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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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许诺刚一进办公室，何碧就凑了过来：“听说了么？出大事了！”
“怎么了？”许诺随口搭了一句，平日里见惯了何碧的一惊一乍，听她这么说，许诺全然没当回事。
何碧继续凑近她，声音微小而又神秘地说道：“一看你这么淡定，想必没看今天的校园网吧！在昨天半夜，不知是谁匿名爆了一个帖子，说这个高一有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名字还挺难记，尤什么秋……尤涤秋吧好像是叫。他爸爸呢，是温氏集团的一个销售部经理，年收入不错，所以家庭条件还可以。但是这男孩的妈妈几个月前突然查出了癌症，需要花很多钱治病。就在上个月，温氏突然爆出裁员的消息，尤涤秋的爸爸就在这个裁员名单里。而且他父母属于是老来得子，两个人都四十多了，出去也不好找工作。哎，挺可怜的。然后这个尤涤秋呢，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找上了你们班温煦，希望他能帮忙说说，不要开除自己的爸爸。关键的地方来了，有人爆出一段视频，是前不久尤涤秋给温煦下跪苦苦哀求、但温煦却很冷漠。爆出这件事的人不知道起初是什么目的啊，但是你猜怎么着，虽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谴责温煦，但是大多数评论竟然全是站温煦的，说尤涤秋道德绑架，温煦没理由帮他，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许诺猛地想起之前被她撞见的那次，那个在巷子里向温煦下跪的男孩，看来当时尤涤秋就是因为这件事有求于温煦的吧。
那时他问温煦，但温煦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证据显示是他欺负了同学，所以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当时许诺没注意到还有别人啊，视频是谁拍的呢？还没容她想明白，就看见一个女老师一边喊着一边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高一那个尤涤秋，现在在天台上，他想跳楼！”
“什么！”许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办公室的年轻老师们一下子都有点慌。
听见“跳楼”二字，许诺条件反射得呼吸开始困难、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感觉到突然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是何碧的，那手冰凉。
许诺看过去，发现何碧正表情呆滞得看着地面，好像是吓傻了。
许诺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双手扶住何碧的手胳膊：“何老师，麻烦你通知一下田径队的高老师，让他尽快调动体育老师们，把之前田径队跳高用的垫子都搬到教学楼下，铺得大一些，多垒几层，铺好了给我手机发个信息，快去！”
“好，好……”何碧回过神，郑重地点点头，往田径队的方向跑去。
随后许诺掏出手机拨打了119：“喂，您好，滨城二中A教学楼一座，楼顶天台有一个学生准备跳楼，麻烦消防队派人过来救援，对，教学楼南侧，请尽快！”
挂了电话，紧接着拨打了120，让医院派辆救护车，然后转头向办公室另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说道：“王老师，麻烦联系一下尤涤秋的父亲，麻烦你了！”
“好，好。”
说完许诺拿起手机就往天台冲去，还没跑出两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高二三班的方向跑去。
袁承安这时候正在高二三班上课，从教室可以隐隐听到楼道里有动静，正当学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许诺猛地一下推开班级的后门，袁承安和学生们都吓了一跳。
许诺故作镇定：“抱歉袁老师，打扰了，我这边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找一下温煦。”
温煦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见自己的名字，迷糊着直起了身、睁开了眼。许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拽起温煦的手腕，低声说道：“温煦，跟我来一趟。”
温煦的目光停留在那只拽着自己手腕的手上，他注意到她的手小小的、白白的，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想到这，他的视线又转到许诺的另一只手上，那只手背缠着绷带，温煦心想，看来昨天的门真的关得有点重……
许诺没空在意温煦的愣神，她将温煦从座位上拉起来，拽着温煦的手腕就往外跑。
楼道里，温煦一路被许诺拽着，他侧头透过窗户看见了教学楼前的景象，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此时教学楼的天台，已经有不少老师在听说了这件事后都纷纷赶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
“让一让，麻烦各位让一让。”许诺拉着温煦挤过人群，看到高一的教导主任此时正站在天台的中间、不敢向前一步。尤涤秋则站在十米开外的墙台，围栏被他用钳子剪了个豁口，也就是说他那里目前完全没有遮挡，稍微往后一仰就会掉下去。
教导主任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
尤涤秋立刻应激的吼道：“别过来！”
教导主任立刻把脚又收了回去，摆着手紧张地说道：“好好好，我不过去，尤同学，你有话好好说。”
许诺看到尤涤秋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样子，眉头紧锁，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快又重，但没意识到拽着温煦的手也在不自觉的发抖。温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抖动和猛烈的脉搏，下意识地，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诺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此刻她神经绷得很紧，注意力全在尤涤秋身上。她看到尤涤秋的手扶着旁边的栏杆，腿部也有点弯曲。
许诺眸子一闪，他看起来有些……害怕？
或许他是恐高的，她想起周修竹曾经跟自己说过，跳楼自杀的人如果是下决心要跳下去的，往往不会有一点犹豫，大多数犹豫的人都是还没有下定决心，还想通过这种方式宣泄些什么，他们通常站上去就会后悔，如果谈判得当，给个台阶就会下来，但如果有人激他们，那就糟了……
许诺松开温煦的手，试探性的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温煦看着被她牵过的手发呆，她的手怎么那么冷，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许诺的声音打破了温煦的思绪，他听见她的声音又温柔又有力量：“高一五班的尤涤秋同学是吧？你站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吧？你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吧，你的父母如果连你为什么想不开都不知道，他们的后半生都会活在失去你的痛苦里。你看，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们都听着。”
许诺赌尤涤秋肯定没有给父母留下遗书，不然他们此时已经赶来了。尤涤秋闻声将头转向了许诺这边，自然也看到了站在许诺身后的温煦，一瞬间他变得激动了起来，紧盯着温煦，声音有些发抖：“我爸，为你们温家矜矜业业干了那么多年，你们说裁员就裁员，我妈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你们还有人性吗？你知道，我妈躺在医院一天，要花多少钱吗？是啊，你们当然不知道，你们生来就坐享着一切，从来没有为生活吃过苦，你们一顿午饭，可能就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求过你，你只需要去跟你爸说说就行，不过是一个员工，只需要你一句话的事儿，可你呢！你的眼神永远是那么的冷漠和蔑视。他们……这世界的人，这个学校的人，全是那么的冷血，他们还说我道德绑架，没有人理解我，你们不会理解……”尤涤秋越说越激动，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在场的所有老师都没有说话，整个天台一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尤涤秋悲愤的声音回荡在上空。许诺正在脑海中疯狂的组织语言，试图说些什么来让他冷静。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想死是吧？那怎么还不跳？”
许诺猛地回头，用不可置信地语气质问道：“温煦？！”
她此前只是认为他冷漠，但是没想到他可以冷漠到漠视生命这种程度！
温煦没有理会她，继续向着尤涤秋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死了好啊，你爸，现在不仅是失业和要照顾病妻这么简单了，还要给你送终。你妈，被你这么一刺激，病情可能急转直下。我要是你，也会选择死，死了多轻松，什么责任不用负，一了百了。”
许诺没空震惊于第一次听温煦说这么多话，她此刻只希望他赶紧闭嘴，尤涤秋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了。
尤涤秋大概是期望获得温煦的道歉或者解释，但是却没想到面对自己的“威胁”，温煦还义正严词的说出现在这番“指责”。大概是因为极度的委屈、也可能是气急，尤涤秋的身子逐渐抖动的厉害，他慢慢闭上了被情绪染得猩红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就如你所愿，温煦，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着，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身子向后一仰……
消防队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突然响起，伴随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许诺脑子也嗡地一声炸了。她开始耳鸣，视线也突然模糊了起来，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一片黑暗，而原本站着尤涤秋的位置，换成了许姗站在那里……不，不是站在那，是躺在地上，许诺看见了面前躺在血泊里的许姗，满身的血从许姗的身下流出，染红了她的鞋子、裙子，蔓延至整片天台……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把许诺拉回了现实，她掏出手机，眨眨眼努力看清了上面的字：“垫子垒好了。”
许诺鼓起勇气抬起头，这才看清眼前的状况：温煦的半个身子已经越过撬开的栏杆空隙探了出去，右胳膊死死的拽着尤涤秋，左胳膊则扶住旁边的栏杆来支撑。尤涤秋则吊在半空中，大概是因为害怕双腿乱蹬，温煦的手臂被栏杆的边缘划出了血。许诺赶紧上前抱住温煦，试图给他增加些负重。
虽然垫子垒好了，但她不确定那够不够厚，尤涤秋掉下去会不会受伤。
温煦的身子明显地一僵，他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度，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其他老师看到这个情景后，也纷纷过来，尽可能的给温煦增加些重量、把他往后拉。
“你不是希望我去死吗，为什么还要救我？”尤涤秋悬挂在半空中，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你是真听不懂人话啊。”温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后悔了吗？如果我现在放手，你真的可能会摔死。你知道摔死意味着什么吗？皮开肉绽、血迸溅的哪儿都是……”
许诺浑身打了个寒战，她在心里低声咒骂着温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温煦突然向后一倒，把许诺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许诺推开温煦起身往楼下探去，尤涤秋已经被消防员搭好得充气垫子稳稳地接住，医护人员此时正在用担架将其抬上救护车，消防员拿着喇叭喊着：人应该没有大事，我们先送医院了！
许诺松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尽可能地镇定。几秒后再次睁开眼，她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温煦，他的左手捂着右胳膊，看起来是动不了了，还有些血逐渐渗出来。许诺凑过去，小心地查看他的胳膊，询问道：“动不了了？是不是脱臼了？”
温煦低头凝视着许诺的眼睛，表情说不上来是什么含义，许诺听见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看来比起自己班的学生，老师你更关心其他班的同学啊。”
许诺听出来他是在阴阳怪气，但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没理会这茬，她小心翼翼的拽着温煦的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扶起他：“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这点小伤，我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就行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温煦却没有甩开许诺的手。
下了课的学生们听说天台出事了，都有些好奇的涌上天台。其中邓可人就跑在最前面，这会儿已经冲了过来。她一把推开许诺，挽住温煦的胳膊，整个人一反平日里的高冷，此刻无助地快哭了：“阿煦，你没事吧阿煦？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温煦蹙了蹙眉，轻轻把胳膊从邓可人怀里抽出来，冷冷地说道：“不用了，我伤得有点严重，得去趟医院。”
“那我陪你……”
温煦回头看向许诺：“麻烦你陪我去一趟了，许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