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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成年人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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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十一点,酒馆里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井葵放下酒杯,指尖在徐夏曳手背上轻轻一点,“我去弹首曲子给你听?”
徐夏曳抬眉,眼底浮起一丝玩味,“这么好心?”
“收了费的。”她意有所指地抿唇一笑。
他立刻想起厨房里那个吻,唇角勾起了些。
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看着,我要大展身手了。”
“嗯。”他往后靠在卡座里,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舞台上,井葵调试琴凳的动作娴熟优雅。她指尖落在琴键上,旋律倾泻而下,每一个音符都像在诉说无人知晓的心事。
徐夏曳凝视着灯光下的她。微卷的发丝垂在腰间,低垂的睫毛细长,抬起时,那双桃花眼里盛着整个舞台的碎光。
不是张扬的美,而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动。就像她弹奏的这首曲子,温柔中带着倔强,甜蜜里藏着忧伤。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徐夏曳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
掌声响起,井葵转头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歪头一笑,伸手招了招。
……
车子驶离酒馆,却不是往繁华的外滩方向开去。
井葵望着窗外越来越稀疏的灯光,疑惑道,“去外滩没这么远吧?”
蔡今原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远处,“当然不是去外滩。”
“那是去哪儿?”她侧头看向驾驶座的徐夏曳。
远处亮起一片璀璨的灯光,童话般的城堡轮廓在夜色中浮现。
井葵瞪大眼睛,“......迪士尼?”
“没错。”蔡今原打了个响指。
入园时人潮拥挤,井葵刚想伸手去拉徐夏曳的衣袖,他已经先一步回身握住她的手腕。她顺势翻转手心,与他十指相扣。他没有挣脱,任由她贴近,交握的手藏在两人之间。
“想玩什么?”走过主街时徐夏曳问。
“都来过好多次了。”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没什么想玩的,就爱看烟花。”
他点点头,带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蔡今原走在徐夏曳另一侧,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紧握的手。
时间流逝得飞快,转眼距离跨年只剩几分钟。
他们找到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站定。
倒计时开始的瞬间,第一束烟花在城堡上空炸开,金色流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徐夏曳!新年快乐!”井葵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对着他耳边喊道。
徐夏曳侧身,高大的身影挡住她面前的视野,他一手仍与她十指紧扣,但另一手已抬起她的下巴,“新年快乐,井葵。”
话音未落,吻已经落下。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与漫天绽放的烟花一样令人眩晕。
蔡今原在一旁目瞪口呆。
璀璨的烟花照亮了拥吻的两人,也照亮了他这个千瓦电灯泡的单身狗生涯。
他默默转身,决定专心欣赏这场昂贵的烟花秀。
夜空中的烟火不断变换着形状,时而如垂柳,时而似繁星。最后一束巨大的金色烟花在零点整绽放,将整个乐园照得如同白昼。
而角落里,两人的影子仍紧紧交叠,仿佛要这样一直吻到下一个新年。
烟花秀结束。
井葵刚转身往洗手间走去,蔡今原就一把拽住徐夏曳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你俩都亲嘴了,谈了吧?”
徐夏曳单手插兜,神色淡淡,“没有。”
“?”蔡今原目瞪口呆,“那你俩现在算什么关系?”
“亲了嘴的关系。”徐夏曳语气平静。
“我靠!”蔡今原差点跳起来,“你亲了人家不负责?你他妈——”
“不是你想的那样。”徐夏曳皱眉打断。
“那你倒是说清楚啊!”蔡今原急得抓头发,“亲了人家不在一起?纯纯他妈的渣男作风啊!你——”
“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来话长。”他望向洗手间方向,眼神复杂,“我喜欢她,也会对她负责。但这事……真的不好解释。”
蔡今原一脸茫然:“?”
井葵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徐夏曳面前揉了揉眼睛,“我累了,回家吧?”
“嗯。”徐夏曳自然地伸手。
她熟练地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徐夏曳握紧她微凉的指尖,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蔡今原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默契的背影,满脑子问号。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不散他脸上的困惑。
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
跨年后的凌晨,万籁俱寂。
井葵被徐夏曳压在沙发里,徐夏曳撑起上身,单手扯开上衣,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再次俯身吻下来,井葵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灼热温度,以及那不容忽视的坚硬触感。
她抬手环住徐夏曳的脖颈,指尖沿着他脊背的沟壑游走。每一次触碰都像在丈量他们之间无法言说的距离。
那么近,又那么远。
徐夏曳的吻突然停下,他直起身,金属皮带扣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井葵撑起手肘看他,目光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总是这样。
永远只脱自己的衣服,永远不越雷池一步。那种近乎自虐的克制,反而让井葵心尖发颤。
她想要回应,想要主动,却又被自己心底筑起的那道无形屏障挡在外面。
徐夏曳察觉到她的目光,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别想不该想的。”
随即又是一个深吻落下,他带着她的手向下探去。
井葵轻哼一声,在唇舌交缠的间隙,似乎听见他含糊地说了一句“我等你”。
那声音太轻,轻得像幻觉,却又重得让她心脏骤缩。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
而屋内,他们仍在那个暧昧的边界徘徊。
他等着她跨过来,她等着他拉一把。
夜很深了。
井葵的脚步在门口踟蹰。
她转过身,手指互相绞着,“我要回家过年了。”
“你呢?”
“也会回。”徐夏曳站在光影交界处,轮廓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边缘。
她垂下眼睫,“嗯......”
“我回来可能会迟些,毕竟要两家跑。”
他点点头,目光没离开她的脸。
井葵迈步走回去,在距离他半步之遥停下,“你......”
话音未落,就被徐夏曳一把搂进怀里。
这次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像是要把分离的日子都预先补上。
分开时两人都气息不稳。
徐夏曳捧着她的脸,拇指擦过她泛红的眼尾,“我等你。”
井葵仰头看他,眸中水光潋滟。
她轻轻点头,没问要等多久,也没问等什么。
他说的等是什么含义,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等她回来,等她想通,等她勇敢,等她愿意相信爱情不会重蹈父母的覆辙。
井葵最后看了他一眼,门关上的瞬间,徐夏曳还站在原地,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们刚才缠绵过的沙发边缘。
**
申亭市景禾区。
今年的新年来得早,城市街道已处处张灯结彩。私人别墅区的落地窗外,霓虹将夜色染成流动的星河,远处商业大厦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贺岁短片。
井葵蜷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眼神却涣散失焦。
思绪不由飘回前几日——
母亲夏静兰与男友严骁泽那场隔着电话的争执犹在耳边。向来优雅从容的夏静兰挂断电话后,眼角眉梢尽是倦意。她向井葵招手时,保养得宜的手指竟微微发颤:“葵葵,来。”
夏静兰拉着她在沙发上落座,“你也听见了。”
“妈妈是不是注定事业与爱情不可兼得?”夏静兰停顿良久,眼尾泛起薄红,那声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半生沧桑,“我与你严叔叔又起争执了。”
“这些年,我全球各地飞。别说是他,我连你都难得一见。”
“妈妈成名不算早。当年正值事业腾飞之际,终日奔波在外,错过了你太多成长时刻。”夏静兰声音哽咽几分,“你不曾怨怼,仍与妈妈亲近,已经是莫大的慰藉。”
“可谁想,这忙碌竟消磨了我与你爸爸的激情。”
“长久分离,炽热情感终成余烬。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皆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细水长流的相守都不是我们所求的。”一滴泪坠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我们太了解彼此,也太尊重彼此,所以选择放手。”
夏静兰拭泪的姿势依旧优雅,唇边苦笑却破碎不堪,“可如今呢?”
“第二段感情又要无疾而终。”
“你说妈妈是否注定与情爱无缘?”
此刻井葵偷瞥身侧翻阅杂志的母亲。
这位商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在家也会为情所困。
单人沙发那端的井栩正专注浏览手机,兄妹二人默契地维持着这份静谧。
回忆如潮水漫涌——
父母离婚那日,他们信誓旦旦保证绝不弃她于不顾,承诺会以挚友身份共同抚养。
他们确实做到了。
可真正深爱过的人,当真能退居朋友之位吗?
昨日父母共进晚餐,言语可以粉饰太平,肢体却泄露天机。他们依旧能同时伸手去够同一碟菜,依旧会在对方说话时不自觉前倾身体,目光相接时眼底仍有未熄的星火。
她心知肚明,夏静兰与严骁泽不过是商业联姻,利益捆绑的傀儡。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她不明白。她宁愿时光永远停留在十六岁。那时井之华书房里的灯总夏静兰留到深夜,夏静兰出差归来总会先扑进井之华的怀里。
井葵低头,发现手机屏幕已自动锁屏,倒映出自己与井之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幸运星”三个字在格外醒目。
井葵从沙发上起身,指尖掠过屏幕,不自觉勾起唇角,“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瞬间,徐夏曳带着颗粒感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静安区的新年氛围和梵林区一样吗?”
“不一样。”她倚着落地窗,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画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
井葵挑眉。
她发了。
但全是些不堪入目的荤话。
他想要的那些缠绵悱恻的问候,她偏不遂他的愿。
“睁眼说瞎话?”她反唇相讥。
“我迷路了。”他说。
“报警电话不会拨?”她嗤笑,“110,不知道?”
“我知道。”他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困扰,“但点进拨号界面,手指不听使唤,偏偏按了这个号码。”
井葵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眉峰微挑,眼里噙着促狭的笑意。
她胸腔里泛起一阵酥麻:“怎么?”
“十几天不见,想要了?”
“到底发不发定位?”他语气骤然转硬,“不发我调头回梵林了。”
“什么定位?”
“你家。“车流声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东西给你。”
“你要来景禾区?”她直起身子。
“已经在路上了。”他语速加快,“快点。”
“知道了。”
挂断电话,指尖在通讯录界面停顿片刻,最终将定位发了过去。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爱情?
嘴上说着荤话,心里藏着相思,用最轻佻的方式,掩盖最郑重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