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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窗外,细雨如丝,缠绵不绝。雨滴敲在窗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像是谁在檐下轻叩。

      几片叶子承不住雨水的重量,水珠顺着叶尖滚落,坠在屋檐下,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转瞬又融入地面的湿痕里。

      远处的花圃中,花苞裹着晶莹的雨珠,沉甸甸地低垂着。它们像是在积蓄力量,又似在静静等待,只待雨歇云散时,便要舒展花瓣,将积攒了一整个雨季的温柔,尽数铺展在天光里。

      霜越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恍惚。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在了佑宁十七年那是个春日朗朗的日子,漫山遍野百花争艳,空气中飘着幽幽的花香,连风里都裹着暖意,一切都好得不像话。

      可她偏偏,就死在了那样好的时节里。

      霜越此时从床上坐起,慢慢走下榻,打量起这个屋子来。这是她以前住的屋子,梳妆台上立着一面铜镜。霜越下床走近,拿起台上的铜镜,看清了镜中的自己。模样还是从前那般明媚又不失张扬,只是此刻略显苍白的脸映在镜中,头发有些凌乱,嘴唇因许久未进水而透着干涩。

      霜越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抬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受到那真实的触感,才终于相信自己的确是重生了。

      听到屋中有动静,正在远处练剑的李诣立刻推门而入。他快步走上前,急忙问道:“师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又是那个陵淮惹师妹生气了?”

      霜越回过神,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心里已然接受了重生的事实。眼前的李诣是她的师兄,他还是如当年一般,性子急,护短得很。

      霜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他”。

      李诣却不依不饶:“若不是那个陵淮,师妹你也不会晕倒,”说着,他又自顾自地抱怨了许久。

      听着李诣的话,霜越才知晓自己竟重生回了佑宁十一年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有十六岁。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待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霜越才明白,原来这次是师尊让他们几个弟子下山,执行任务。结果在猎妖途中,有一只妖突然暴起,险些伤到陵淮,她阴差阳错地替他挡了一下,自己受了伤,晕了两天,按道理她也不会那么弱,怎的就突然晕了过去,还把他们几人吓坏了。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几个少年手忙脚乱地把她带回了明玄山。好在送回来得及时,她受的也只是轻伤,虽说是第一次下山,手忙脚乱了些,但如今已无大碍,被妥善治好了。

      弄清楚一切后,霜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抬眼问道:“那陵淮呢?”

      李诣显然不愿提及陵淮,语气生硬地答道:“我们只顾着把你送回来,当时没空管他。若不是他,师妹你也不会受伤晕倒。”

      霜越轻声道:“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还害得这次的任务没能完成,给你们添了麻烦。”

      听她这么说,李诣只当她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他拍了拍霜越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告诉师尊你醒了。”

      李诣走后,屋子里只剩下霜越一人。她静坐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李诣提到的“陵淮”二字。

      陵淮是明玄山才来一年的弟子,偏偏没什么修行天赋,却能留在山上,这让许多与他同龄想挤破头才进山门的弟子很是看不顺眼。毕竟明玄山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凭什么留下?

      可他终究是留下了。只因他是师尊当年下山历练时,在别国战乱中捡回来的孩子。那时他重伤濒死,又无父无母,师尊心善,便将他带回了明玄山。

      陵淮性子沉,旁人再怎么非议,他也从不计较。虽说修行天赋平平,可后来师尊闭关出来后、山中事务由沈山主打理时,师尊偶然发现,这少年竟是炼丹的奇才。

      思绪忽又飘回前世,那时的霜越已在偷偷修魔道,被长老们撞破。长老们说,只要她认错,便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就只能逐出师门。可霜越哪管什么对错?能救弟弟霜瀛,便是对的。

      “你弟弟霜瀛已经没救了!”长老们怒视着她,“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让他安稳度过这几年就好,不必强求。你修魔道的苦衷我们懂,可以不计较,但想留在明玄山,必须放弃魔道!”

      霜越却挺直脊背:“各位长老,我必须救他,哪怕是强行留住他的性命。所以,我愿意离开。”

      长老们脸上没了往日的慈祥与欣赏,只剩震怒,厉声斥她“魔女”,赶她离开。明玄山虽与她划清界限,可其他仙门百家岂会放过她?她成了仙门之耻,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后来明玄山因她遭了好几年非议,直至她被名门正派擒杀才渐渐平息。可霜越总想起,她带着霜瀛离开后,在山中修魔道为他续命的那几年,虽终日提心吊胆,却因有弟弟在侧,便觉什么都值了。那时她走投无路,听闻魔道能续命,才甘冒奇险。霜瀛是她唯一的弟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这一世,她依然要救霜瀛。她清楚记得,霜瀛的身体会在三年后渐渐透支,到那时,必须有法子撑住他的性命。她一定要找到办法。

      忽然,她想起前世的陵淮,后来成了顶尖的炼丹师。

      若是现在与他打好关系,将来他会不会愿意救霜瀛?

      霜越心中反复盘算,终是下定了决心。只是一想到前世的自己,便觉脸颊发烫,那时她是师尊与长老们最得意的弟子,天赋异禀,被宠得一身傲气。见师尊偶尔夸奖陵淮,又见他总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心中便生了嫉妒,跟着旁人一起欺负他……

      她越想越悔,这一世绝不能再那样。她要去跟他赔罪。

      霜越在房里踱了几圈,终于舒展了紧锁的眉头。她从房里翻出些东西揣在怀里,踏着月色往陵淮的住处去。

      走出房门,院中的花草树木还是旧时模样。穿过回廊,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朗,一轮明月悬在天上,带着草木清气的风拂过脸颊,远处弟子们挑灯练剑的身影隐约可见。

      霜越在心里默念:老天爷让我重活一世,我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守着霜瀛活下去。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走了许久,才到陵淮住的小院。院子不大,陈设简单,门前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草毕竟他刚来没多久。

      霜越深吸一口气,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终于抬手叩了叩门。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她以为他睡了,正想转身改日再来,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月光下,陵淮的身影清瘦挺拔。他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眉眼间透着冷淡。重活一世,霜越望着他,心中既有愧疚,又有求人的忐忑,再没了前世的嚣张。

      陵淮见是她,眸色暗了暗。眼前的少女头发还乱着,显然是醒了就急匆匆赶来的,是恨极了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来算账吗?他想起前日猎妖时的混乱,本想自己引开那妖,谁知她竟从身后扑过来替他挡了一下。他向来知道自己没修剑的天赋,从没想过会有人护着他。

      霜越望着他,少年只穿了件单薄的暗紫色外衣,月光像给她镀了层银霜,衬得面容愈发清俊。他没束发,发梢微湿,该是刚沐浴过,身上飘来淡淡的木檀香修士感官敏锐,隔着几步也能闻到。

      她想起前世种种,那些刻意的刁难与欺负,脸颊更烫了。她在心里发誓,这一世绝不再那样对他。

      “陵淮。”霜越轻轻唤了一声。

      对面的人闷声应了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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