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城再无雪》漠然愿

39、童心未泯的国小校长

　　周日下午四时许，陆御然从新湾北老家回到竹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柏油路面上。他迫不及待地约了崔雪一起吃晚餐，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发送消息时的提示音在安静的车站格外清脆。

　　他们选了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川菜馆，红彤彤的灯笼从门口一直挂到内厅，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温暖的光晕。木质桌椅被打磨得光滑锃亮，反射着柔和的灯光，墙上挂着几幅四川风景的水墨画，角落里的小型假山流水造景发出潺潺的水声，营造出温馨而富有情调的氛围。

　　崔雪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正低头玩手机等陆御然。她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棉质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头发松松地扎成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际，在夕阳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等很久了吗？"陆御然拉开椅子坐下，木质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额头上还带着赶路留下的细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胸口因为快步行走而微微起伏。

　　崔雪摇摇头， "我刚到。怎么样，回家还顺利吗？"

　　"挺好的，"陆御然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给她倒了杯水，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妈一直念叨着要见妳呢。"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崔雪的耳尖立刻红了，像是被人用画笔蘸了胭脂轻轻点过。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绕着杯沿打转，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一圈模糊的水痕，"那个...我昨晚也跟我妈说了我们的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陆御然正在夹开胃菜的手顿了一下，筷子上的水煮鱼片差点掉回碗里，红油在瓷盘上溅出几滴鲜艳的痕迹，"妳妈妈...怎么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

　　"她超级惊讶，"崔雪忍不住笑起来，眼角挤出几道可爱的细纹，"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交男朋友嘛。她问了好多问题，差点把我问崩溃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餐巾纸，将平整的纸张折成各种形状。

　　陆御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都问什么了？"

　　崔雪掰着手指数，指甲上淡粉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就是那些老套的问题啊，你家住哪、父母做什么的、未来规划是什么...哦，还问你会不会抽烟喝酒。"每说一个，就弯下一根手指，最后手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

　　"妳怎么回答的？"陆御然紧张地追问。

　　崔雪调皮地眨眨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上下扇动："我说你偶尔会喝点啤酒，但从不抽烟。然后我妈就说'这个习惯不错'。"她模仿着母亲严肃的语气，却因为眼中的笑意而显得格外可爱。

　　陆御然松了口气，肩膀的线条明显放松下来，但随即又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等等，你说'差点'问崩溃？后来怎么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感受着玻璃的冰凉触感。

　　"后来啊，"崔雪神秘地笑了，嘴角上扬到一个狡黠的弧度，"我给她看了你昨天发的朋友圈，就是那桌菜的照片。她一看就乐了，说'会下厨而且愿意为家人下厨的男生肯定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她的声音因为模仿母亲而变得低沉，却掩饰不住其中的笑意。

　　陆御然没想到自己随手发的照片居然有这么大威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傻笑着往崔雪碗里夹菜，筷子尖小心翼翼地避开辣椒："所以...妳妈妈这是同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何止同意，"崔雪咬着筷子尖，牙齿在竹制筷子上留下细小的压痕，"她还催我带你回家吃饭呢，说要亲自尝尝你的手艺。"她的眼睛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星光。

　　陆御然发现崔雪一直只提到妈妈的反应，忍不住问道，"那你爸爸呢？他怎么说？"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无形的圆圈，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提到爸爸，崔雪的表情突然变得生动起来，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我都叫我爸阿茂，因为他名字叫崔茂文。以前是小学校长，现在就是一个退休在家整天找朋友打麻将无忧无虑的快乐老头。"她的声音因为提起父亲而变得轻快，像是跳跃的音符。

　　"校长？"陆御然惊讶地瞪大眼睛，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扩大，"那不是很严肃吗？"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戴着眼镜的严厉形象。

　　"才怪！"崔雪笑出声，声音清脆得像银铃，"他超级冒失的，经常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虽然有时候能把我气死，但有这样的爸爸真的很有趣。"她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描绘着父亲滑稽的形象。

　　她喝了口饮料，玻璃杯上立刻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分享什么重大秘密。

　　"我小学的时候因为就读的就是阿茂教书的小学，所以我都跟阿茂一起上学、回家。三年级的时候，妈妈有天加班到很晚，是阿茂负责给我做晚饭。"崔雪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餐巾。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陆御然想象着小崔雪和父亲一起上下学的温馨画面，忍不住微笑起来。服务员正好端上主菜，红彤彤的水煮鱼冒着热气，香气扑鼻。他细心地帮崔雪挑去鱼刺，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精密操作。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他在和面的时候突然抓了一把面粉撒在我头上。"崔雪继续说道，手指在空中做了个撒粉的动作。

　　陆御然想象着小崔雪顶着一头面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我当时气坏了，"崔雪鼓起脸颊，模仿小时候气鼓鼓的样子，整张脸都皱成一团，"阿茂还不知死活地哈哈大笑，说什么'我们家小雪变成小白兔了'，还拿出手机要拍照。"她的声音因为模仿而变得滑稽，引得邻桌的客人也转头看了一眼。

　　"后来呢？"陆御然追问，完全被故事吸引了，筷子悬在半空中，忘了夹菜。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狡黠，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啦！趁他不注意，我也抓了一把面粉反击。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一个闪身躲开了，全撒在妈妈最心爱的围裙上面！"她的手掌"啪"地拍在桌面上，力道大得让餐具都微微震动。

　　服务员正好端上主菜，两人暂停了谈话。红彤彤的水煮鱼冒着热气，香气扑鼻。陆御然细心地帮崔雪挑去鱼刺，继续追问，"后来呢？面粉大战谁赢了？"他的声音因为期待而微微发颤。

　　"哪有什么输赢啊，"崔雪夹了块鱼肉，红油顺着筷子滴落在碗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油圈，"我们俩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面粉撒得到处都是。最后阿茂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会做馒头，所谓的'惊喜'其实是叫外卖的披萨。"她的肩膀因为笑声而微微抖动，发丝随之轻轻摇晃。

　　陆御然笑得差点被花椒呛到，连忙喝了一大口水，"这也太反转了吧！"他的眼角因为大笑而渗出些许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崔雪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两盏小灯，"到了垃圾车来收垃圾的时间，阿茂为了弥补我，主动提出带我去丢垃圾。路上他一直逗我开心，说什么'爸爸错了，下次带你去吃冰淇淋'之类的。"她的声音因为模仿父亲而变得低沉，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宠溺。

　　她喝了口饮料，玻璃杯上立刻凝结了一层水雾，继续讲述，"丢完垃圾后，他突然跑起来，说要先回家把门锁上不让我进去。我那时候才多大啊，怎么可能跑得过那时候是体育老师兼田径队教练的阿茂？"她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父亲跑步的姿势，滑稽又可爱。

　　陆御然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发展，心疼地皱眉，"你摔倒了？"

　　"嗯，"崔雪点点头，下意识摸了摸右膝盖，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疤痕，"跑得太急没看清路，被不平的人行道绊倒了。膝盖磕了个口子，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的眉头因为回忆而微微皱起，像是又感受到了当时的疼痛。

　　陆御然心疼地皱眉，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很疼吧？"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疼死了！"崔雪夸张地说，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坐在电梯口嚎啕大哭。正好这时候妈妈加班回来了，妈妈拿钥匙把门打开的瞬间阿茂还以为是我带钥匙了自己开门进来，他又想在我脸上撒一把面粉，结果就撒到妈妈头上。"她的声音因为憋笑而变得颤抖，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

　　讲到这里崔雪顿了顿，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接下来就是妈妈的算帐时间了，阿茂回家两个小时，一顿晚餐没煮好只叫了外卖，还把厨房弄得到处都是面粉，还让女儿的腿伤多了一个伤口，妈妈简直气炸了。"她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叉，模仿母亲愤怒的样子。

　　"然后呢？"陆御然已经憋笑憋到满脸通红，手指紧紧攥着餐巾纸，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然后？"崔雪狡黠地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阿茂被罚站了两个小时，还得写一千字的检讨书。最搞笑的是，他第二天还要以校长的身份去给学生训话，结果因为熬夜写检讨，在升旗仪式上差点睡着。"她的肩膀因为笑声而剧烈抖动，差点碰倒了水杯。

　　陆御然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拍着胸口顺气，"这也太反差萌了吧！"他的笑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响亮，引得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听完这个故事，陆御然对见崔雪父母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他想象着一个会在家和女儿玩面粉大战的校长父亲，感觉应该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餐厅的灯笼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温暖明亮。

　　"所以，"他试探性地问，声音因为期待而微微发颤，"你爸妈想什么时候见我？"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无形的图案，透露出内心的忐忑。

　　崔雪咬着下唇想了想，唇瓣因为压力而微微发白，"下个月怎么样？我们可以一起回府城。我家在府城有一间房子那是阿茂的地盘，那边依山傍水很适合他退休老头生活，我觉得我们偶尔去享受一下那样悠闲的时光也很不错。而且那边的麻豆文旦也很有名，是销往世界各地的湾岛省名产。"

　　陆御然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是有一群蝴蝶在胸腔里扑腾。依山傍水，果园，宁静的乡下生活...这听起来简直像电影里的场景。他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样的画面：月光下的乡间小路，他和崔雪手牵着手散步，远处是硕果累累的果树；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鸟鸣声代替闹钟将他们唤醒...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因为期待而微微发颤，"我很期待见到阿茂...和妳妈妈。"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那里因为一天的奔波而冒出了细小的胡茬。

　　崔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而柔软，"别担心，他们会喜欢你的。毕竟..."她调皮地眨眨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你可是会做菜的好男人啊。"

　　陆御然反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纹理。窗外的夜色渐深，餐馆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这一刻，陆御然突然很期待中秋的到来。不仅是为了见到崔雪的家人，更是因为能和她在乡下共度只有彼此的时光。他想起妈妈常说的话，"带回家的女孩要好好珍惜。"而现在，他即将被带回家见家长，这份心情既紧张又甜蜜，像是打翻了一杯加了蜂蜜的柠檬茶。

　　"对了，"崔雪突然想起什么，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阿茂最近迷上了钓鱼，到时候你可以陪他去河边钓钓鱼。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的眼睛因为想到这个画面而闪闪发亮。

　　陆御然笑着点头，虽然他对钓鱼一窍不通，但为了未来的岳父，学一学又何妨？毕竟，能和崔雪走到一起，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