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逢淮》不觉满衣雪

2、第 2 章

　　陵淮见她为自己负伤，纵使她如何厌他，仍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伤好些了？”

　　霜越听他问起伤势，眼底微亮，连忙道：“已无大碍，只是昏睡了两日。修士体魄强健，不打紧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倒是你……那日可有受伤？”

　　“无事。”陵淮语气冷淡。

　　霜越悄悄侧眸看他一眼，故作随意道：“院外风凉，可否进屋一叙？”

　　陵淮指尖微顿，进屋？
　　往日欺辱他还嫌不够，难道因为上次替他受伤所以……如今竟要登堂入室？猜不透她意欲何为。可沉默片刻，他还是推开半掩的院门，侧身让她进来。

　　霜越抱着手臂轻搓，跟在他身后低声道：“陵淮，今夜……我有话想同你说。”

　　“何事？”他头也不回。

　　亭中石桌沁着夜露，陵淮执壶斟了杯热茶推过去。霜越望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接过茶盏时，温热透过瓷壁渗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我是来道歉的。”

　　“从前种种，皆是我的过错。我不该那般待你……日后绝不会再伤你分毫。”她指尖摩挲着杯沿，声音渐低，“若你有任何需要尽管提，但说无妨。”

　　一席话说完，霜越如释重负。无论他是否原谅，至少，她再不会对他怀有恶意了。

　　眼前的少年仍有些恍惚，她踏入他的院落，主动开口，甚至为过往的欺侮道歉。

　　霜越为何突然转变？明明从前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如今却……

　　陵淮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是新的戏弄方式吗？

　　他暗自揣测，面上却不露分毫。可抬眸时，却对上少女那双盛满悔意的眼睛那是他从未在霜越脸上见过的神情。

　　或许……可以暂且信她一次，毕竟，她曾为他挡下那一击。无论动机如何，这份恩情总归是真的。

　　“无事，我没有什么需求”。他声音很低，像一片雪落在寂静的夜里。

　　霜越屏息等待良久，终于听到他的回应。她原以为陵淮会断然拒绝谁会原谅曾经的欺凌者呢？

　　穿堂风掠过亭角，拂散她额前细汗。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欢喜。

　　陵淮以为对话到此为止，正欲起身送客，却见霜越突然埋头在乾坤袋中翻找起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她接连掏出几样物什，一一摆在石桌上。

　　“这些都是我送你的歉礼，以前是我对不起你”霜越诚恳道，“还希望你能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霜越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陵淮，少年周身覆着的寒冰似乎无声消融，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温和了几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收下了她带来的东西。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霜越起身，见陵淮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沉静。她正欲离开，却听身后传来少年低哑的声音

　　“……我送你到门口。”

　　“嗯，好啊。”她眉眼一弯，答得轻快。

　　夜风拂过廊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开口。霜越的蓝白弟服饰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发间丝带随风轻扬，散着若有若无的淡香。陵淮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竟是他第一次，与她这般并肩而行。

　　霜越心情雀跃。陵淮不仅未生她的气，还收下了赠礼。这已是意料之外的转机。只是……她此刻才真切体会到，他的性子竟这般沉静。前世的自己只顾着厌他，何曾留意过这些？

　　行至院门，霜越驻足转身：“就送到这儿吧。”

　　陵淮低低应了一声，目送她走出几步，方才合上院门。

　　听着身后木门轻掩的声响，霜越踏着月色缓步而归。夜风沁凉，她盘算着回去后要与霜潇通。

　　几乎是冲进屋内，霜越便急急掐诀起阵。灵光浮动间，少年苍白的面容渐渐清晰。

　　“姐？"霜瀛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这么晚...”

　　“想你了。”霜越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在看到弟弟疑惑的神情时猛然顿住。

　　“可今晨才通过灵...”霜瀛轻咳两声，“你还特意问了药方的事。”

　　霜越指尖一颤，险些乱了灵力。“瞧我这记性。”她匆忙扯出个笑，“许是练剑太耗心神了。”未等对方再问，她便掐断了通灵。

　　夜风叩窗，霜越怔怔望着消散的灵光。前世霜瀛病逝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她跪在雪地里，怎么都捂不热弟弟逐渐冰冷的手。

　　指节攥得发白。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而陵淮...或许是唯一的转机。

　　翌日天未亮，霜越便已起身。想到可能救回霜瀛的希望，她连晨露沾衣都顾不得，径直往师尊的院落奔去。

　　“越儿，伤势如何了？”师尊轻抚长须，眼中满是关切，“昨日听你师兄说你醒了，为师这颗心才算放下。”

　　霜越端正道：“多谢师尊疗伤之，我已无碍。只是......”她垂下眼睫，“未能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反倒累得您操心，是越儿大意了。”

　　“听闻是因陵淮才受的伤？”

　　霜越心头一跳，连忙道：“是弟子自己大意，与陵淮无关。”她指尖悄悄攥紧袖口。

　　师尊沉吟片刻：“也罢，你们平安就好。陵淮虽无修行天赋，但同门之间，理应相互照拂。”

　　老人目光悠远，继续道：“那孩子虽不能习武，却在医道丹术上颇有天分。前些日子，为师给了他几本炼丹典籍，也准他自由出入藏书阁。”他顿了顿，“过几日，我打算让他去后山采药，需个弟子随行护持......”

　　霜越眼睛一亮，不假思索道：“越儿可以去啊！陵淮不通武艺，后山凶险，我可护他。”

　　师尊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为师倒是听说......你素来不喜与陵淮往来？”

　　我……

　　霜越在心里暗骂，不知是哪个混账竟将此事抖了出去，况且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待她揪出此人，定要他好看。

　　“师尊，那只是陵淮初来明玄山时的事，当时我确实对他不太待见。但如今不同了，我们皆是同门师兄弟，我自然不会再刁难他。”

　　师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的好越儿。那你过几日便陪同陵淮去后山采药吧。”

　　霜越欣喜地应道：“好的，多谢师尊。越儿这就回院子练功了。”

　　“去吧，好越儿。”

　　接下来的几日，霜越每日都在院中勤修武艺。虽说她已重生，武功较前世精进不少，但此刻不宜让旁人察觉她武功的突飞猛进，否则定会引人怀疑，届时难以解释，不如暂且隐藏实力。念及此，她又在心中默诵了几遍心法，打坐运转内力后，才缓缓起身。

　　练了几遍功法后，霜越打算去找陵淮。她如上次一般，缓步来到陵淮的门前，抬手轻叩。然而，等了片刻，门内却毫无动静。难道陵淮已经离开了？霜越心中暗自思忖。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屋内是否有人。不料，屋里的人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开了门。霜越一个趔趄，险些撞进陵淮怀中。她心中暗叫不好，所幸并未发生什么尴尬之事。

　　看到门外的霜越险些摔倒，陵淮略感意外，并非意外她摔倒，而是意外她竟会出现在自己门外。

　　陵淮开口道：“我刚才在准备上山采药的工具，没听到敲门声。霜越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师尊他老人家不太放心你。后山虽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但你一个人去总归不太安全，所以让我陪你一同前往。”霜越打着哈哈说道，心里却没底，不知道陵淮会不会相信这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