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浮生昀

12、忏悔

　　徐智起身，去阳台把衣服收进来。她脑中一片混乱：照片后的字迹，笔记本上那句话。尽管后者，写得比前者更用力，但从一些坏习惯来看，显然是一个人写的。
　　生，升……
　　她好像听到过，喝醉的父亲曾经半夜喊起，“阿生，阿生，别过来。”每当徐丰有喝酒后，她总是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把门反锁，不敢出去，害怕自己挨打。但一提到“阿生”，他就特别激动，声音传遍家中。
　　其实她不知道母亲叫什么。一是没有机会知道，二是不会有人告诉她的。在十岁之前，她一说起母亲，奶奶就把当作个扫把星嫌恶她，破口大骂。奶奶去世之后，她但凡说起母亲，只有父亲的躲闪。
　　那是妈妈……写的吗？
　　她抿了抿唇，雨淅淅沥沥，吹来阵阵湿润的风。她想起四天前，雨水淋漓，他今天好像又没带伞。虽然说，他身体看起来是很健康，可也不能老风里来、雨里去的。
　　她取了唯一一把放在门口的伞，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地面上积水不少，春风还夹带着些许寒意，她的鞋有些被浸湿。雨是斜着飘的，打在她的脸上。
　　女生尖叫的画面在徐智眼前突然闪过。她一抖，随后开始深呼吸，希望能缓解她恐惧的心情。她双腿战栗，撑伞的手也有点颤抖，因张力在伞面上的水，乱散了起来。
　　她蹲了下来，眸中是害怕。黑伞遮盖了她哭泣的脸庞，手机突然“滴”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情绪。
　　她捧起手机，发现是个推销广告。天色暗了下来，路灯发出淡淡的光芒。
　　她鼓起勇气，拨打了她早上默念了几百遍的电话号码。
　　“喂？”廖景凡的声音传来。
　　“我是，我是，徐智。”
　　听到女孩声音不对，他有些焦急，“怎么了？”
　　她不能一直在他的庇护下，接受遮风挡雨的照顾。她目光炯炯，“没事，我来给你送伞。”她擤了擤鼻涕，绽出笑容，“你在三江巷吧。”
　　“嗯，我在。没关系，你可以不用送伞的。我淋雨回家也没事。”
　　她笑着站起来，“可是我已经出门了，没钥匙。”说着，她狠狠擦掉了眼泪。
　　这句话，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你小心点。”他嘱咐了几句。
　　电话挂断，他在屋内反复来回，不时发出几声叹息。
　　季睿扬探出脑袋，“廖队，怎么了？啥事让你这么担心。”
　　廖景凡看了一眼季睿扬，喃喃自语，“应该没问题吧，她是高中生了。”
　　“啥？廖队我没听清。”
　　“没事。”
　　公交车只到兰德附高旁边。她下车后便步行，走得不紧不慢。尽管那些骇人听闻的，如同走马灯般，播放不休。她强制自己目视前方，让好好到达目的地成为唯一方向，充斥脑海。
　　走到晓红卷烟店附近，一辆黑车停在此地，她一眼便发现，那是舅舅的车。她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舅舅！”
　　车窗摇下，男人儒雅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小智，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仿佛雷击般，穿过了她的身体。
　　水中传来低语，“走吧，去临江西路。”不是神祇的呼唤，是催人行动的咒语。
　　她晃了晃头，这，应该是幻觉吧。
　　“怎么不说话？小智？”
　　她如梦初醒，“没事。”
　　“我带你去吃点甜品，上车吧。”
　　连学校保安都在担心她没来学校，男人却没有问她，为何突然失踪了四天，而是要请她去甜品店。
　　——仿佛他始终都知道她在哪。
　　廖景凡看了看手表时间，如果是她打电话的时候出发的，到现在她也应该到了。
　　一种名为心焦的火苗燃起。
　　“我怎么没想到，她是第三起案子的目击证人，为什么我没派人去保护她！”他跺了跺脚。
　　“廖队，可能是小姑娘走得慢？您别急啊，不管是怎么过来的，公交车或地铁只能坐到兰德附高那……”季睿扬安抚他。
　　“兰德附高……晓红卷烟店！按照之前我们的推测，她和沈半沉是约定在那里集合的，会不会沈半沉……”
　　周若莹缄默许久，开口，“我认为，他应该不会伤害徐智。“
　　季睿扬也补道，“廖队，你这是关心则乱。”
　　“滴咚”，廖景凡手机收到了信息。
　　甜品店。
　　“小智，你喜欢的芒果班戟。”沈半沉温柔地看着她。
　　她曾经对他这种眼神感觉茫然失措，现在却有点恐惧这种深沉的情感。
　　她拿起叉子，切了一小块，放进舌齿之上。她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惊艳到眼睛放光，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它更好吃了；当她吃了好几次之后，只觉得味道粘腻齁甜。
　　她在他的注视中——那种注视，像是溺水者上方的压力。她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到最后，她甚至有种喉咙干涩、说不出话的感觉。
　　“舅舅。”她声音有些沙哑。
　　“小智，怎么了？”他问。
　　“我想要杯水。”
　　“好，服务员，来杯水。”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廖景凡：
　　“我可能要晚一点了，舅舅带我吃甜品。”
　　廖景凡看到消息，皱了皱眉。
　　“哪边的甜品店？”
　　“临江东路旁的Comfess甜品店。”
　　周若莹似有好奇，廖景凡把手机短信给她看。
　　她拧了拧眉心，“Comfess，忏悔？”
　　雨越下越大了，打在甜品店的玻璃上，留下点点滴滴的水痕，斑驳了贴画；雨水倏然，落在季睿扬的发间，他抬头一看，发现这屋子竟然漏水，一个小孔，露出了阴天乌云的一角。
　　“舅舅，我要走了。我答应了……”她停住嘴，不知道是否该继续。
　　沈半沉笑笑，“没关系，你走吧，小心地滑。”
　　极速的脱身，让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你不问我要去干什么吗？
　　“小智是大姑娘了，自己会做好事情的，对吗？我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