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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善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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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跟着程宝民忙前忙后,他准备木料帐篷和银钱。我到屋里翻被子,衣裳,叫下人们做成枕头,床铺。
母亲院里的下人们搬来成堆的布料,说是仓库里的去年的料子都在这了,我这院子里,蜂拥进来一堆女娘,大家手持针线,拆衣裳做褥子。
我到厨房,大厨们按我吩咐翻出一大堆面粉,麦子,做馒头,窝窝头,和大米粥。
另做卤子,和烧肉。采买蔬菜做成沙拉。
加急在晚饭时,上街,就地分发一些吃的喝的和被子。
晚上的雨稍稍减小,城内官府大队人员忙着登记整理,和清除尸体,大部分难民安置在城门口,程宝民也跟着运送一些物资到城门,跟看门的官员交涉后,开始安置帐篷。
我和小蒋一起在西街上建起一个施粥棚,母亲更是拿出大笔银钱,到城外周边采买。
我们这儿的食物分发到半夜,人流才减少。
我已是腰酸背痛,饿得很。
半夜时,别家的施粥棚也建起来,分流后,我和小蒋才能回家去。
坐马车晃荡到门口时,母亲在外迎接,“回来的这么晚,可累着了?”
我摇头,实际是很累。小蒋对我一顿改观,笑着,“小姐原来是个好人。以前是我眼拙。在此给您赔礼了。”她颇是敢作敢当,当下向我低头行礼。
我欣然接受,扶起她,“快起来。”
“要是明天你们还这么晚回来,我就要亲自去请你们回家。”母亲叫我们进门,边走边说,“回去洗个澡,再睡,明天的事明天在做,今天好好睡。”
程宝民是很早前回来的,在前院里,并介绍道:“妹妹回来了,看,谁来了?”
“霍哥哥!霍哥哥安康。”我原本没注意到他身边有一人影,赶忙上前,本来隐在阴影的黑乎乎的一坨现下明朗。
我是惊喜的,本来以为霍卫国是不近人情的类型,冷漠的类型,没想到生死攸关时能对我们家伸出援手 。看来是有人情味的。我是对他彻底改观。
大恩必要言谢呐。
我赶忙上前献上我的感谢,“谢谢霍哥哥,小妹谨记您的恩情。”我说的格外夹,因为十分真心实意。
程宝民拍拍霍卫国肩膀,也是一脸庆幸。霍卫国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向我点头示意。他没有表情的样子好像都不讨我厌了。
“明天妹妹别去粥棚,我们在家给霍将军办升迁宴。”
“好啊,霍哥哥升了官,救驾的功劳是不是很大?”我很八卦的都狗腿的凑上霍卫国的前问了。
程宝民推我脑袋给我推后了,并嫌弃:“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霍将军了?”
“从他不计前嫌,至情至性,救了我全家性命开始。”我瞪。要不是霍卫国翻墙报信,我们办婚宴,按照规矩必是要闹到半夜才可散客,那时候估计都得被叛军顺手抄喽,纷纷成了刀下冤魂。
我很理直气壮,瞪他。
“哇,妹妹。我还第一次见你这么谄媚。实在......”他回味了一下我的口气,像忍不住恶心,抱了手臂,“咦~”
“谄媚?我谄媚?吗...你这样说话,显得你很没有情商。”对你的妹妹很不友好。
霍卫国太高大,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觉得就没有表情。但现在眼前这个程宝民当着霍卫国面诬陷我,我很生气。
“你霍哥哥还没议亲呢,你少离这么近。”
我歪着一边嘴唇“嘶”,瞪他,“怎么就....”扯上亲事了?
霍卫国抬脚就走了。
程宝民和我目送霍卫国离开,走的飞快,像是一卷风。
我看程宝民,“你真的很烦。”
气走霍卫国了。
他看我,“你才是真的很闲。”
“哈!”
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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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迁宴只有我们一家和霍卫国。
这个关口,不好在酒楼办,外面还一团乱。但桌上还是很多美味佳肴的。
“卫国,我敬你。”程建山举起酒杯,一杯碰一杯,很是敬重的饮下。
程宝民也端起酒杯,“卫国兄,我也敬你。”
程宝民和霍卫国碰了一杯,俩人仰头喝了。
“好啦,感谢酒都喝了,接下来是庆功宴,升迁宴一起办了。”母亲很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霍卫国能答应来我家的小宴会,已经是很感激。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品大员。获称卫国公。赐一品国公府邸。
我看霍卫国,程宝民坐在我俩中间,我凑到桌子前看到他。
平静,不能说没有表情,脸上只能说一丝平淡。没有看起来冰冷,看来已经是表情管理过。
这么想,我就有点想笑。刚鼻子喷气,就跟霍卫国对上眼,霍卫国刚放下酒杯,我憋住了,不看他,才笑出来。
他说话,“承蒙叔父多年照顾,宝民也是我的好友,这是霍某应该做的。”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听起来没有起伏。
很是僵硬。估计是场面话。我瞥一眼程宝民,他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感动。
我想笑。
程建山和程宝民很是受用到了,都纷纷感动到眼睛尿尿,抹抹眼睛,都殷勤的给他夹菜。
我看他父子俩,这狗腿的样子,“还说我谄媚....”
程宝民突然转头,“你说什么?”
我摇头,“没说话啊。吃饭,吃饭。”
我们这一桌,很是热闹。程父,母亲很是热络。
程宝民很是能吃。霍卫国也很是能吃。我很爱吃。三个人只是猛猛低头干饭。剩下的夫妻俩只是猛猛感叹,能吃是福,好吃多吃,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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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去了棚子,在运一批食物去,领食物的队伍很长。
我走到别处时,这一条街已经收拾干净,大多店铺已经开张,很多人挤的店铺,是医馆。
我看里面很多伤患,人满为患的程度,还有府衙的人在里,我问身后的小厮,“医馆的药材还够吗?”
“小的进去问。”小厮尽职进去,我看着满屋躺不下的人,医院外的空地,犄角旮旯里,都是无精打采的百姓。
烧伤的人很多,纱布层层包围着,甚者裹成木乃伊,这样式一动不能动的躺在门外的一块木板上,身下垫着的看起来像门板之类的。
裹得只剩一只裸露在外的眼睛。
我的眼神避开,不敢在看。
小厮出来,我赶紧问:“药材还够吗?”
“小姐,大夫说大部分药都没了,因为没钱收购药材。很多病人都只能接受外伤治疗,纱布,和药酒这些也快要没有。”
小厮露出一副不忍的表情看我,他低声说:“小姐咱们怎么办?”
我思附一会儿,“拿我私房,城外去收,城内的药铺也问问,有药的就收一下拿过来给他们用。”
“可是,这时候收药材只能高价收。”
“去吧,钱多花了没事,人得多救。这件事你去办。办好了,有赏钱。”
我拿出一块玉佩,“拿这个给蒋殊,多拿些钱。越快越好。”
“哎,小的这就去。”小厮领着玉佩快步奔向府邸。
我只能慢慢走开,一刻也不多待。走回家路上,大大小小的粥棚都开着,还有一些富贵人家开着粮铺,正开门送米。
官府的人正在运木料进城,车队排成长龙,房屋修建是官家出钱,百姓们还是大多住在城门口。
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住帐篷了。
紫禁城内,长长走出一队押送犯人的队伍,官兵队列整齐,中间的囚车内压着穿囚服的一帮小孩,拖在囚车后的一大堆犯人手脚戴镣铐,满身狼狈,囚服宽宽大大,很多女人和老人混在一起。
官兵喊道:“犯人流放,闲人避让!”
我被声音吸引,回头看,慢慢走来的囚车。
小孩子们拥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后面的女人们挤更可怜了,脸上都刺了字,有的人脸烂成一坨,半张脸高高的青肿,看起来不像人脸。
我看着其中人,大多是不认识的,只一个,我确定,那个女孩,是两年前被我推进水里的女孩。
她是宰相的女儿,因为她,我远远躲进大山,两年间一点不敢起回京的念头。
如今,她披头散发,如同丧尸一样,踉踉跄跄的坡着脚,走路一脚高一脚低,晃悠的身体看起来十分无力。
她的脸还是一样的被烙上‘叛’字,脸上的刺字伤口泛红微微发肿,看起来萎靡至极。
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她爹已经挂在了城门。
“陛下有令,造反者斩,明日午时午门前行刑,九族流放三千里,不得回京,其后代永世不得进京,不得参加科考。”
她远赴岭南,会死在路上,也不无可能。我不在看,垂下眼。只能远远看队伍走远。这支队伍里只有女人,家族里的男人估计都死完了。
剩下的头目,明天在午门斩首。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几棵大树轰然倒了,不少人的天都塌了。
我慢慢继续走,向着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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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嘛,程宝民竟要拉着我去看砍头。
他言,“叛国的家伙要死了,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啊,为何不去看?”
我被拉着,踉跄着上了马车,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啊。
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我不想看杀人啊。
我拒绝推搡着要下马车,程宝民却不同意,“妹妹,你合该看看坏人有什么下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害了那么多人,这回可是死的好。你真该练练胆子。”
他一路上喋喋不休,可来回也就那些话,我说:“程宝民!哪有带妹妹看砍头的啊!你是不是哥哥!你该爱护我,不是强迫我!”
我的PUA基本没伤到程宝民,“我自当爱护你,又不是你砍头,那些烧杀抢掠的,只顾搬弄权柄的畜牲要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我在车上忐忑的浑身冒汗,来回掀车帘打量走哪儿了。
一辈子别到才好。
可是不出一刻,我们就到了午门,这时,午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看砍头的百姓这么多。我心下跟着嘀咕。
下了马车,看到这么多人在才稍稍安心。人多了总有能一起分担责任的感觉。
我跟着程宝民走进人群,缩在他身后,不敢往前看,不敢离他太远,虽然午门前啥人都还没有。
我哆哆嗦嗦的看,不知不觉紧张着午时就到了。犯人从午门内被押送出来。
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抓紧程宝民撇几眼犯人模样。
一个个白花胡子的,看着年纪都不小。都是老头了,还造什么反啊?这回要下了地狱要没有全尸了。
程宝民抱胸看着,“吴亲王,乃是中年人。这位怎么满是白发?”
我悄咪咪从他身侧看,满场几个人犯都是白头发,“哪个是造反的?”
程宝民侧头看我,悄悄说:“中间那个是亲王,皇帝的哥哥,封地在吴地。吴地很是富饶,离京不远。其他几个,一位是宰相,一位是他手下的尚书,还有几个我也不认识。”
合着都是。
程宝民皱了皱眉头,仔细看了看中间跪在铡刀前的男人。
“确实是吴亲王。”他不在抱臂,松了眉头。
我仔细看了看那位,囚服,满地就他头发最白,低着脑袋看不见脸,“皇帝对他不好吗?”
“并非,我听说陛下未登基时,最亲近的手足便是吴亲王,传两位是同母所出。皇帝在位,对这位兄弟很是荣宠,获封亲王的皇家子弟本就不多,还在近京的就只这一位。大概是听闻皇帝病情严重,时日不多,便是起了野心,想取而代之。”程宝民冷冷的。
我“哦~”了声,“原来是这样啊。兄弟阋墙,人心不古。”我看他。
他看我,赞同的点了头。
他接着说剩下几位的身世,又说他们干了什么坏事,是强占田庄,吞并土地,横征暴敛,目无王法的事都做遍了。
罄竹难书的事几位是集了个遍,程宝民最后说:“叛军的主要人物一些被杀,剩下的都在这了,但还有一些喽啰没清剿。他们南下敛财的商团和手段也还不得而知,还得清查。这又是一件烫手事。”
我越听越觉不对劲,怎么还越来越具体了,这些事不在官场的怎么知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程宝民说:“霍卫国跟我说的。”
我继续怀疑,“这不是机密吗?”
“是。”
我愣,“啊这......”
午时的大铡刀随着一声报时准时的开了铡,人头一个个塞里,在是刽子手一个猛压。
我闭了眼,本来听着几个的罪行我已经开始义愤填膺,咒骂他们下地狱也要被阎王折磨,不能投胎。临到这儿我还是不敢看。
就听几声喝彩,行刑结束。一大群人叽叽喳喳的叫好。
我迟迟不敢睁开眼睛。
另一只手却被猛的拉住,身子一下子被拉偏,我瞬间惊慌的睁开眼,“怎?”
我一看,拉扯我手腕的是霍卫国。他俯视我,眼神很不友好,“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我哥出来.....”
程宝民突然说:“你知道那个商团他们.....霍卫国?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惊奇的看我身后,两个大男人,就在我头顶对视。
这天空我是只能看见窄窄一条了啊,是一点也看不见周围了啊。
“带你妹妹看这种事,对她很不好,程宝民。”霍卫国的声音很是严肃,严厉,像是在责怪程宝民,不知怎么的他还握着我手腕。
我仰着头看天,正好能看见他们俩的下巴,“没事,我没看见。”
霍卫国:“她是女郎,程宝民。”
我还寻思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呢。
程宝民:“我知道,但是这些国家的蛀虫,他们该死,妹妹也该知道这些。”
“.........”
程宝民很强势,霍卫国也很强势。
程宝民心中自有一番自己的坚持,霍卫国知道。对峙半响,霍卫国有所缓和,“你的做法我不赞同,她不应该看这些也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你该道歉。”
霍卫国的下巴尖尖的,程宝民的下巴也尖尖的。
“我之后会跟她道歉,但不是因为带她看行刑。”
程宝民的声音听着也很冷了。
霍卫国似是妥协,身体放松,松开了我的手,“下次不要在做。”
程宝民不答。
我看霍卫国,他的脸再一次臭臭的,我挠挠头,“这样吧,大家吃一顿,和好吧。”
我看程宝民,程宝民看我。我看霍卫国,霍卫国也看我。
大家就这样一言不发去了酒楼。
吃饭前,程宝民给我道歉,说不该强迫我,毕竟在马车上我说不去,程宝民还是强制。
我点头,“听着还算真诚,勉强原谅。下次别再直男的拉我去看砍头。”
这是什么离谱的爱国教育,我表示理解万岁,知道他的心是好的,并安慰自己女人的心胸要大度。
程宝民撇嘴,“什么是直男?”
霍卫国抿着茶,也偷偷瞄我。
我看他俩看我眼色的样子很讨厌,说:“你俩就是直男。我最讨厌直男了。”
我抱胸看窗外。因着他俩那一番争论是谁也没想着考虑我的想法,所以两个都很讨厌。我抱胸生气。
他俩都不说话。
饭吃完,霍卫国和程宝民和好。
程宝民走到窗边,推开,看楼下。外面是午门,门前的血正被清扫。
路上没有了人围观,程宝民抱胸,脸色重新看上去臭臭的了。“我跟你去江南清查,是不是能有很大帮助?”
我听他一句话,茶都不喝了,“你去江南?干嘛去?”
霍卫国放下茶杯,自顾自言语,“你该在京城,明年的科考.......”
程宝民听他说了,立马转身,“别说了,科考不是我心中的路。我想做武将。”
程宝民的话叫我无措,霍卫国的话叫我陌生,原来程宝民对于人生也是有思考的,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个想法。
我看霍卫国,霍卫国很是无奈的闭了眼,“这条路也不适合你。”
“为何?”程宝民登时来了火气。
我看霍卫国,好基友再次因你生气了 ,你该如何应对?
霍卫国不应对,“你不适合。”
我看他们俩,来回打量,怎么从他俩间品出股奇怪的氛围?是什么呢?
我冥思苦想。
程宝民很是不耐烦,直直给霍卫国找茬,“别说我,你那赐婚怎么办?”
我立刻两眼放光,大喜,“赐婚?霍哥哥要结婚?怎么个事?新娘是谁?”
对我来说,这是大事啊。
霍卫国又狠狠闭了眼,“这与你们无关。”
我说:“有关。我们要是与霍哥哥来往,必然要见嫂子的,嫂子是什么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想想,你是国家重臣,要是娶了性格配不上霍哥哥高洁的,那不是将来要狠狠污蔑霍哥哥的名声。这不行啊。”
我站起来,立刻开始乱说。
程宝民都皱了眉,“你在说什么?”
霍卫国更是无动于衷,好像我说的不是他。
我看他们,狠狠的唾弃,“男人最好的嫁妆就是洁身自好,名声好。知不知道?!”
程宝民不敢苟同,“嫁妆?嘶~但这跟霍卫国名声又有什么关系?”
“程宝民闭嘴,你这个死直男不配跟我说话。霍哥哥你说,你怎么想的?”
霍卫国说话太少,我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拒绝了。没有想法。”
“你就,以后也不娶妻啦?”我看他提起娶妻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像人生也就那样,也不想多活了。
“嗯,大概是。”
我看他,“倒也不必一生不娶吧,是白月光死啦?”
霍卫国看我,眼神不对劲,“白月光是没有的,有很多比娶妻重要的事情,这件事不考虑。”
我眨眨眼,“哦。”
这样的话,那不就是事业脑。我非常能理解。“也是。你也是个大忙人。”
程宝民看我俩,“真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令国公家千金能有什么能让你们说出个不好的。才女,性情温和,待人接物皆是有理有据。娶妻娶贤,和霍卫国很是相配啊。”
“是这样的人吗?那不是很好?很适合啊。”我看霍卫国。
霍卫国直接站起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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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到底没有伤到根本,恢复到现在时日,一切正在回到正轨。
半月后,宫内传来赏花宴消息,是皇后办的宴会,遍请京中贵女。
我爹位小,没有我的份。
紧着皇后的宴会后,满京城的赏花宴接次办起来了。
母亲难得能收到一份宴会邀请。
来自父亲上司王司大人的小女儿办的赏荷宴。这种宴会大差不差就赏那几种花,与宫中赏百花的宴不同,底下的官员只敢赏几种花。
我家职位太小,贵女们又太多,通常京上的宴会都轮不上我。
这程家只一个未娶的程宝民,只我一个待嫁的女儿。母亲看亲事也很是积极,关系走得很是尽心,买了很多官员夫人的人情。
终于有了这一份宴会。
自古以来,赏宴也是赏女娃儿男娃儿的宴会。
我还没去过上流社会的宴会,也没赏过京中名花贵女,自然好奇,也是马上准备起来了。
穿上夏日小衫,通身透着淡淡的粉,透着皮肤有淡淡的白。既不娇嫩,也不怎得摇曳,恰到好处。
头上的发髻小小的盘在后脑勺,插上一个小簪子,戴上几朵花。
便是这样跟着母亲上了马车。
我们此行低调,因为第一次参加,谁也不认识,不好铺张。
小河不宽,弯弯延延,河水清澈,岸上柳树成荫,这里是王司的别院,用来避暑。
女眷在小河的一边亭子,男郎们在小河对面,正对小亭子的连廊上。
阳光正好,不太晒,男郎们站在阳光下,没有遮挡,便是华服浮光,眉目清楚,站在一起,谁体格大便能一眼分辨。
看来十分健美的男子能获得更多姑娘的青睐。
自落座始,我便和母亲分开,母亲自去结识交际,我在位子上吃吃喝喝看看对面男子。
女郎们大多围在亭子水边。
对面的男郎们也纷纷隔水相望,往亭子里看。
这就是相亲大会啊。
我坐在一边,角落,亭内纷纷扰扰的。看着年纪都不大,但略施粉黛便容颜倾城的,加上穿着华服,看着实美。
我自是不认识她们,她们三五成群的,我也加入不进去。
索性看热闹。
果然热闹很快就有了。
对岸不知出现了什么人物,亭内女郎们都躁动不安,尖叫不停,此起彼伏。
我赶紧跟着望,连廊上走来两个男人,并肩行来,端庄结实。
“小姐,你快看,那位不就是武状元,看样子不比霍卫国那厮差。”
这位小姐离我近,只主仆二人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跟别的女郎成群。
看起来和我一样是孤僻的主。
听见霍卫国的名字,我留心看过去。这位小姐,长得是花容月貌,身姿端正,不说话,拿手帕看对面的脸都带着红,人之常情,我懂,我也爱看。
娇娇如月,清冷但没有脱俗。
我在看,哪个是武状元?没有比霍卫国长得大的男人啊。
那位身边的丫头又道:“小姐何愁没有比霍卫国好的男人,既嫁不了他,我们在去看这位便是。就冲令国公府的声势小姐还愁嫁嘛。”
这位小姐一身湖蓝,脸上带着笑,“我们快些过去,不枉自降身份来这尚书府邸一躺。”
小姐伴着丫鬟自顾出了亭子,往那连廊去。
我听着,愣了,这不是程宝民夸的那位绝世大小姐嘛。
不是。
配不上霍卫国,霍卫国还真是有眼光,拒了这位小姐。
我抿茶,看那位小姐真出现在连廊上,叫住了刚引起话题的那两位男子,四位面对面,像是在说什么。
亭子这里轰然炸了,“那什么劳什子国公小姐竟然见了武状元,光天化日的,真是忒丢脸了。”
“武状元肯来尚书小姐的宴,必是看上小姐的,这令荣上赶着抢,不要脸。”
“别说了,我们也过去就是了。”
呼啦啦一群人,见有人走了,一窝蜂的,都跟过去。
只剩下我。
我喝茶看戏。
这连廊上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我起身找母亲。
母亲带着我告辞,上了马车,“这尚书府内还有一位小儿子尚未婚娶。你可看过了,是哪位?身姿如何?可配得上你?”
我:“啊?哪个?没看见,不知道,不知道。”
母亲也不在问了,便是再不理我,自顾自低着头打起瞌睡。
我到家,立马聚了程宝民霍卫国。
“你不是去了赏花宴,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程宝民在他屋里练剑,我坐在椅子上,不看程宝民的花拳绣腿,对霍卫国说:“我今在尚书大人的宴上看见令国公府的小姐。”
“怎样?是不是如我说的那般?”程宝民大汗淋漓的在太阳下起武。
我嫌弃的看他一眼,“你个没眼光的,那位才不是什么心性高洁的。”
我拿起茶壶给霍卫国倒一杯,自己在添上,“那位是来相看武状元的。”
程宝民立马迎来,说:“啊?”拿起茶壶往嘴里倒。转眼改变话风,又道:“相看怎么了?人家还不嫁啦?”
我笑:“她想看武状元时,我可是亲耳听见她丫鬟诋毁霍卫国,说什么这厮那厮的,结果看见武状元,还说武状元比霍卫国好,更是光天化日的就当着女郎们的面去男郎那处叫住武状元叙话,引起好大一场乱子。你可知那满场的女郎都是为状元郎来的。”
我说:“那女郎的性情自是看不起尚书的,还说自降身份。我看着人家是只想飞高枝,跟心性高洁不搭边。”
程宝民有点蒙,“我看错人啦?”他擦汗的手法粗鲁,胡乱擦擦就放了,“那你呢?看到合适的男人家了吗?”
我挑眉,“我是要回扬州的,在京中相亲干什么?”
程宝民和霍卫国都看我,“你还要回去?”
霍卫国说:“宰相一家已经流放,没有威胁了,为何要回?”
我说:“我的田还在扬州呢。”
他俩都没听懂。
我也不说了,“反正我要是说了,你们也只会笑话我,我不告诉你们。我今天叫你们来,只是要说令国公府的小姐不能娶。”
我立马抬脚离开。
他俩被我落在身后。
。
。
我离开京城的日子选在后日。
母亲不说什么也不阻扰我,默默给我收拾了行礼,带了些好吃的特产路上吃,便是夏衣秋衣都准备了好几车,我看着长长的车队,觉得这排场太大了。
程宝民说:“母亲恨不得把家底给你带上,你就受着吧。在扬州安顿好了,别忘了叫我过去玩。”
“好,到时候带你看新修的水坝。”
“好。”
母亲走出大门。
“母亲,女儿就此告别。”我在大门口向母亲行礼,母亲握着我的手,“路上小心,多来信。保重身体。扬州的铺子都交给你了。遇事来信即可。”
“嗯。谢谢母亲。我会注意的。”我踏上马车,小蒋已经坐在车内,我俩面对面。
马车行驶起来,长长的车队行动了,我在马车里挥手,向她们告别。
马车缓缓行在路上,行出不出一刻,她道:“你那些田,还有学堂交给人打理就好啦,为什么还要回去?”
“因为我的田在那里,还有一大群人要靠我吃饭。我得亲自盯着。”
“胡扯。”小蒋不信这套说辞。撇嘴,挑起帘子,看窗外。
“要是扬州铺子做得好,夫人会很高兴的。但是你不在京城,夫人也会很担忧的。”小蒋心事重重的,忧虑很多。
我看她,细想一下,说的也对。“但是我有自己想做的。你也有了能大展手脚的机会。说实话吧,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她一下子脸红,被我说破了心事,“我想做生意,是想为夫人分忧,跟你不一样。”
她用眼神责备我,有些骄傲自得,看完我又看窗外,“你的婚事呢?怎么打算的?啊,是夫人拖我问的。”
“婚事,说实话没想过。你跟母亲说我想嫁在扬州吧。就住在那里了。”
小蒋撅嘴,“你现在是官家小姐,扬州那地界虽说几分繁华,但终究比不上京城里的世家。真要嫁到扬州,你甘心?”
“什么甘心?嫁个顺眼的人就好了嘛,管他是扬州的还是京城的。”
小蒋颇不赞同,便不与我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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