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浮生昀

13、写错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三江巷入口。徐智摆手，向舅舅道别，沈半沉也摇下车窗挥手。
　　“再见，舅舅。”
　　“再见，小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转身，似乎没有听见。
　　他看着她的背影，在雨水之中，变得模糊。他不再看，升起车窗，隔绝了雨声，用蓝牙打起电话。
　　“小樟，嗯，该下一步了。”
　　徐屋。
　　“廖队，我来了！”她收起伞，走进屋内，喜笑颜开地到廖景凡面前。
　　“你！——”廖景凡本想好好说教她一番的，可看到女孩笑容灿若虹霓，驱散了盖顶乌云。他握了握拳，又放下，“甜品怎么样？”
　　“嗯……我以前觉得挺好吃的，现在觉得有点腻。”
　　“有查出什么吗？呃，可能我不该问。”
　　“有一个事情，可能要向你确认。”周若莹一鸣惊人。
　　廖景凡摘了手套，拍了拍徐智的肩，“这个，你可能要做好准备。”
　　他让徐智戴上手套。他的手套给徐智有些大，他戴了有点久，还残留着温度。她阅览起账本。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我记得小时候经常看到奶奶在上面记录东西。她去世之后，我就没看到过了。”她边翻边说。
　　“在遗像后面。”
　　她脊背一直，然后苦笑。“怪不得那块明明长久不碰，却没什么灰尘。”
　　“你看字迹，可以确认是谁写的吗？”周若莹问。
　　“基本可以。这个前面的是我奶奶，这个补上去的是我爸……”说到一半，她看到了1998年10月那页，“生……是，是，是我妈妈吗？”
　　廖景凡站在身后，低头看她和她手中的账本，“应该是。关于你妈妈，我们没有查到很多信息，抱歉。”
　　她阖上双眼，“200块钱，是什么意思……”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小学组织大家看的防拐卖的公益片，“她是……被拐来的吗？”
　　廖景凡呼吸加重，“关于这点，我们目前无法确认。”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从来都不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原来是拐来的女孩……”她泪眼婆娑，抬头看向廖景凡。
　　廖景凡拍了拍她的肩，“目前还不能……确定。”说到最后，他甚至自己也有点心虚。
　　事实很明显地摆在眼前。
　　如果沈半沉有关妹妹的言论句句属实，那么在沈半沉上大学之后，沈柔升被骗，1998年被拐卖到三江村的逻辑是顺通的。
　　她把账本递给周若莹，摘下手套，转身紧紧拥住廖景凡。廖景凡一愣，用手抚了抚她的脊背。
　　眼泪蹭在他黑色的便衣上，不久就消失了踪迹，徒留外套与衬衫湿润相连。
　　徐智缓了好一会，抬头看廖景凡，问：“你们有查到她叫什么名字吗？她生我的时候，是几岁？”
　　廖景凡看她，还没说出口，便被周若莹打断了。
　　“摸到些蛛丝马迹，你母亲叫沈柔升。生你的时候，20岁不到。”
　　20岁不到。
　　和她现在的年龄差不多。
　　她心里多年来的美好假设，全部化为泡影，随着风鼓动破碎。她曾经想过，母亲只是多病，香消玉殒，其实她拥有一个健康的家庭。
　　没想到母亲的来到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局，更没想到，她其实是这罪恶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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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她，给本就身在囚笼中的母亲，加了新的枷锁。她想脱离廖景凡的怀抱，想出去，想去赎罪。她松下手来，但——
　　廖景凡没有放开她。
　　他喉结动了动，“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那些拐卖的人，和……徐丰有还有田吕娟。”
　　“你生来无罪。是给予你另一半基因的人，他有罪。你不是说，你母亲是一个温柔的人吗？她是爱你的。”
　　“不是你的问题，徐智。”他的声音越发轻柔。
　　“对对对，不是你的问题啊，小姑娘。”季睿扬一直站在旁边，这气氛越来越沉闷了，和大雨将至一样，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不过这时候，他就可以来两句了。
　　“小姑娘，咱这么说，过去的事情，我们也改变不了，不如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活在当下嘛。”
　　“小季说得对。活在当下，好不好。”他低身，与徐智平视，用指节擦去了她的泪花。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他们写错了，我母亲的升，不是早生贵子的生，是冉冉升起的升。”
　　他颔首，“是。他们写错了。”
　　“我要改变他们。”
　　“你可以做到的。”
　　徐智自己擦去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