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逢淮》不觉满衣雪

3、第 3 章

　　陵淮望着眼前神态恳切的少女，心底泛起一丝迟疑。从前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如今却主动要陪他后山采药，这转变实在蹊跷。

　　他暗自思忖，她莫不是又在谋划什么捉弄人的把戏？可看她眼波明亮，不似作伪，纠结半晌，终是轻轻点头：“你若想去，便同行吧。”

　　“好呀！”霜越眼睛一亮，忙不迭应下。她本以为陵淮会果断拒绝，刚才瞧他神色犹豫，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此刻见他松口，悄悄松了口气，嘴角也不自觉扬起笑意。

　　说完。二人顺着宗门后的小路上山。山间晨雾未散，像层薄纱裹住峰峦。不知名花草上，露珠沉甸甸的，将坠未坠，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陵淮背着药筐，步伐沉稳走在前方，霜越隔着几步，不紧不慢跟着。一路静谧，偶尔有鸟鸣声从林深处传来，衬得山林愈发清幽。两人都默契地没开口，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行至半山腰，已过一两个时辰，霜越渐渐觉出累来，摸摸肚子，才想起早上忘了用饭。她暗自苦笑，只得在心里念叨：忍忍吧，下山就能吃上热乎饭菜了。

　　陵淮在远处空草地蹲下，专注采收草药。霜越瞧着他独自忙碌，自己干站着怪不好意思，背着手走近：“那个……你需不需要帮忙？我能采草药的。”

　　陵淮采着药，头也不抬回她：“你认得草药？别把野草当药采，白费功夫。”

　　霜越凑近看他手中草药，眼睛一亮：“这个我认识！基础草药我还是懂的，我帮你一起，两个人采得快些。”

　　陵淮采挖的动作猛地一顿，原本专注草药的目光，缓缓转向她，眸中透着疑惑，静静望着她，像在探究这份主动背后的缘由。

　　霜越被瞧得发慌，却听陵淮闷闷开口：“行，你小心些，有的草药有毒，别伤着自己。”

　　“好，你放心！”霜越应声蹲下，认真分拣、采收认识的草药，分类堆好，时不时往陵淮的药筐里添。

　　她埋头采着，不多时堆起小山般的药堆，可陵淮打了声招呼后，便往远处去了，许久没回来。霜越暗自嘀咕：也不知他采得怎么样了……

　　霜越盯着地上堆成小山的草药，突然冒出个促狭念头：“陵淮该不会采完药，自己先跑回去了吧？” 可转念又摇头，暗自嘟囔：“不会不会，他再怎么着，也得打声招呼呀。”

　　她看了看日头，觉得采药也采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寻陵淮，叫他一道回宗门。

　　循着陵淮离去的方向，霜越走进密林深处。这里比采药的空地更阴湿，枝叶遮天蔽日，各种草木气息混杂着扑面而来。她想起师尊讲过，越是阴僻之地，越可能藏着珍稀草药，心下猜测：“说不定陵淮挖到好东西了，这趟收获不小呢。”

　　可她走了许久，连陵淮的影子都没见着。试着喊了几声“陵淮”，空荡荡的林子，只传来自己的回声。

　　霜越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这小子这么弱，该不会摔着了吧……” 顾不上多想，加快脚步往林子里钻。

　　越往里走，越觉阴冷。阳光透过藤蔓缝隙，勉强洒下几缕，四周虫鸣叽叽喳喳，叫人心里发毛。霜越辨不清方向，却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她记得陵淮说要去远些的地方采药，离开的方向就是这里，况且这是唯一的路，应该没错。

　　又走了好一阵，依旧没人影。霜越停步理了理思绪，确定方向没差，深吸口气，继续往前找去。

　　淡淡的花香混着凛冽气息，从枝藤缝隙里钻出来，打在身上带着丝丝刺痛。虫鸣消失得干干净净，林子静得吓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霜越屏住气，强装镇定喊：“谁在装神弄鬼？有种出来！” 喊完又慌，忙补充：“我就是找人，无意冒犯……找到就走，您别介意！”

　　话音刚落，四周传来“沙沙”声，像无数细针挠着耳膜。霜越浑身血液沸腾，攥紧剑摆出架势能让空气流动都带痛意，对方功力远在她之上，硬拼肯定输，只能试着交涉。

　　正想着，后背突然传来异样。她猛地回头，却见眼前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个面容秀丽的……妖怪？头上长着树枝似的角，插满五颜六色的花，脸色却惨白如纸。

　　霜越定了定神，问道：“你…看到过一个背药筐的小公子吗？”

　　“当然看到了”。对方声音像风中残烛，虚弱又缥缈。

　　霜越心里犯嘀咕，却强压不安，

　　壮着胆开口问：“那你知道他在哪里，我找他，找到就走。

　　妖怪突然发出刺耳笑声，语调黏腻又可怖：“你说那小子呀。我拿藤条捅他心口时，他挣扎得可凶呢！本想吸他精魄当养分，谁料资质太差，便挂在溪边长藤上晾着，你要便去取罢～”

　　说这话时，妖怪惨白脸上挂着怪异笑意，头上花枝随着笑声簌簌乱颤，像在炫耀一场残忍游戏。霜越只觉血液瞬间凝固，握着剑的手沁出冷汗

　　她来不及与面前这妖周旋，趁其不备，朝着妖怪所指的方向疾奔而去。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霜越心中默默祈祷：“陵淮一定不要有事，或许他只是受了伤……”

　　终于抵达溪边，远远望去，一棵树上赫然悬挂着一道身影。那身形、衣着，无一不与陵淮吻合。霜越的双腿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

　　陵淮死了。

　　这个事实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脏。他上一世明明是叱咤风云的顶级炼丹师，为何这一世竟会如此轻易殒命？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霜越心底滋生：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原本的轨迹？若非与她产生交集，陵淮本不该命丧于此。可如今，他死了，弟弟霜瀛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霜越瘫坐在溪边的草地上，浓重的血腥味从树上飘来，几乎令她窒息。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唯一的希望……就这么没了……”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站起身，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不，我要为陵淮报仇！”

　　她折返原地，那妖怪果然还在原地，正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霜越厉声喝道：“你这孽障！竟敢杀害明玄山弟子，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妖怪闻言，猖狂大笑：“就凭你这黄毛丫头？我的功力远在你之上，不过是自寻死路！”

　　霜越根本无心理会妖怪的嘲讽。此刻，她眼中只有一件事这妖孽杀了对她至关重要的人！

　　她凝神聚气，长剑骤然出鞘，直刺妖怪咽喉。那妖怪看似笨拙，身形却诡异地一闪，轻松避开了致命一击。霜越咬牙追击，剑光如雪，与妖怪缠斗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她被一掌击中胸口，顿时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出。

　　“咳……该死！”她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握紧剑柄，体内灵力疯狂涌动。下一瞬，她骤然爆发，一道凌厉的蓝光自剑锋迸射而出，如雷霆般劈向妖怪！

　　妖怪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小丫头竟有如此实力。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隐藏修为，只为此刻的致命一击！

　　“噗嗤——”蓝光贯穿妖躯，鲜血四溅。妖怪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重伤之下再不敢恋战，化作一团黑雾遁逃而去。

　　霜越没有追击。眼下最要紧的，是带陵淮回明玄山安葬。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至于救霜瀛的办法……只能再另寻他路了。

　　她踉跄着走到树下，费力将陵淮从树上拖下。幸好前世功力尚在，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搬动他。她跪坐在陵淮身旁，颤抖着用衣袖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然而，就在指尖触及他皮肤的刹那，霜越猛然僵住。

　　陵淮的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

　　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腹部，只见原本狰狞的伤口竟缓缓愈合。

　　霜越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抬手探向陵淮的脉搏，发现他的生机正在缓慢恢复。人死复生，这种事她从未听说过。

　　即便是前世，她也未曾听闻世间有如此奇法，能让重伤死去的人重获新生。霜越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有她无法理解的事。

　　她在溪边盘膝打坐。方才与妖怪一战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她对这具身体还不够熟悉，虽已重生，但前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眼下还需勤加修炼，尽快适应。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霜越结束调息，翻身而起，见陵淮已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你睡得可真够久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霜越，你……不怕我吗？”陵淮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本该是个死人才对。”这个秘密，至今只有他一人知晓。

　　“怕什么？”霜越略一思索，淡淡道，“你能活过来，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