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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网红的假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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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屏幕里的“安雅”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眼角的亮片在环形灯下闪着细碎的光,下一秒,她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手里的口红“啪”地掉在梳妆台上,人顺着电竞椅滑下去,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弹幕从“姐姐今天的口红色号绝美”瞬间变成“???”“怎么了?”“快叫救护车!”时,林墨正在给盆栽换土,泥土里混着去年的枯叶,捏起来沙沙响,像某种细碎的警告。
小李的电话打得很急:“林队,美妆顶流安雅直播时出事了,已经没气了,法医初步判断是过敏休克!”
安雅的直播间比林墨想象的小,十几平米的房间被镜子和补光灯围得密不透风,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混杂着卸妆水的酒精气息,梳妆台上摆着上百支口红,按色号从粉到红排列,像一排沉默的士兵。
安雅倒在椅子旁,右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尖沾着一点豆沙色的唇膏,法医正在提取她脸上的化妆品样本,眉头紧锁:“粉底、眼影、口红里都检测出了豚草提取物,是强效过敏原。”
“她对这个过敏?”林墨看着墙上的巨幅海报,海报上的安雅笑得明媚,眼尾扫着金色的亮片。
“粉丝都说她是敏感肌救星,推荐的产品从没出过问题。”平台负责人擦着汗,递过来一份安雅的直播脚本,“今天推的是新品牌唇釉,她试色前还特意说过亲自测试过三天,零过敏。”
林墨的目光落在梳妆台最下层的抽屉上,那里没锁,露出半瓶白色药片,瓶身没有标签,她戴着手套抽出来,是抗抑郁药,旁边还有一张处方单,日期是上周,医生签名被涂掉了,只留下“重度抑郁,建议停药观察”的字样。
“她有抑郁症?”
“没听说啊。”负责人一脸茫然,“安雅的人设是阳光小太阳,每天直播都笑嘻嘻的,还总说只要够努力,没有跨不过的坎。”
这时,技术科发来消息:“林队,安雅的后台数据有问题,近三个月的直播时长显示,有17次是代播,IP地址和她常用的不一样。”
林墨的视线扫过房间角落的全身镜,镜子里映出她的影子,也映出海报上安雅的笑,两个影像重叠的瞬间,她忽然注意到海报右下角有个模糊的水印,像被人刻意磨掉过。
安潼坐在警局的接待室里,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卫衣,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和安雅一模一样的手腕,细瘦,腕骨突出,只是她的眼睛里没有亮片,只有浓重的黑眼圈,像两只化不开的墨。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她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直播的是我,有时候是她。”
原来安雅半年前查出抑郁症,严重到无法对着镜头笑,安潼刚大学毕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成了姐姐的“影子”,她们长得太像,连说话的语气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粉丝从未察觉。
“昨天直播前,姐姐说她状态好,想自己上。”安潼的手指抠着卫衣上的线头,“我在隔壁房间备课,听到她尖叫就冲过去,已经晚了...”
“她用的口红是谁的?”林墨打断她。
安潼的动作顿了顿:“是,是我换的。”
她抬起头,眼里浮出一层水汽:“姐姐最近在查一个叫星火的水军公司,说他们收了钱就帮人抹黑竞品,还扒素人的隐私,那个公司老板威胁她,说再敢多管闲事,就让她彻底消失。”
安潼怕姐姐出事,偷偷把安雅常用的口红换成了另一支,她知道姐姐对这支的成分过敏,但只是轻微泛红,想让姐姐“生病”停播,躲一阵子。
“可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会这样。”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法医说过敏原有那么强的毒性,根本不是口红本身带的。”
林墨看着她。这个女孩的眼神里有恐惧,有愧疚,却没有撒谎时的闪躲,她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梧桐树正落叶子,一片接一片,像在掩盖什么。
“安雅的医生说,她对豚草并不过敏。”林墨的声音很轻,“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潼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
星火公司藏在写字楼的夹层里,门口挂着“网络科技”的牌子,里面却像个蜂巢,十几个年轻人对着电脑敲字,屏幕上滚动着各种恶毒的评论,关键词是“小三”“假货”“滚出美妆圈”。
老板张浩是个矮胖的男人,穿一件印着骷髅头的T恤,看到警察时,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安雅?她是我们的客户啊,上个月还找我们帮她怼过竞品,怎么会突然死了?”
林墨没理会他的装傻,直接让技术科查公司的服务器。小李在一旁低声汇报:“张浩以前在林薇姐的设计公司待过,负责网络维护,2015年突然离职了。”
林墨的指尖在文件袋上顿了顿,又是和姐姐有关。
服务器里的内容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除了海量的水军订单,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安雅和张浩的聊天记录。
“你手里那些关于双生镜的料,到底给不给我?”这是安雅的消息,时间是一周前。
“那是老板的禁忌,你别碰。”张浩回得很快,“做好你的网红,不然有你好受的。”
“林薇当年是不是发现了你们的秘密才失踪的?”
“......安雅,你找死。”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安雅出事前一天。
技术科同时破解了安雅的云盘,里面有她偷偷录下的录音,张浩的声音带着酒气:“那符号是林薇设计的,后来被我们老板拿去用了,说是双面人生的意思,一面是人,一面是鬼,你以为你查到的是水军这点事?我们干的可比这黑多了....”
录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
张浩坐在审讯室里,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手机壳,壳上印着个模糊的符号,两个交叠的半圆,和林墨见过的“双生镜”一模一样。
“我没杀她。”他反复强调,额头上的汗浸湿了刘海,“我就是威胁了她几句,谁知道她那么不经吓。”
“安雅的抗抑郁药里,为什么会有豚草提取物?”林墨把药瓶的照片推到他面前,“我们查了药店记录,你上周买过同款药,还单独买了高纯度的豚草粉末。”
张浩的脸瞬间白了。
他确实怕安雅把“双生镜”的秘密捅出去,那个符号不仅是水军公司的标记,更是一个庞大网络的通行证,他们帮客户伪造身份、洗白黑料,甚至处理“麻烦”,林薇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才被“处理”的。
“我知道安潼会给她换口红。”张浩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说一个见不得光的阴谋,“我在安雅的抗抑郁药里加了豚草粉,剂量很小,本来只想让她过敏红肿,没法直播,等她停播了,我再找机会把她手里的证据偷回来。”
他没想到安潼换的口红里刚好有微量过敏原,两种东西加在一起,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那个老板是谁?”林墨追问。
张浩却闭紧了嘴,像是怕吐出什么洪水猛兽:“我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他喜欢用双生镜当标记。”
安潼来警局领安雅的遗物时,抱着一个旧相册,里面没有安雅的网红照片,只有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乡下的田埂上追蝴蝶。
“我和姐姐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她说以后一定要赚很多钱,让我们住大房子。”她翻到最后一页,是张姐妹俩的合照,背后用铅笔写着“安雅&安潼,永远不分开”。
林墨看着照片,忽然想起安雅直播时说过的话:“镜子里的我们,和镜子外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她送安潼到门口,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迷了人的眼,安潼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在姐姐的书里找到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纸上画着个潦草的地图,标记着“星火公司后门”,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他们每周三晚上会转移货,用印有双生镜的箱子。”
林墨捏着那张纸,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面,她好像能看到安雅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那些箱子的样子,眼里闪着既恐惧又坚定的光。
回到办公室时,小李正在整理卷宗,把张浩手机壳上的“双生镜”符号拍照存档,照片放大后,能看到符号边缘有个极小的缺口,像被什么东西磕过。
“林队,你看这个。”小李指着符号的一角,“和周明墙上刻的那个不一样,这个更精细,像是...专业设计的。”
林墨没说话,打开电脑,调出苏晴加密文件夹里的照片,林薇和苏晴在大学宿舍的合照,林薇的T恤上,别着一个徽章,图案正是这个带缺口的双生镜。
原来如此,这个符号,从一开始就属于姐姐。
她拿起手机,翻到姐姐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拨出去,但这一次,她的指尖不再冰凉,那些散落在各个案件里的碎片,正在慢慢拼凑出一个轮廓,像黎明前,终于透出微光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