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城再无雪》漠然愿

37、海底捞

　　自从陆御晴得知哥哥有了女朋友，她的消息轰炸就没停过。陆御然的手机每天至少要响三次，每次都是妹妹急不可耐的催促，震动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屏幕上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哥！到底什么时候带嫂子来见我？」
　　「这周末行不行？报告我可以熬夜赶工，我有空的！」
　　「再拖我就直接去实验室找人了！」

　　最夸张的是上周四凌晨三点，陆御然被一连串的震动声吵醒，黑暗中手机屏幕刺眼地亮着，赫然显示着：「我梦见你们分手了！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文字后面跟着三个大哭的表情符号。

　　「妳不要狗嘴吐不出象牙乱讲话...」陆御然揉着惺忪的睡眼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沉闷的声响。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床头的闹钟上，显示着03:17的红色数字。

　　陆御然被烦得没办法，终于找了个三人都有空的时间，当周周五晚上，约在市中心百货公司的海底捞见面。崔雪知道后紧张得连续三天没睡好，眼下都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像是被人用淡墨画了两道阴影。

　　"你妹妹...会不会不喜欢我？"周四的实验结束后，崔雪第N次问道，手指不停地卷着发尾，将柔顺的发丝绕在食指上又松开。工位上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她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怎么办？"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被人听见的秘密。

　　陆御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和温度，"放心，她只会嫌我配不上你。"他顺手把整理好的实验报告交给崔雪，纸张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那丫头从小就喜欢漂亮姐姐，看到你肯定走不动路。"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崔雪将信将疑地瞪了他一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又开始纠结明天要穿什么。这种罕见的紧张模样让陆御然觉得格外可爱，像是发现了什么珍稀动物。她咬着下唇的样子像极了思考难题的小学生，连额头上都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皱纹。

　　周五下午四点，陆御然在讨论室开完小组会议回到休息室，发现崔雪不见了。他找遍整个实验室，连女厕所门口都假装路过三次，还是没看到人影。

　　"看到崔雪了吗？"他问正在整理器材的黄子文。

　　"哦，她一小时前就急匆匆走了，"黄子文挤眉弄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促狭的光芒，"说是要回家换衣服见小姑子～"尾音拖得老长，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陆御然掏出手机，金属外壳在掌心微微发烫，正好收到崔雪发来的消息：「我回家换衣服了，跟陈教授请了一小时假。」

　　紧接着又发来一张照片，床上摊着五六套衣服，各种颜色和材质的布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旁边还摆着各种化妆品，瓶瓶罐罐排列得像士兵方阵。梳妆台上甚至放着卷发棒和直发夹，电线像蛇一样盘踞在那里。

　　「哪套好看？急！在线等！」

　　陆御然忍不住笑出声，回复道：「你穿什么都好看，别紧张。」

　　五分钟后，崔雪发来一个愤怒的小猪表情包，那只卡通猪气得脸颊鼓鼓的：「这回答太敷衍了！认真点！」

　　接着是三个不同角度的自拍，分别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第一套是干练的衬衫加牛仔裤，第二套是甜美的碎花连衣裙，第三套则是优雅的针织套装。每张照片里她的表情都带着期待和忐忑，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

　　陆御然放大照片仔细端详，虽然他觉得每套都很好看，但还是认真给出了建议。最终崔雪选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和白色小外套——其实他根本分不清这些衣服有什么区别，但蓝色是崔雪最喜欢的颜色，这个选择让他暗自开心，像是得到了什么秘密礼物。

　　五点半，海底捞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商场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让刚从炎热室外进来的人不禁打个寒颤。霓虹灯招牌闪烁着红艳艳的光芒，将排队的人群都染上了一层喜庆的色彩。

　　陆御然载着陆御晴到达时，崔雪已经等在门口了。她紧张地站着，时不时整理一下裙摆，看到两人走过来时，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嫂子好！"陆御晴一个箭步冲上去，运动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亲热地挽住崔雪的手臂，"终于见到妳了！我哥是不是很烦人？辛苦妳了！"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引得周围排队的人都转头看过来。

　　崔雪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眼角挤出几道可爱的细纹，"还行，就是有时候太直男了。"她偷偷瞄了陆御然一眼，眼中带着笑意，像是盛满了星光。

　　"对吧对吧！他从小就这样！"陆御晴像找到知己一样兴奋，声音高得像是尖叫，"小时候有女生给他情书，他居然当着人家的面说'你的字写错了'！"她夸张地比划着，手臂在空中划出大大的弧线。

　　陆御然："..."

　　他默默跟在两个女生后面，看着她们一见如故地聊得起劲，完全把自己当空气。服务员领他们入座后，崔雪提醒服务员不要放芹菜——自己不吃芹菜这事连陆御然都经常忘记。陆御晴惊讶地看了崔雪一眼，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哥，你怎么都不说话？"点完菜后，陆御晴突然转头问他，嘴里还嚼着一片西瓜，汁水顺着嘴角流下。

　　"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有给我插话的机会吗？"陆御然无奈地往锅里下肉片，红白相间的肉片在沸腾的汤里迅速变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崔雪和陆御晴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因为女生的话题你不懂啊！"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经过排练的二重唱，这样的默契让陆御然打了一个冷颤，怎么看起来她们像是同一阵线的？

　　接下来的两小时，陆御然基本处于被'孤立'状态。他负责涮肉、夹菜、倒饮料，听着两个女生从化妆品聊到星座，再从校园八卦聊到陆御然小时候的糗事。火锅的热气在三人之间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却让气氛更加融洽。

　　"他初中时有一次在学校还没穿内裤呢！"陆御晴兴奋地爆料，筷子在空中挥舞，差点戳到陆御然的脸。

　　"陆御晴！"陆御然差点打翻饮料，玻璃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瞬间红得像锅里的番茄汤底。

　　崔雪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她的眼睛因为大笑而眯成一条缝，睫毛上甚至挂着一滴泪珠。

　　"初二！因为跟同学打架打到内裤被扯破了..."陆御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专业说书人。

　　"够了！"陆御然红着脸往妹妹碗里塞了一大块肉，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碗戳穿，"吃妳的饭！"他的声音因为羞恼而变得嘶哑。

　　看着崔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陆御然突然觉得，被揭老底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她的笑声像是银铃般清脆，在嘈杂的餐厅里格外悦耳。

　　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商场里的灯光渐渐调暗，预示着打烊时间临近。崔雪坚持要自己骑车回家，说是想给兄妹俩留点独处时间。她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像是在进行某种内心挣扎。

　　"我送妳去妳停车的地方吧。"陆御然不放心地说，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疲惫的痕迹。

　　"不用啦，"崔雪笑着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们兄妹好久没见了，多聊聊。"她凑近陆御然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轻声说："妳妹妹很可爱，我很喜欢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目送崔雪离开后，陆御然载着妹妹回她的租屋处。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偶尔的犬吠。路灯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个巨人漫步在城市中。

　　"哥，"后座的陆御晴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头盔的阻隔而有些闷，"崔雪真的很好。"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力道比平时要紧。

　　"嗯？"陆御然放慢车速，让夜风不那么猛烈。

　　"她看你的时候，眼睛会发光。"陆御晴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认真，没有了平时的嬉笑，"而且她记得你说过的每件小事，连你不爱吃芹菜都知道。刚才点菜时，她特意叮嘱服务员不要放。"她的下巴抵在陆御然背上，说话时的震动透过布料传来。

　　陆御然心头一暖。他没想到妹妹观察得这么仔细，更没想到崔雪会记得这种小细节。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突然在脑海中闪回——崔雪总是记得给他带不加糖的咖啡，知道他实验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甚至能在他皱眉时就看出他遇到了什么难题。

　　"所以你要好好对她，"陆御晴戳了戳他的肩膀，指甲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语气凶狠得像只护食的小老虎。

　　"到底谁是你亲哥啊..."陆御然假装抱怨，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但心中的暖意却久久不散。

　　送完妹妹回家，陆御然刚停好车就迫不及待地给崔雪打电话。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发抖，按错了好几次拨号键。两人从今天的见面聊到实验室的趣事，再到周末的安排，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多小时。电话那头的崔雪声音渐渐带上困意，像含着一口棉花。

　　"该睡觉啦，"崔雪的声音带着困意，时不时还夹杂着小哈欠，"明天还要早起加班呢...陈教授那边还有一些要报帐的报表还没做完..."她的语速越来越慢，像是快要没电的录音机。

　　挂断电话，陆御然这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妈妈。最近的一通是五分钟前。他赶紧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老妈不满的声音："跟女朋友打电话就这么投入？连妈妈的电话都不接了？"背景音里还能听到电视节目的声音，显然老妈一直在等他的回电。

　　"妈，我刚在骑车..."陆御然试图解释，声音因为心虚而越来越小。

　　"少来！你妹妹说你早就到她楼下了。"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家里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问题一个接一个，根本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陆御然头晕眼花。原来他刚才和崔雪通话时，妈妈打不通电话，就直接打给了陆御晴。而他的好妹妹不仅全盘托出，还添油加醋地把崔雪夸上了天。他能想象陆御晴眉飞色舞描述的样子，说不定还翻出了今天吃饭时偷拍的照片。

　　"这周末你和妹妹两人都必须回家吃饭，"妈妈最后下达命令，语气不容置疑，"顺便详细汇报一下你女朋友的事！"电话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期待和威胁。

　　手机震动，崔雪发来消息，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像是一盏小灯：「睡了吗？我刚刚忘记说了...今天很开心～」后面跟着一个害羞的猫咪表情，那只猫用爪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陆御然笑着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敲出轻微的声响：「我妹说你眼睛会发光。」

　　「？？？」

　　「我妈知道我交女朋友了，我妹把妳夸上天了。」

　　发完这条，陆御然把手机扔到一边，金属外壳与床头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想象着崔雪此刻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三秒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又一条消息，像是某种警报：

　　「什么？？？」
　　「这也太快了吧！除了这些没说什么其他的？」
　　「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陆御然笑着拨通电话，准备好好安抚一下这只受惊的小猪。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柔的光斑。这个周末，一定会很有趣。他听着电话那头崔雪焦急的声音，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像是漂泊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