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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姓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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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下起小雨,风从东西来,将雨吹得斜落窗上。
孙立正指着“陈素萍”三字,小声对廖景凡说:“陈素言的曾用名,在她女儿失踪后,她就改名叫陈素言了。”
范毕见二人谈论,也不敢讲话。
廖景凡一目十行,没检索出后面有什么重要内容,仍怕有遗漏,“可能我们要带走,没问题会还回来的。你对那一天还有什么印象吗?”
“嗯……那天来了个男的,小陈介绍是她老公的员工,来维修。见他也辛苦,反正员工早饭还有剩,就给他吃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这谁还记得。”他下意识回答,突然发觉不好,“不好意思,各位警官,我没文化,话糙。我记得戴个帽子,还问我这么大水箱干啥。正巧张翠怜路过,他还说哪来的老娘客。我一想是,老娘客演美人鱼谁看,就一火起来骂了张翠怜几句。”
“然后呢?”季睿扬问。
“她非说什么必须好好练,惊艳我们所有人。演出又没几个人看。晚上我关门走了,她坚持再练会、钥匙给她,她自个儿关门。”
“你把钥匙给了她?”
“对啊,钥匙一共两配,一把在店里伙计身上,他每天早上开门打扫卫生,还有一把搁我这。我不给她,她整我店里过夜啊。"
“之后就是我回家,第二天一早听伙计说张翠怜死了。店被警察围住,不允许我进。警察带我做笔录,啥结果没有,倒停业三个月。”
感觉范毕已经全盘托出了,季睿扬挑挑眉示意队长。
“好。”周若莹率先开口,“楼下那位女服务生是从哪来的?”
“呃,陈安琦来得比我还早。她说……我想想,樊砂跑路前两个月吧,他营生破产了,店里服务生也跑了,张翠怜不知道从哪捞来的,好像是她老乡吧。樊砂闹得挺厉害,觉得她的脸……不过也没跑堂的了,将就留她……她人挺勤快的,就是老天爷不公,唉……”
“叮铃铃……”
廖景凡手机铃声响了,他出门戴上耳机接电话。
“廖队,人到了。”随即电话挂了。
动车的声音一恍而过,刚刚下车的夫妻却被警员包围。“你们涉及一起案件,希望二位能配合调查。”蒋不知展示证件。
男人恐惧地躲在女人背后,手上行李坠地。女人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自己又提起了几个行李。
“我回家先放个行李,好吗?”她请求地说道。
蒋不知摇摇头,“恐怕不行。我们也不知道你里面塞了什么,不好放。”
“那行吧。”她平淡地回答,似乎从一开始就明白不可以。
一行人以极其顺利的方式带走了二位嫌疑人,顺利得有些诡异。
警局。
不久之后,廖景凡等人赶来。由周若莹、蒋不知二人审问陈素言,季睿扬、江锦审问韩家俊。
大批的行李被放在技术部等待搜查,二人也坐在了分隔的单间暂候问讯。
廖景凡和孙立正坐于单向玻璃窗外,戴上耳机。
“姓名,身份证号,居住地……”
“陈素言,……,水云苑7单元301。”
“我……我叫,韩家俊,身份证号……是什么?住在……住在水云苑。”
“近两个月内,你有去过城西吗?”
“没去过。”
“城西,哪里?”
“或者再具体一点,兰德附高至临江东路、宏福路、兰新路一带。”
“没有。”
“没印象了……你有见过我的女儿吗?”他眼睛一亮,反问道。
季睿扬、江锦对视一眼,一致性地摇摇头。
“阿萍呢?阿萍怎么不见了?”他急着站起身,被凳子绊倒了。季睿扬、江锦起身拉他,发现他衣角绣有几行字。
江锦仔细看了看,是电话号码及家庭住址。
季睿扬搀扶起他。江锦抿唇,摇摇头,“送他去刘老师那吧。”
“你有在江北工作过吗?”
“……工作过。”
“具体单位?”
“……你们应该知道吧。我之前叫陈素萍,在江北大饭店工作过。”
“为什么离职?”
“太忙了,我老公他……精神越来越差,家里老人当时也……反正约的半年合同到了,我店也准备好了,就辞了。”
“现在这个宠物鱼店,生意也还行,够我俩糊口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蒋不知举出一张照片。
“……认识,对门花店老板。”
“你对他的印象是?”
“挺沉默的,不怎么讲话。”
那是一个瑟瑟的冬天。
她费尽心思置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店铺,前前后后虽有两个人,但只有一个人从头至尾操劳。她搬起沉重的货物,向店里走。丈夫坐在门口逗蚂蚁,一片叶子自天而降,盖住了蚂蚁。他恼了起来,嚷嚷着“阿萍”。见她来,他欣喜地向她走。
“素萍……”
她的腰过分酸痛,但还是笑着回他,“马上要改了,叫素言。”
她害怕忘记失去的女儿,于是死死将女儿融入骨血。
货物甸甸,她一恍拿不住了。
丈夫乐呵呵地,“阿言,阿言。”
她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小心。”对门的男人帮她扶住货物。
“我拿吧。你好好看住你丈夫。”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丈夫在早上她上班时,打碎了人家两个盆。
“谢谢你关照了。”他们刚搬来这里,要和周围人打好交道。
出于这种想法,她说:“要不来吃个饭吧。”
对门的男人点点头。
男人意外地没有客气,她有些奇怪,还是让他进门。
包了这个铺子后,她基本没怎么装修。好在这个店原本就够大,有两层,上面可以住人。她就干脆退租,和丈夫一起住这。
“把东西放这就好了,谢谢你,我去做饭。”
绕过一楼中央的大鱼缸,后面就是简陋灶台。她下午买了菜放在冰箱里,正好可以请“对门的客人”一顿。
她让丈夫于灶台不远处的板凳上坐下,怕他离了自己的视线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们这还挺大的。”男人慨叹道。
“是挺大的,租金也便宜。”她附和,忙着活。
“你早上是在别的地上班吗?”
“……是啊,店还没张罗起,多干份工,喏,就在江北。”
“江北?有点远的。你也忙碌。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在江北。”
“你说说看,没准我认识。”她开玩笑。
丈夫弄着地上的蛐蛐。
“张翠怜。”
蛐蛐一惊,走了。
“……我还真认识,她算我上级。”
张翠怜这个人,她不太喜欢。年纪大了,整日浓妆艳抹,听之前老员工说她干中介厉害,总能拉漂亮小姑娘来。她疑心张翠怜是个人贩子,更加深恶痛绝。不过她也没见过张翠怜带人,她明确知道的,就是陈安琪。
提到张翠怜,她对面前男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男人平淡的语气下逸散出悲哀:
“她拐了我妹妹。”
“咚咚”,蒋不知敲敲桌子。
“注意力集中。”
耳机传来声音,孙立正建议二人深入询问,“问问他们和沈半沉的关系。”
“咳,你与他的关系怎么样。”周若莹开口。
“一般,就是邻居。”她刻意回避。
廖景凡低头,“不如问问张翠怜?”
蒋不知当机立断,“你在江北大饭店任职时,有没有什么熟悉或者讨厌的人?”
陈素言喃喃自语,“张翠怜?”
一恍又忽回神,“你们是要问张翠怜?”
“我和她不熟。”陈素言极快地添补。
蒋不知挑挑眉,“那就是讨厌咯,说说吧。”
没想到直接进了面前此位顶多大女儿几岁警员的坑,她沉默了一会儿,“张翠怜,我不喜欢她。整日油嘴滑舌,吹嘘自己十几岁就开始‘带活’,没事就欺负安琪,好吃懒作。”
“嗯,但你们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对吧?会让你讨厌到这个程度吗?”
“是没有利益冲突,但是她……”陈素言止住嘴。
“但是她‘带活’对吗?你的女儿……”
“你别提我的女儿!我最痛恨的就是他们这群社会的渣滓!靠拐卖孩子当‘工作’,恶心至极!”
掷地有声。
陈素言怒目圆睁,女儿是她的一个雷点,不可触碰。
“所以你帮了别人杀她?”
孙立正一惊,“蒋副队,警告,涉及诱导性提问,证言可能无效。”
蒋不知假装没听到。
反而是陈素言坐住,如同——
一盆冰水淋在她的头上,她突然冷静下来。
“我为什么要杀她?我怎么杀她?我这双手也就干干活,还剩一张还能发出声音的嘴,我靠什么杀她?”
“那天发生了什么?”
“……和平常一样早八晚八上班。”
“据你的前任老板范毕说,你在头一天为他推荐一个认识的、会修理水箱的人。”周若莹陈述。
“……是,我有个认识的老乡。”她眼神躲闪。
“只是老乡吗?你可对他说是你的老公。”
“……那段时间,我老公还算清醒……他在老家是学工匠的。”
“哦?2016年8月16日当天来的维修人员,你换了叫法,说是你老公的员工。我记得这个时候,你们在 H 城维持生计的方式,只有江北大饭店一条路吧?”
她眼珠动了动,似乎是想找什么脱辞,最终无奈地说,“是沈半沉。”
“沈半沉会修水箱?”蒋不知明知故问。
“他应该什么都会。”她给了一个近乎全能的答案。
“为什么找他去?”
“……我老公病又犯了,既然答应了老板,我想就得完成,正好沈半沉告诉我他会修,他就去了。”
好像是完美的逻辑闭环。
“你之前为什么要隐瞒?你和沈半沉不是老乡吧?”
她无语凝噎,一番话漏洞太多,不足以弥补。
周若莹也予她个台阶下,拿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即监控拍到疑似韩家俊的人,她双手长按逐渐放大,高饱和色的绣线格外明显。
陈素言蹙眉,表示她真的不了解。
“这衣服……是我老公的……但……我不知道。”
“你宠物鱼店的钥匙在谁手里?”
“两把,一把在我这,一把……”
“哪儿?”
“店门口花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