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城再无雪》漠然愿

40、崔雪的陪练准备

　　周五早晨八点整，竹城清华大学管理学院302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九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空调运作的嗡嗡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在一起，形成催眠的白噪音。李教授的就业指导课向来是出勤率最低的课程——作为本科毕业前的最后一门必修课，大多数学生都抱着'能过就行'的心态，能翘就翘，就算来了也是各干各的。

　　陆御然坐在靠窗的第三排，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面前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单手撑着下巴，手肘与桌面接触的地方已经微微发红。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指尖在玻璃屏上留下细小的指纹。从Facebook滑到Instagram，再滑到小红书，看到有趣的探店视频就随手转发给崔雪。手机壳边缘因为长期使用已经有些磨损，露出下面金属的光泽。

　　「这家早午餐看起来不错，明天去试试？」
　　附上一家网红咖啡厅的照片，招牌班尼迪克蛋淋着金黄色的荷兰酱，松饼上堆叠着新鲜莓果和奶油，看起来诱人极了。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食物上，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边。

　　崔雪很快回复，消息提示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脆：
　　「好呀！他们家的班尼迪克蛋好像很出名～」
　　「我还想吃他们家的松饼，淋蜂蜜的那种！」
　　后面跟着一个流口水的小猪表情包，粉色的卡通猪眼睛变成了爱心形状。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完全没注意讲台上李教授在说什么。老教授的声音低沉平稳，像是某种背景音乐，偶尔夹杂着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吱吱"声。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几个原本偷偷溜走的同学赶紧从后门溜回来，鞋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陆御然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嘉俊正猫着腰从后门钻进来，头发乱得像鸡窝，显然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他的T恤还穿反了，标签露在外面，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活像只熬夜的熊猫。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几个原本偷偷溜走的同学赶紧从后门溜回来。陆御然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嘉俊正猫着腰从后门钻进来，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显然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第三排那个同学，"李教授推了推眼镜，金属镜框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既然回来了就坐好，别挡着后面的同学。"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嘉俊讪笑着溜到陆御然旁边的空位上，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压低声音说，气息里还带着牙膏的薄荷味，"靠，差点睡过头。老李今天吃错药了？居然真点名？"孟芷晴则在后面看着张嘉俊狼狈的样子一阵窃笑，手指捂着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陆御然耸耸肩，他把手机往他那边推了推，屏幕上的美食照片还亮着，"看看等一下午餐吃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点完名，大家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班代表突然站上讲台，用力拍了拍手：

　　"大家等一下！有重要通知！"

　　教室里响起一片不情愿的叹息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班代表无视大家的反应，继续说道，"下周一就是毕业杯了，这是我们大学四年最后一次正式比赛，需要跟大一到大三学弟比赛，赢的再进到决赛。"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语气突然严肃，"我知道球队的大家最近都很懒散没在运动，输给学弟可是很丢脸的，大家记得提前准备一下！"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某种警告。

　　话音刚落，教室右后方传来一声夸张的哀嚎——是张嘉俊。陆御然回头看去，只见他一脸崩溃地抓着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 "完了完了，我完全忘了这回事！"声音里满是绝望。"

　　上个月张嘉俊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陆御然一起晨练备战，甚至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表，那张纸现在还贴在他租屋处的墙上，边缘已经卷曲发黄。结果陆御然因为实验室和补习班太忙只去了一次，他自己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突然被提醒，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陆御然忍不住偷笑，但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班上几个主力球员的表情跟张嘉俊如出一辙。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默契地点点头，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

　　"明天早上八点，体育馆集合，"队长老郑站起来宣布，壮硕的身躯把椅子塞得满满当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强制训练，不来的人首发位置让给候补球员！"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看来他是来认真的了。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几个主力队员痛苦地趴在桌上。陆御然看了看手机里和崔雪讨论到一半的早午餐计划，叹了口气，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屏幕上还显示着那家咖啡厅的地址和营业时间，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走出教室，十二月的阳光带来了温暖，照在皮肤上像是有实质的重量。陆御然站在教学楼前的树荫下，树影婆娑，光斑在他脸上跳动。他沮丧地给崔雪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出轻微的声响：

　　「明天早午餐泡汤了...」
　　「毕业杯下周一开始，明天强制训练。」

　　他本以为崔雪会失望，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抱怨的准备。没想到回复来得飞快，字里行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真的吗？我可以去看你打球吗？」
　　「我一直觉得在球场边给男朋友加油超浪漫的！」
　　「以前都没机会，这次我一定要去！」
　　紧接着又发来一个小猪兴奋跳跳的表情包，圆滚滚的身体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陆御然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因为笑意而微微眯起。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在别人眼里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崔雪心里却这么特别。在他过去的篮球记忆中，场边永远只有林宥婕的身影，而现在，终于要有专属于他的加油声了。

　　「当然可以，」他回复道，「不过就是普通训练，可能会很无聊。」

　　崔雪立刻回道，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像是连珠炮：
　　「才不会无聊！我要好好记录男朋友帅气的样子～」
　　后面跟着一个爱心眼的表情，眼睛变成了闪烁的星星。

　　陆御然耳根一热，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却掩不住脸上扩大的笑容。路过的一对情侣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让他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下午的讲座课上，阳光已经西斜，教室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陆御然收到了黄子文发来的消息，提示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吓得他赶紧调成静音。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让他差点笑出声：

　　「你家崔雪今天超反常的！」
　　「一整天都在刷小红书，看什么'球场边必备物品'、'如何给打篮球的男友加油'。」
　　「刚才一下班就冲去超市了，说要给你准备惊喜！」
　　后面还跟着三个感叹号，像是要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陆御然想象着崔雪认真搜索攻略的样子，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时不时停下来做笔记。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像是被阳光直射。记得大二那年校际比赛，他投进关键球后下意识看向场边的林宥婕，她虽然也是开心欢呼，但因为只是暧昧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那时候他就想过，如果有人能名正言顺，明目张胆的为他欢呼雀跃该多好。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想到这里，他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麻。

　　晚上补习班下课后，街道已经亮起了路灯，飞蛾围绕着光源飞舞，投下细小的影子。陆御然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像是某种提醒。他掏出来一看，是崔雪发来的一张照片——她的地板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运动饮料、毛巾、便携小风扇、能量棒，甚至还有一套崭新的篮球服，号码正是他在系队用的23号。每样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像是要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这样才有陪练的感觉！」崔雪附上一个得意的表情，嘴角上扬到一个夸张的弧度。
　　「我还买了同色系的发带，明天一起穿～」

　　陆御然看着照片哭笑不得，手指放大又缩小，像是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赛前训练，崔雪却搞得像NBA总决赛一样隆重。但转念一想，以前练球时场边观战的都是林宥婕，就算传绯闻，她也只是"暧昧对象"。而这次，是崔雪第一次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球场边。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想到这里，陆御然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他反复放大照片，注意到崔雪连冰敷用的冰袋都准备了，还有一小瓶肌肉舒缓喷雾，不禁摇头轻笑——这也太周到了。

　　回到家洗完澡，热水冲走了疲惫，却冲不散心中的期待。陆御然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毛巾在发丝间摩擦发出"沙沙"声。发现手机亮着，崔雪发来一条语音消息，点开后传来她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拂过耳畔：

　　"你明天想喝什么口味的运动饮料？我买了柠檬和橘子两种。还有...你训练完会不会很饿？要不要我带点吃的？"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塑料袋的"哗啦"声，显然她还在整理今天买的东西。

　　陆御然能想象她说这话时微微歪头的样子，发丝垂落在脸颊一侧，眼睛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他忍不住拨通了视频电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屏幕那头的崔雪似乎刚洗完脸，发梢还带着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未施粉黛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像是被月光亲吻过。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领口处露出一小段锁骨，在镜头前显得格外纤细。

　　"喂？"崔雪把手机支在梳妆台上，正在往脸上拍化妆水。

　　"明天不用带那么多东西，"陆御然柔声道，"就是普通训练，又不是正式比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毛巾的一角，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

　　"那怎么行！"崔雪瞪大眼睛，黑眼珠在灯光下像是两颗黑曜石，"这可是我第一次看你打球。而且..."她的声音突然变小，像是含着一口棉花，"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场边那个最卖力加油的是你女朋友。"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了气音，却重重地敲在陆御然心上。

　　陆御然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突然说，"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啊？不用啦，我自己骑车..."

　　"听话，"陆御然打断她，声音轻柔却坚定，"你不用骑车了，当个乖乖的小鸟依人女朋友就好。"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中盛满了星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崔雪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块糖，"好呀～"尾音轻轻上扬，带着掩饰不住的甜蜜。

　　挂断电话，陆御然躺在床上，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下陷，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盯着天花板发呆，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缝，像是地图上的河流。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辉，为黑暗的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他想起大学四年，每次比赛林宥婕都会在场边加油，但那种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候的欢呼声中总带着一丝克制，像是怕被人看出什么。而明天，崔雪会毫无保留地为他呐喊，向全世界宣告他们的关系。

　　这一次，是真正属于他的女孩，正大光明为他而来。

　　想到这里，陆御然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笑了，闷闷的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棉质的枕套吸收了他的笑声，却吸收不了心中满溢的幸福感。明天，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日子。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崔雪在场边欢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