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橘色画笔绘秋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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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二十八分，走廊里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许静怡停在穆肆渝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肆渝，该起床了。”
门内没有回应。许静怡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少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醒了怎么不起？”她愣了愣，走上前帮他叠好掀开的被子，“快洗漱吧，早餐做了你爱吃的蟹粉小笼包。”
穆肆渝缓缓坐起身，棉质睡衣蹭过床单，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凉意顺着脚底蔓延上来，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书桌上的画夹敞开着，里面是幅未完成的素描，铅笔勾勒的线条停留在半空中的飞鸟，翅膀的弧度带着未竟的温柔。
餐厅里弥漫着蒸笼的热气，穆肆林已经坐在餐桌前看报纸，金属勺碰在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穆肆渝拉开椅子坐下，夹起一个小笼包，咬开薄皮时，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慢慢咀嚼着。目光不自觉飘向父亲手边的报纸，角落印着画展的广告，水彩的花海在黑白印刷里依然鲜活。
“昨天让你抄的物理错题卷，抄完了？”穆肆林放下报纸，目光落在他身上。
“嗯。”穆肆渝低头喝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穆肆林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装订好的试卷，推到他面前：“这里有套名校模拟卷，错题解析标得很细，带去学校抽空看看。”他顿了顿，又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试卷上，“上周给你的额度用完了？不够再跟我说，别总买那些没用的画具。”
穆肆渝捏着银行卡的指尖微微收紧，卡片边缘硌得指腹发麻。“知道了。”他把银行卡塞进校服口袋，试卷折好放进书包，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响。画夹里的铅笔在颠簸中轻轻晃动，像在无声抗议。
“好好学习，别总在画板上浪费时间。”穆肆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穆肆渝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拉开门走进微凉的晨雾里。
今天他没让司机来接。人行道上已有早起的行人，卖豆浆的三轮车叮铃作响，早点摊的油烟混着油条的香气飘过来，喧闹却鲜活。穆肆渝戴上耳机，纯音乐《故里》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钢琴键的音色像晨露落在青石板上，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路过文具店时，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橱窗里摆着新到的水彩颜料，钴蓝和藤黄挤在一排，像把天空和阳光装进了管子里。
走到教学楼前，他下意识抬头望向三楼的美术室。玻璃窗紧闭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立着的画架，画板上蒙着防尘布，在阳光下泛着模糊的光泽。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晨跑的学生从身边经过，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进教学楼。
“哟，大学霸今天居然踩点到？”唐瑞柠趴在桌上转着笔，看见他进来，眼睛亮了亮。她的桌角摆着个速写本，封面上画着只啃橘子的小猫，尾巴卷成爱心形状。
穆肆渝没理她，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唐瑞柠撇撇嘴，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喂，问你呢，是不是昨晚偷偷熬夜刷题了？还是……偷偷画画了？”
穆肆渝笔尖一顿：“没有。”
“那你总得有点爱好吧？”她托着下巴，马尾辫随着歪头的动作晃了晃，“比如打球、画画什么的？我猜你肯定会画画，上次看你握笔姿势就很专业。”
穆肆渝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沉默了片刻：“以前有过。”
“什么爱好？”唐瑞柠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
脑海中闪过水彩在纸上晕开的痕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颜料管的冰凉触感。但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忘了。”
唐瑞柠撇撇嘴，从桌肚里掏出个笔记本：“我以前超爱写小说的，你看我写的校园故事，主角叫‘小柠檬’，是不是很可爱？”本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插画里的女主角扎着马尾辫，书包上挂着橘子挂件，背景是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笔触稚嫩却热烈。
“后来怎么不写了？”穆肆渝的目光停在插画上。
“因为妈妈说影响学习呀。”她合上笔记本，语气有点低落，“其实我还挺想念的，写故事的时候，好像自己也能住进那个热闹的世界里。”
穆肆渝看着她耷拉下来的嘴角，忽然开口：“喜欢就不该放弃。”
唐瑞柠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突然懂这个了？”
他沉默片刻，水彩在纸上晕开的纹路又在眼前清晰起来，这次带着橘子的暖色调。“我以前放弃过喜欢的东西，”他声音很轻，“后来每次想起，都觉得有点可惜。”
“你放弃的是什么呀？”唐瑞柠追问。
“画画。”穆肆渝望着窗外，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小时候学过几年水彩，后来……就停了。”
“画画？！”唐瑞柠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居然会画画？还是水彩？也太厉害了吧！”她忽然拍了下手，“对了！学校美术社这周正在招新，你要不要去试试？他们要办秋季画展呢！”
穆肆渝指尖蜷缩了一下，美术室的画架就在记忆里立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空白画纸上，安静得让人心慌。“不了，很久没画了。”
“试试嘛！”唐瑞柠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听说美术社的学姐超厉害，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错过这次要等明年呢！”
老师的粉笔头突然砸在讲台上：“唐瑞柠！上课不许说话！”
唐瑞柠吓得立刻坐直，吐了吐舌头，却在低头时偷偷冲穆肆渝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手指弯成画笔的形状。
下课铃响后，穆肆渝刚要起身，就被唐瑞柠拉住：“喂，我家有画室！”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我爸是美术老师，专门弄了个房间放画具，颜料画笔应有尽有！你要是想练，随时去我家！”
穆肆渝愣住：“方便吗？”
“当然方便！”她拍着胸脯保证，“我弟弟小长假才回家，平时画室空着也是空着，你去画画还能陪我写作业呢！”她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下地址和手机号塞给他，“这是我家地址，今晚放学就去？”
穆肆渝捏着那张写满字的便利贴，指尖传来纸张的温热。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上面，唐瑞柠的字迹像跳跃的色彩，末尾还画了支小小的画笔，笔尖沾着橘色颜料。他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就像她说的，错过的话，可能又要等很久了。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户，给客厅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橘色。刚走到三楼，就听见屋里传来炒菜的滋啦声，混着宋佳爽朗的笑声：“老唐，快把碗筷摆好，柠柠该回来了！”
唐瑞柠刚掏出钥匙，门就“咔哒”一声开了，宋佳系着小熊围裙探出头，看见门口的两人愣了愣：“柠柠回来啦？这位是……”
“妈！这是我同学穆肆渝！”唐瑞柠把他往屋里拉，偷偷冲他眨眨眼，“他物理超好的，我请他来给我补补课！”她踮起脚尖凑到宋佳耳边，“就是上次帮我考92分的学霸！”
穆肆渝刚走进门，就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包裹。唐倪维正坐在沙发上看美术杂志，看见他立刻放下杂志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同学快坐！阿姨今天做了糖醋排骨，特意多炖了会儿，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客厅茶几上摆着刚洗好的草莓，旁边放着唐瑞柠的书包，橘子挂件从拉链上垂下来，随着开门的风轻轻晃动。画室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立着的画架，画板上晾着幅未干的向日葵，金黄的颜料在夕阳下泛着光泽。
“叔叔阿姨好，我叫穆肆渝。”穆肆渝有些拘谨地打招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铅笔。
“快坐快坐，别站着呀！”宋佳把一盘刚出锅的糖醋排骨端上桌，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还冒着热气，“听柠柠说你学习好，平时肯定费脑子，多吃点肉补补！”她往穆肆渝碗里夹了块排骨，“我们家柠柠调皮，上课爱开小差，平时在学校多亏你多帮衬了。”
“妈！哪有！”唐瑞柠鼓着腮帮子扒饭，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塞给穆肆渝，“快吃快吃，我妈做的糖醋排骨可是祖传秘方，外面吃不到的！”
唐倪维放下筷子，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跟你妈一个样，就知道护食。”他转向穆肆渝，语气温和，“肆渝是吧？听柠柠说你物理特别好，她这学科一直薄弱，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指点指点。”
“爸！”唐瑞柠脸红了，“吃饭呢说这个干嘛！”
穆肆渝连忙摆手：“不麻烦，我们互相学习。”他夹起碗里的排骨，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淌到心底。这样的场景很陌生，却又莫名温暖——他家里的餐桌永远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父亲关于成绩的叮嘱，从没有这样热热闹闹的闲聊，没有长辈夹菜时自然的关切。
吃完饭，宋佳端来切好的西瓜：“肆渝多吃点，这西瓜是老唐今天早上去菜市场抢的，甜得很。”唐倪维在一旁补充：“摊主说这叫‘冰糖蜜’，专门挑的沙瓤的。”
唐瑞柠拉着穆肆渝往画室跑：“走，我们去‘学习’！”路过客厅时，她冲宋佳做了个鬼脸：“妈不许偷听我们讲题哦！”
画室的门刚关上，唐瑞柠就踮起脚尖锁了门，转身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爸妈早睡，等会儿我们小声点画画。”她指着角落里的画架和颜料，“这是我爸去年新换的水彩颜料，德国进口的，说颜色特别正！本来想逼我学画画，结果我没天赋，正好便宜你啦！”
穆肆渝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唐瑞柠掀开防尘布，露出干净的画板和一整套画笔，笔杆上还贴着标签，标着不同的型号。“怎么样？还能看吧？”她把调色盘搬到窗边，“快试试，这次轻点调色，我妈耳朵尖得很，别被她发现了。”
穆肆渝坐在画凳上，指尖悬在颜料管上。唐瑞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他，台灯的光晕落在她脸上，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轻轻颤动。他深吸一口气，拧开橙色颜料管，挤了一点在调色盘里，加水调和时，熟悉的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
“唰——”
橘色的颜料在画纸上晕开，像夕阳落在空白的世界里。他刻意放轻了力度，笔尖的滑动变得柔和，色彩的过渡像云朵在天空流动。唐瑞柠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手指跟着笔尖的轨迹轻轻点着膝盖，马尾辫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画到一段轻快的色彩时，穆肆渝忽然转头看她，发现女孩正跟着笔触晃脑袋，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像只跟着颜料跳动的小橘子。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手腕转动间，色彩变得更明亮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邻居关门的声响，唐瑞柠连忙做了个停的手势：“嘘！小声点，我妈最不喜欢扰民了！”她递过水杯，“要不要休息会儿？客厅还有西瓜，我去偷偷拿两块？”
穆肆渝接过水杯，喉结滚动着喝了几口。灯光下，他手腕内侧沾着淡淡的颜料，画画时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许多。“不用，”他放下画笔，“再练会儿基础调色。”
唐瑞柠看着他重新握住画笔的手，忽然说：“穆肆渝，你画画的时候，好像和平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眼睛里有光啊。”她认真地说，“就像……就像颜料在眼睛里开了花。”
穆肆渝的心跳漏了一拍，画笔差点从手中滑落。他别过脸，假装清洗画笔，耳根却悄悄红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画纸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银粉。
“对了，”唐瑞柠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张美术社招新海报，“你看，招新截止到这周五，我帮你填报名表吧？就写‘穆肆渝，擅长水彩’，保证能过！”
海报上画着热闹的画展场景，画作者们举着作品的样子意气风发。穆肆渝看着海报，又看了看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女孩，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不只为了那些被辜负的热爱，也为了此刻房间里的月光，为了宋佳阿姨递来的西瓜，唐叔叔温和的笑容，和身边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
练到八点多，客厅传来宋佳的声音：“柠柠，肆渝该回家了，晚了不安全。”
唐瑞柠连忙应道：“知道啦妈！我们马上就好！”她转头冲穆肆渝吐吐舌头，“没办法，我妈宋佳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说着手脚麻利地帮他把画具收好，“明天放学还来吗？我把美术社报名表填好啦，就差你签名了。”
穆肆渝点头：“来。”他看着她把防尘布重新盖回画架上，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宝贝。
走到客厅时，唐倪维正坐在沙发上擦眼镜，宋佳在玄关换鞋：“肆渝家住哪？让你叔叔送你回去吧，晚上风大。”
“不用麻烦叔叔阿姨，我家司机来接。”穆肆渝连忙摆手，指尖碰到口袋里的画笔，木质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
“那让柠柠送你到楼下，女孩子家送送同学应该的。”宋佳把唐瑞柠的外套递过来，“穿上外套，楼下风大。”
两人并肩走在楼道里，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唐瑞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我带橘子罐头，上次我妈做的，放了冰糖的，比超市买的好吃一百倍！画画费脑子，得补补！”
“好。”穆肆渝看着她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昏暗的楼道都变得明亮了。
楼下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司机已经候在车里。唐瑞柠把一张折好的报名表塞给他：“记得签名哦！明天带给我！”她挥挥手，“路上小心！”
“嗯，你上去吧。”穆肆渝看着她跑上楼，直到三楼的窗户亮起灯光，才弯腰坐进车里。
车厢里很安静，穆肆渝展开手里的报名表，唐瑞柠的字迹歪歪扭扭，在“特长”那一栏写着“水彩超厉害！”，后面还画了个举着画笔的小人。他从书包里掏出笔，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穆肆林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看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同学家补课。”穆肆渝把书包放在玄关，声音很轻。
“物理竞赛的资料看了吗？下周六就要初赛了。”穆肆林的目光又落回文件上，语气带着惯有的严肃。
“看了。”穆肆渝没多说，转身往楼上走。
“等等。”穆肆林叫住他，从茶几上拿起个盒子，“你妈托人从国外带的营养液，每天睡前喝一瓶，补脑子。”
穆肆渝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包装，心里却泛起莫名的烦躁。他没说话，转身上楼，关房门的瞬间，才松了口气。他从书包里掏出唐瑞柠送的橘子挂件，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画笔，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却同样让他感到安心。
第二天清晨，穆肆渝走进教室时，唐瑞柠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桌肚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你来啦！”她从桌肚里掏出个玻璃罐，“快看！我妈做的橘子罐头，特意给你装了一罐！”橘瓣泡在晶莹的糖水里，透着琥珀色的光，像他昨天画的夕阳。
穆肆渝接过罐头，指尖碰到温热的玻璃罐：“谢谢阿姨。”
“谢我就行啦！”唐瑞柠凑过来小声说
：“报名表签好没？招新面试在周五下午，我帮你问过了，就画一幅静物就行，水果类的最简单！”
“签好了。”他从书包里掏出报名表递给她，目光落在她桌角的画稿上，“你还画静物？”
“那当然！”唐瑞柠得意地扬下巴，“我弟学画画的时候，我总在旁边看，耳濡目染嘛！这是我昨天画的橘子，你看看？”画纸上的橘子圆滚滚的，带着淡淡的阴影，虽然笔触稚嫩，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穆肆渝拿起画稿，指尖划过纸面：“明暗关系抓得不错，再加重点阴影会更立体。”他轻声说，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修改后的样子。
“真的吗？”唐瑞柠眼睛一亮，“那你面试的时候画橘子吧！肯定能过！”
上课铃响时，穆肆渝把橘子罐头放进桌肚，罐头碰到书本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翻开课本，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心里却清晰地浮现出调色盘上的色彩，像有颗种子在悄悄发芽，带着橘子的甜香和颜料的清香，在心底蔓延开来。
午休时，唐瑞柠又拉着他讨论面试细节：“你穿校服去就行，干净又精神！对了要不要带画板？我家有备用的，轻便又好用……”
“不用，美术社应该有备用画具。”穆肆渝无奈地打断她，“面试画画，又不是选美。”
“也是哦。”唐瑞柠挠挠头，又从书包里掏出个橘子，“吃个橘子补充能量！我妈说多吃橘子脑子转得快，画画更有灵感！”
穆肆渝接过橘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橘色的果皮上，泛着温暖的光泽。他忽然想起昨晚在唐瑞柠家画画的时光，想起宋佳阿姨温和的笑容，唐叔叔递来的西瓜，还有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原来被人这样惦记着，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他低头剥开橘子，甜汁溅在指尖，心里某个被忽略很久的角落，好像被这橘色的阳光悄悄照亮了。
周三放学，穆肆渝刚收拾好书包，就被唐瑞柠拽着往她家跑。“快点快点！今天我妈炖了银耳汤，放了莲子和百合，说是安神的，正好给你补补脑子，备战美术社面试！”女孩的马尾辫在身后甩得欢快，书包上的橘子挂件晃悠不停。
刚到楼下，就看见宋佳站在单元门口择菜，竹篮里的青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阿姨好。”穆肆渝连忙打招呼。
“肆渝来啦？快上去，银耳汤刚炖好，晾在客厅呢。”宋佳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老唐在楼上修灯，说画室的灯忽明忽暗的，怕伤眼睛影响你画画。”
两人刚走进画室，就听见唐倪维踩着凳子的声音：“柠柠把螺丝刀递过来，左边这个螺丝松了……”唐瑞柠踮起脚尖把工具递过去，回头冲穆肆渝做鬼脸：“我爸就是闲不住，总爱捣鼓这些。”
穆肆渝的目光落在画架上——防尘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干净的画板。唐倪维修完灯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肆渝会画画？柠柠这孩子没说清楚，早知道你喜欢，我上周就该把颜料整理好。”他挠挠头，“这些颜料还是柠柠弟弟小时候用的，后来他迷上吉他，画具就闲置了，你不嫌弃就尽管用。”
“谢谢叔叔。”穆肆渝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画笔。
“谢啥，画具就得有人用才叫画具，总盖着蒙灰多可惜。”唐倪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年轻人玩，我们不掺和，我去给你阿姨择菜了。”
等人走后，唐瑞柠立刻把报名表递过来：“签好啦？我看看！”她盯着签名处的名字，忽然笑出声，“穆肆渝你的名字真好看，比我写的工整多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我特意查了美术社面试的常见问题，你看——‘为什么想加入美术社？’‘平时喜欢画什么题材？’这些都要提前想好哦！”
穆肆渝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拿起画笔，在画纸上轻轻勾勒出一个橘子的轮廓。线条流畅利落，很快一个圆滚滚的橘子就出现在纸上。唐瑞柠立刻凑过来看，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嘴里还念叨着：“再加点叶子！加点光影！”
唐倪维端着银耳汤进来时，刚好撞见这一幕，他没出声，只是悄悄把碗放在桌上，转身时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客厅里的宋佳瞥见他的笑容，好奇地问：“笑什么呢？”
“没什么，”他递给妻子一碗银耳汤，“咱闺女总算做了件正经事，带同学学习还顺带练才艺，挺好。”
画到暮色渐浓，穆肆渝放下画笔时，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唐瑞柠递过来的银耳汤还温着，莲子的软糯混着百合的清甜，在舌尖化开。“明天面试别紧张，”她忽然说，“就当在我家画画一样，把评委当成……当成我妈做的糖醋排骨！”
穆肆渝被逗笑了：“把评委当排骨？”
“对啊！”唐瑞柠一本正经，“你一紧张就想‘这排骨真香’，肯定就不慌了！”
离开时，宋佳塞给他一袋烤橘子：“这是用炭火烤的，老唐说秋天吃烤橘子治咳嗽，你拿着路上吃，暖乎乎的。”唐倪维在一旁补充：“烤到橘子皮发黑就行，里面的汁最甜。”
下楼的路上，穆肆渝捏着温热的烤橘子，袋子传来轻微的硌感。唐瑞柠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橘子形状的钥匙扣：“这个给你！我妈昨天绣的，说挂在书包上能带来好运！”橘色的绒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加油”两个字，针脚虽然不整齐，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谢谢阿姨，也谢谢你。”穆肆渝把钥匙扣挂在书包上，和之前的橘子挂件并排晃悠，心里像被这橘色的暖意填满了。
周四面试那天，穆肆渝刚走进美术教室，就看见唐瑞柠冲他比加油的手势。美术社社长是个戴眼镜的学姐，抱着胳膊站在画架前：“报水彩的？那就画桌上的静物吧，橘子和苹果，半小时内完成。”
穆肆渝深吸一口气，握住画笔的瞬间，忽然想起唐瑞柠的话。他闭上眼睛，把评委想象成糖醋排骨，把画纸想象成唐瑞柠家的画板，笔尖落下时，线条流畅得连自己都惊讶。从轮廓勾勒到色彩晕染，橘色的暖调和苹果的红亮在纸上交织，光影的过渡自然得像呼吸。
“不错啊，”学姐推了推眼镜，“色彩感很好，明暗过渡也自然，以前练过？”
“嗯，小时候学过几年。”穆肆渝放下画笔，手心的汗濡湿了画笔的木质笔杆。
“下周一来参加第一次活动，记得带画板。”学姐在报名表上打了个勾，“欢迎加入美术社。”
走出美术教室时，唐瑞柠立刻冲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顺利！我就说你肯定行！”
穆肆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过了。”
“我就知道！”女孩原地跳了起来，马尾辫甩得像只快乐的小橘子，“今晚去我家庆祝！我让我妈做可乐鸡翅，再炖个玉米排骨汤，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穆肆渝低头看了看书包上的橘子钥匙扣，阳光透过布料，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格外漫长，又格外温柔，那些藏在色彩里的热爱，那些裹在橘子香里的暖意，正一点点填满他曾经灰暗的世界。
走出美术教室，唐瑞柠正拉着陆柠在走廊里张望，看见穆肆渝出来，两人立刻冲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一次过！”唐瑞柠拽着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说你色彩感那么好，肯定没问题！”
陆柠眯着眼睛打量他手里的画：“啧啧，果然是学霸，连画画都这么卷！这橘子画得跟真的一样，我都想咬一口了。”她冲唐瑞柠挤眉弄眼，后者的脸颊悄悄红了。
穆肆渝看着打闹的两人，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教室看见唐瑞柠的样子——她摔了冰棍气鼓鼓踹门槛，像只炸毛的小猫。而现在，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对了，”唐瑞柠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我妈做的橘子软糖，她说用麦芽糖熬的，不容易粘牙，画画累了可以吃一颗。”盒子里的软糖裹着透明糖纸，圆滚滚的像小橘子，和他画里的橘子几乎一模一样。
穆肆渝接过盒子时，指尖碰到她的指甲，女孩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谢谢阿姨。”他把盒子放进书包，和之前的橘子挂件、钥匙扣挤在一起，书包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却让人心里踏实。
陆柠看着两人的互动，故意咳嗽两声：“咳咳，某些人是不是忘了还有个电灯泡在场？”她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裤，“走了走了，再不走食堂该关门了，我妈今天做了红烧肉，等着我回家呢！”
唐瑞柠也跟着站起来：“我妈说今晚吃饺子，白菜猪肉馅的，我得赶紧回去帮忙擀皮。”她冲穆肆渝挥挥手，“明天见！美术社第一次活动加油哦！”
“明天见。”穆肆渝看着她们并肩走远的背影，唐瑞柠的马尾辫和陆柠的丸子头在暮色里晃动，像两颗蹦蹦跳跳的果子。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橘色的颜料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像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走到校门口，司机已经候在车里。穆肆渝坐进后座时，指尖还残留着橘子软糖盒子的温度。他从书包里掏出盒子，剥开一颗软糖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橘子清香。
车厢里很安静，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钢琴曲，但他脑海里却想着水彩在纸上晕开的样子，混着唐瑞柠的笑声和陆柠的调侃，热闹得让人心头发暖。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美术教室，夕阳落在唐瑞柠脸上时，她眼睛里的光比画里的橘子还要亮。
回到家，穆肆林正在客厅看财经新闻，看见他进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下周竞赛模拟卷做完了？”
“嗯，放在书桌上了。”穆肆渝换了鞋，往楼上走时，忽然听见父亲说：“周末爷爷生日，记得穿西装。”
“知道了。”他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看见父亲手里拿着个橘子，正慢慢剥着皮，动作笨拙却认真。
上楼回房后，穆肆渝把唐瑞柠送的橘子软糖放进书桌抽屉，和之前的橘子罐头、烤橘子干摆在一起，小小的抽屉瞬间被橘色填满。他翻开物理练习册，却没立刻做题，而是盯着扉页上唐瑞柠画的小橘子发呆——那是上次她借练习册时，偷偷画在角落里的，旁边还写着“加油”两个字，笔触圆圆的像颗饱满的橘子。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页上，少年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比任何色彩都更能让人安心。而这个藏着橘子香和颜料味的秋天，似乎才刚刚开始。
周五课间操，唐瑞柠和陆柠挤在人群里，偷偷观察美术社活动。穆肆渝站在画架前，白色校服衬得他身形挺拔，握着画笔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指尖沾着淡淡的橘色颜料，正在给画纸上的向日葵填色。
“你看你看，他真的在画画！”唐瑞柠拽着陆柠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笔触好稳啊，比上次在我家画的橘子更有感觉了！”
陆柠眯着眼睛打量：“啧啧，果然人靠技能佛靠金装，平时刷题的书呆子一拿起画笔，居然有点艺术家气质了。”她忽然凑近唐瑞柠耳边，“你说他会不会因为进了美术社，桃花变旺啊？我听说美术社的学姐都很欣赏有才华的男生。”
唐瑞柠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嘴上却硬道：“什么桃花不桃花的，人家是去画画的，又不是去相亲的。”话虽如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穆肆渝身边的女生，看见有学姐递调色盘给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课间操结束，穆肆渝刚走出美术教室，就被两人堵住。“怎么样怎么样？和学长学姐合作顺利吗？”唐瑞柠抢着问，手里还攥着颗橘子糖，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
“还行，在讨论秋季画展的主题。”穆肆渝的指尖还沾着颜料，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微光，“社长说让新成员画一幅‘秋日印象’，下周三交初稿。”
“秋季画展？！”陆柠眼睛一亮，“那必须去捧场！唐瑞柠我们得第一个去看，最好能找到他画里的小细节！”
唐瑞柠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去给你当模特吧！就站在银杏树下，你画我和秋天的合照，肯定能拿奖！”
穆肆渝看着她们兴奋的样子，嘴角弯了弯：“不用这么麻烦，我想画向日葵。”
“向日葵？”唐瑞柠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好啊！金灿灿的和秋天很配！我家楼下就有向日葵，周末我们去写生吧？”
午饭时，三人坐在食堂角落。陆柠扒着米饭，忽然说：“画展那天要穿得好看点吧？美术社是不是有开幕式？”
“嗯，社长说穿整洁点就行。”穆肆渝夹起青菜，“重点是作品，不是衣服。”
“那我那天穿橙色卫衣！”唐瑞柠立刻接话，“和你的向日葵颜色配！”
陆柠在一旁拆台：“明明是和你的橘子挂件配吧？”气得唐瑞柠伸手去捂她的嘴。
穆肆渝看着打闹的两人，忽然觉得食堂的饭菜都变香了。
周五清晨，校园里的梧桐叶又落了一层，踩在脚下沙沙作响。穆肆渝走进教室时，唐瑞柠正和陆柠趴在桌上分享零食，塑料袋里装着金灿灿的炒栗子，香气飘得老远。
“穆肆渝！快来吃栗子！”唐瑞柠冲他招手，手里还捏着颗剥好的栗子，“我妈昨天炒的，放了桂花糖，超甜！像不像你画里的暖色调？”她把栗子递过来，指尖沾着点栗壳的绒毛。
穆肆渝接过栗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掌心，咬开时甜香混着桂花的气息在舌尖炸开。“好吃，”他认真点头，“比颜料里的赭石色更暖。”
陆柠在一旁偷笑：“听听，这才是艺术家的夸奖方式。”唐瑞柠的耳朵悄悄红了。
“对了，”陆柠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张海报，“下周六学校秋季运动会，美术社要在现场设写生点，你这新成员肯定要去帮忙吧？到时候我们去给你送橘子！”
海报上画着奔跑的运动员和写生的画者，背景是金黄的银杏叶。穆肆渝看着海报，忽然有些期待——坐在画架前勾勒赛场的热闹，身后是欢呼的人群，而唐瑞柠和陆柠说不定就举着橘子站在不远处。
“应该会去。”穆肆渝看着海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画笔，“社长说要记录运动会的瞬间。”
“那我那天穿橙色卫衣！”唐瑞柠立刻接话，“当你的‘色彩参考’！”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人，举着画笔坐在画架前，旁边画满了橘子和向日葵，背景是飘落的银杏叶。
穆肆渝看着她笔下的小人，嘴角忍不住弯了弯。窗外的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进走廊，带着秋天独有的清爽气息。
走到校门口，陆柠挥手告别：“我妈催我回家吃晚饭了，明天见！”转身跑了两步又回头，“运动会写生加油！我已经开始准备橘子便当啦！”
唐瑞柠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对穆肆渝说：“我妈今晚做了南瓜粥，放了糯米和红枣，说是秋天喝最养人。”她顿了顿，从书包里掏出个橘子形状的暖手宝，“这个给你，充电的，画画的时候手冷可以用，我多买了一个。”
暖手宝的绒毛蹭过指尖，软软的很舒服。穆肆渝接过暖手宝，忽然说：“周末爷爷生日，我可能要去爷爷家。”
“那祝你爷爷生日快乐！”唐瑞柠眼睛一亮，“要不要带橘子糕当礼物？我妈上周做了一大罐，放了核桃和芝麻，老人家吃了补脑！”
“好啊。”穆肆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更温暖了些——因为有画不完的色彩，有送不完的橘子，还有身边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染成了暖色调。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的甜香和橘子的清香。穆肆渝握紧手里的暖手宝，掌心的温度混着心里的暖意，连带着秋天的凉意都变得温柔了。他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画笔，忽然开始期待下周六的运动会，期待画笔下的热闹赛场，更期待那个举着橘子的橙色身影——这个藏在颜料和秋风里的秋天，还有很多温暖的故事，等着被画进画纸里，藏进时光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橘色画笔绘秋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