酒屋,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攥着酒杯,一角别过脑袋,看向漆黑的窗外,声音如砂纸般粗糙:“那家伙,死了。”
      “诶?什么?!”惊讶的修兵手忙脚乱地爬坐起来,跪在榻榻米上连连叩头,“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乱菊连忙拉住修兵的胳膊,顺势一把抢过他面前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随后又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鼓着小脸,撅着嘴埋怨道,“真是的,来这里喝酒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你看——”伸出手臂,晃晃悠悠地指着修兵对面的空位,乱菊颇有些哀怨地说着,“坐在那里的是,是市丸队长。那家伙从来都是晚来早走,到后来,就索性就不来了!”说到这里,乱菊又灌下几口酒,继续揪着修兵的衣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等……等他下次来,我,我一定灌倒他!”
      “松,松本副队长,”看着身边已经烂醉如泥的乱菊,修兵不免有些心慌,“您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我没醉!”蛮横地甩开修兵,乱菊又转过身,又指着自己左边的空位,“那家伙,是海燕。他,他以前喝酒老赢我。我,我可不服气了。那次,我……就跟他说,下回咱,咱俩单挑,看谁,谁喝的过谁。然后……然后,他……”话还没说完,乱菊泛红的眼角“哗啦”留下滚滚热泪。
      听着乱菊的醉言醉语,修兵的心里腾起一阵阵酸苦。原来这里每一个空位,都承载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物是人非,唯有酒桌旁空荡荡的蒲团还在苦苦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
      “还,还有,桧佐木……”哭着哭着,乱菊又扶着墙,背靠着滑坐下来,清澈的泪痕还依稀挂在酒醉的红颊上,“你,你知道,我今天为,为什么让射场叫你来么?”没等修兵回答,乱菊就自问自答道,“因为,如果你不来,我的左边也空了……我,我不想一个人喝酒……”道出心中的苦,乱菊一头扑倒在地板上,放声大哭。
      看到乱菊越哭越凶,修兵手足无措地看向周围的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桧佐木……”沉默许久的京乐队长端着酒盏,指了指修兵,低声问道,“你知道,现在你坐的位置原本是谁的么?”
      “谁的?”听到这儿,修兵觉得心头狠狠地一缩,有些酸,也有些微微的疼。
      “望月副队长的。”接过京乐队长的话茬儿,射场双手搬起酒坛,“咚咚咚”连灌了三大口,打着长长酒嗝补充到,“如果你这小子不来,松本副队长左右两边的位子,还有对面,就全都空了。”说完,射场又抱起坛子玩命地灌酒。
      “切!”靠坐在窗口的一角用牙粗鲁地咯开酒坛上的木塞,“噗”的一声吐在一边,“人越来越少,酒喝得也越来越没劲。”随后也举起坛子向嘴中哗啦啦地倒去。

      无力地向后瘫倒,修兵半倚半靠着冰冷的墙面。迷离的目光顺着大开的窗子望向浓黑的夜空。
      今夜,无星,无月。寒冬的冷风灌进酒气熏天的小木屋,卷起门帘,刮散蒲团,但是却吹不散浓浓的悲伤。看着满桌杯盘狼藉,看着大家醉眼朦胧,看着那几张空空坐席,修兵喃喃自语到——
      “纱夜,如果你回来,下次喝酒,我又该坐在谁的空位上?”

      翌日清晨,天寒地冻,鹅毛大雪,簌簌而落。
      “全廷通令,全廷通令!请护廷十三队全体队长到一番队总会议室集合!重复一遍……”
      “喂!是不是望月副队长的判决书下来了?”握着扫把,前一秒还在清扫庭院的队员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聚到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应该是吧,从时间上来算,也差不多了。”缩在被一把大火烧得焦黑的角落里,队员不安地看向大门紧闭的队长休息室,“你们说,到底会怎么判?”
      “不知道,我听说这种滥杀魂魄的人都要判……”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刷拉”一声门响,队员立刻闭紧了嘴巴,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打扫院子。
      凝望着阴沉的天空,市丸银伸出紧缠纱布的手,对着纷飞飘舞的雪花,凝白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微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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