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徐三渝

14、第 14 章

　　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透明的伞面上，像是无数个细小的鼓点。

　　那句“我听见了”仿佛一块带着灼热温度的烙铁，重重地烙在了江蕴齐的心上。

　　季随，你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她趴在他的后背上，静静地感受着他那带着温热的皮肤下的有力的脉搏的跳动，以及他说话时胸腔里发出的微弱的震动。

　　江蕴齐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攥住，下意识收紧了环抱在他颈侧的的手臂，她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方带了些湿润的衣领下的那一层温热的肌肤。

　　感受到对方的动作，季随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又忽然用力将背上那人猛地向上一托。

　　“江蕴齐。”

　　他又叫了声她的名字，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哑，他扭头看向她，眸色深沉：

　　“所以…可不可以别再收他的橙子…”

　　“我的…更甜…”

　　为保持平衡，江蕴齐慌忙地搂紧对方的脖子，抬眼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

　　“我去！他真的这么说的！”姜楠坐在江蕴齐身旁，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那他这么做和告白有什么区别！江蕴齐，他真的对你动心了！”

　　闻言，江蕴齐有些羞赧地垂下了头，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语气带了几分莫名的羞涩：“哪有…你可别胡说…”

　　姜楠一脸无语地盯着对方，看着对方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别装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是是是。”江蕴齐一边回应着，一边迅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塞给对方，“好了好了，该集合了，别迟到了。”

　　姜楠接过糖果，朝对方翻了个白眼，随即便匆匆忙忙地塞了几颗到嘴里，又一溜烟儿似的奔回了队伍。

　　江蕴齐看着对方逐渐奔离的背影，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六班队列所在的方位。

　　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一眼便看见了季随所在的方位。

　　他静静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身姿依旧修长挺拔。

　　江蕴齐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江蕴齐！”

　　“到！”何教官忽然叫了她的名字，雄浑有力的男声猛地穿透她的耳膜，江蕴齐被吓得立刻从地上弹跳而起。

　　“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去器材室和学生会一起来布置一下明天军训检阅的场地。”何教官盯着她，语气丝毫不容拒绝

　　啊？

　　江蕴齐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咽了口唾沫，目光怔怔地盯着对方。

　　半晌，她伸出一根手一脸疑惑地指着自己：“我？布置场地？和学生会？”

　　“没错，就是你。”何教官看着她，义正言辞地说道。

　　江蕴齐小声地“哦”了声，随即便迈着还不太利索的步子来到了器材室所在的位置。

　　“有人吗？”江蕴齐小声地敲了敲门，就连声音都有些怯生生的。

　　“进来吧，门没锁。”

　　江蕴齐抿了抿嘴唇，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里面只有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一旁忙着整理明天军训检阅要用到的一些东西。

　　见江蕴齐进来，几人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学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其中有一个男生开口问道，一脸疑惑地盯着对方。

　　“我…教官让我来帮忙…”说着，江蕴齐不自觉地垂下了头，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感到一阵莫名的窘迫。

　　“没事的同学，你在这看着我们就好。”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江蕴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

　　是傅斯年。

　　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傅斯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微笑，他看着她，温声说道：“又是你啊，江同学。”

　　“嗯…真巧啊，傅、傅学长…”江蕴齐看着对方，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江蕴齐现在一看到傅斯年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没事儿的。你的腿不方便，就在这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傅斯年走上前，给她腾了个空位出来。

　　“谢谢…”

　　“对了，我昨晚在学校表白墙上看到了你唱歌的视频。那首歌，你唱的很好听。”傅斯年看着她，浅笑道。

　　“谢谢傅学长…”江蕴齐的心猛地一跳，她有些局促地回应着，就连脸颊也开始莫名地有些发烫。

　　“没事的，坐吧。”说着，傅斯年指了指一旁的折叠椅，语气依旧温和。“你的脚还没好全，站着累。”

　　闻言，江蕴齐只好讷讷地坐在了一旁，她紧紧埋着自己的脑袋，目光也丝毫不敢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

　　“脚伤怎么样了？昨晚又下了雨，没有加重吧？”傅斯年靠在一旁器材架上，低头看着她，柔声询问道。

　　“不影响的，已经好多了…”江蕴齐急急忙忙地回应着，下意识缩了缩那只受伤的脚。

　　“那就好，不过你们教官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傅斯年看着，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居然让一个伤员过来帮忙。”

　　江蕴齐心头微微一颤，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自己确实闲着也是闲着…教官也可能只是想锻炼一下我…”说着，她顿了顿，就连声音也都低了些：“虽然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说着，江蕴齐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那几个忙碌的男生身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再看看自己，坐在这里确实像个摆设。

　　“怎么会呢？”傅斯年的声音依旧很温和，连带了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你坐在这，也算是对我们工作的一种监督和支持了。”

　　闻言，江蕴齐怔怔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傅斯年看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她的身上，语气带了几分试探：“昨晚那首歌…是有什么含义吗？”

　　“啊？”江蕴齐猛地抬头看向对方，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镜片在器材室顶光的作用下微微反光，让她一时有些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

　　他…猜到什么了？

　　还是单纯地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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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个细碎的想法在江蕴齐脑中轰然划过，她轻轻咽了口唾沫，随即微微抬眸看向对方：

　　“就…随便选的，觉得旋律很好听。”江蕴齐说着，又不自觉地垂下眼眸，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这样啊…”傅斯年轻轻应了声，语气依旧很温和，但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器材室里此时只有器材挪动和纸箱在地面摩擦传来的阵阵的声响，江蕴齐呆呆地坐在那把折叠椅上，紧紧埋着自己的脑袋。

　　“旋律好听…确实也是。”傅斯年向前踱了半步，倚靠在一旁堆叠的体操垫上，影子也恰好落在江蕴齐低垂的视线里。

　　“嗯…毕竟是五月天的歌嘛，知名度还是比较高的。”江蕴齐说着，双手又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傅斯年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便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但却让江蕴齐的心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江同学，”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略低了些，语气依旧温和：“其实…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相信你的内心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就像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蜷缩的脚踝上，“就像那天在楼梯口，明明很疼，但你还是逞强说没事一样。”

　　他的话此刻就像一把钥匙，精准无误地撬开了她努力压制的平静的外壳。

　　江蕴齐微微抬眸，恰好撞进他那双充满温柔但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琥珀色的双眸里。

　　“傅斯年，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吗？”

　　器材室的一个男生忽然站起身，直直地伸了个懒腰，一脸疲倦地朝傅斯年说道。

　　“那行，那就走吧。”傅斯年侧过头看向对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江同学，那我们一起过去吧。”傅斯年扭头看向江蕴齐，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好…”江蕴齐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跟在了几人身后。

　　正要打开门的瞬间，却突然有人从外边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是季随。

　　看见对方的瞬间，江蕴齐顿觉心脏跳出了嗓子眼，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甚至连手心都不自觉地渗出一层薄汗。

　　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和他解释？

　　江蕴齐咽了口唾沫，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季随同学，你这是…”傅斯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季随的目光在傅斯年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他看向器材室里众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找、人。”

　　闻言，傅斯年透过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敛去，只剩下一丝凝重和了然。

　　他的眼神里也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意思，只是一脸平静地回视着对方。

　　顷刻间，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下一秒，季随直接掠过几人径直朝器材室里走去。

　　他的腿很长，三两步就走到了江蕴齐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对方给团团笼罩。他盯着对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但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就连嗓音都带了几分低沉，凝神片刻，用极尽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江蕴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