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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结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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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上涨很多,岸边泥沙被冲刷的厉害,要是在下几场暴雨,可能要发山洪。
我的预感不好,也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求助。
会修水坝的人才,应该在京吧。我只好给京城去信,思来想去联系程宝民。
我询问秀才,秀才说:“这扬州衙门内有主管水利的衙司,民间修水坝,可以请水利官来。只是价钱很是昂贵。修建水坝大小也是衡量价钱的杆子,要是小姐出的起价钱,这事情就好办的多。”
我知道,钱是万能的。
“那先生可陪我前去衙门请人来?”
“小姐是要在这儿的河里修水坝?”
“嗯。水量在大,这里被淹的风险就大了,大家伙都靠田活着,不能靠运气。”
秀才人瘦瘦小小,一身黄布衣,家中甚是清贫,但看起来是个精明的人,“这样,我去信给衙中好友,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他知道哪位大人手艺高明。”
万万没想到穷秀才在衙门里有人脉。
“那就太好了。”我行礼告谢,“事情办成,酬劳加倍。”
“积德行善,乃是幸事。不求回报。”这小子年纪不比我大多少,但个子不比我高,他又问:“小姐资助这些山里的孩子有何打算?”
“这个年纪不上学,在家种田吗?”
秀才看着我,半响才回过神,笑,“倒也是。”笑的满脸褶子,像一头皱巴巴黑蒜。
我看他,“来年就要科考,你有几成把握?”
“没什么把握,当是能考上举人,就是神佛保佑了。”他低头看草鞋,看起来有种与世无争的超脱,但现实里还是虔诚求拜,“神佛保佑。”他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
我看天,蓝蓝的一片天上真有神佛吗?
说不定有。
“要是你的书不够,直说,叫人去买就好了。我叫下人特别关照下。”
“多谢。”
官府的人来的很快,后天就有人来庄子。
是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的富贵相,“这信件是冯秀才寄来的,我是专修水利的官员,请见小姐。”
看来事情说的很清楚,请人进来坐,说好价钱,是笔不小的数目,后续修水坝钱要的更多。
为这事情,小蒋亲自回来了,她说:“这个事情我亲自监督,钱银的出处每一笔都要清楚,不允许有不准确出现。”
她对我笑起来,“小姐你看,这些本子记着扬州铺子的经营管理事项,我特意为您整理的,没事多看看。”
我接了,说:“这件事我想自己跟进。”
“不行,之前您从未有过这么大笔钱的支出,钱银出处清楚乃是一项大事,这笔银钱我得向夫人交代清楚。我来记项就好。”
她是个母老虎。
我就被她赶出去看学习资料了。
“要是你想跟进,就去坝子上监督吧,那些东西我不懂,得靠你自己。”小蒋还是同意了我参与,“啊,五月底我们要赶回京。您注意身体,别生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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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进展顺利,半个月后收到京中回信。
程宝民信上说,京中的水利官员没有召令不得去京外修水利。得找当地县衙的水利官。他说这件事他打听了京中的水利官,这扬州的情况他不清楚,叫霍将军以他的名义去信杨走知府,叫知府帮助我。
我收到信,下午知府大人带着人就来了,先前不知道修水坝的人是我,只派了一个人来。
这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知府大人亲自督办,我倒是完全插不上手了。
因为这个水坝是修的又快又好,还省了一大笔钱,所以,到月底,我们上京路上,都能收到汇报。
小蒋负责看账本,我负责看工期报告,水坝已经建起雏形,工期三个月,已经准备好了材料,黏土和草裹泥,刨好的石块也挖了很多。
水坝体外侧用黄色黏土作为坝壳,坝体内则填筑淤泥和草裹泥,草裹泥就是用植物茎干包裹,在用竹条进行绑扎固定的块状泥土,将一块块的草裹泥纵横交叠,堆筑成堤,既能提高坝体的强度,也能加快固结过程,也便于分工协作。最后石块加固河岸。
水道不是很宽。但水流很急。汛期可能引起决堤。现在还未到汛期,修建水坝,难度不算高。
我在深夜里晃悠的马车上看完报告,昏昏欲睡,报告一丢,立刻进入睡眠。
。
。
晃悠了十几天,五月底,到了京城。
这个我完全不熟的地界。
虽然原主应该是十分熟悉的,但是我掀开车帘,打量进京这一路,进南门始,经过主街,经过坊市,在拐进一条小路,进了安静的街道。看见几个宅子牌匾。只叹京城真大,一处也不熟悉。
看来是一点记忆也没继承。
在这个生她养她的地界,是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没有给这个身体。
京里夜里街上也是不安静的,灯火通明,夜市热闹,满是人间烟火,看起来和扬州一样发达。
街角有穿官字样的制服的人驻守,看起来像保安似的,一队站岗,迎面又走过一队,是巡逻的。
四条主街之一,拐出主街,旁一座高高的瞭望楼,上点一把火把。
街上的热闹不输扬州。
啊,程宅门前已经挂起了红绸缎,我们赶的急,到成婚前夜才赶来,明天便是母亲和程建山的婚仪。
马车从侧门进了,满院子的明亮,母亲,程建山,程宝民都来迎。
迎来的母亲簪花穿红,一片喜气洋洋。
“你要是还不到,母亲要急得出门去看了,我的好妹妹。”
程宝民眼睛亮晶晶,说的话酸溜溜的,带着茶艺。“可是近乡情怯了?”
“是呀,是呀。”
“回来就好,快去休息,夜深露重,好好泡个澡就睡吧。”
母亲的手温暖的像冬天的火炉。
程宝民抢着带我去,“你前些时侯信上写的事,可办好啦?”
“托你的福,修的可快可好了。”
“哪是我的福,是霍卫国的福。我的名字哪有那么好用,得是霍将军名号才有用。”
他背着手,走在前头,像一只悠哉的大型动物。
“嗯,知道啦,有机会我会跟他说谢谢。”
夜色浓重,“赶明吧,就算看我的面子他也得来。”
“嗯。”
下榻在客房。这客房前都红彤彤的。树上满是红灯笼,连廊上下贴着窗花。小窗上贴着一排排喜字。这个程宅翻修过,变得很大,处处是昂贵的绿菊,因为是母亲喜欢的,便是这个偏院花坛内也是种的,还一架小秋千,挂在树干下,地上铺设镂空砖块,弯弯延延通至门前。
墙边一排竹子,下面长粉粉长长叶子,矮矮,没有花,却郁郁葱葱的不知名植物。
这个小院十分幽静。被植物占满了,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是我喜欢的。
晚上,亭廊灯火明亮,下人打开房门,内里一阵熏香扑来,像是清雅的木质调。
是一种很有品味的味道,不是我会选的。
下人点上灯,屋内明亮起来,走进一眼看见床前立着一扇实木小屏风,影影绰绰,半透半遮。精美异常,绣花鸟鱼虫,树林山间,还有渔人小孩。
我绕过屏风,扑倒床铺上,床面缎子崭新,柔软,一下子引起我的困意。
夜风轻柔,罩帘轻纱飘荡,很是曼妙。我闭眼秒睡。
因为环境很好,很静。
天微亮的时候,我就被叫起来。
梳洗打扮得很精细,像个玩具玩偶,被摆弄,今早我是京中贵夫家的闺中小姐。
我坐着睡了短短一觉,在睁开眼睛,院中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位婆子闯进来,“哎呦,小姐,前院开始迎客了,您该去前院了。”
“欧,我要做什么?”
“观礼啊。今天可是夫人的大日子。夫人嘱托我带着您。”
“好,麻烦您。”
“哎呦,说什么麻烦,都是应该的,这边,我们走小路去前院。”
一条窄窄的石子路,沿着院墙边,婆子走在前边不远,我跟得不紧,拐角处,院墙上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我嘶的一声定睛看上去,“霍卫国?”
我声音呢喃,被吓住了,那婆子走的快,没有看见爬院墙的影子,他蹲在院墙上,对我比了个嘘。
我点点头,悄悄往前走,他在我身后跳下来,又快速溜走了。
我转头看的惊奇,他窜的真快,一眨眼不见。
大婚的吉祥日子,好好的路不走,他跳什么墙头?
我疑惑着跟着走进前院,人来人往,丫鬟小厮们正忙着布置,已经有人被招待进来,我是一个也不认识。
婆子拐正堂,侧门偏堂,夫人们和家眷大多在这里休息。
“小姐,您先等着,我去看看夫人准备的怎么样?一会儿您可以看新娘。”
“嗯。”
婆子很快进门,呼唤我去母亲的院子。
新娘的院子很安静,没有宾客,婆子们一一退下,门关的紧实,母亲一把拽过我,看着严肃,语气不容置疑,“今天,你跟紧宝民。不许乱跑。也不要出府去。”她深深的看着我眼睛。
“啊?”
我刚疑惑,程宝民竟然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来,直接过来了。
怎么他出现在母亲房里?母亲没有任何言语,似乎知道。并将我的手交到程宝民手中。
程宝民握住我的手,我看这两位,这两位正眉眼传官司,严肃的一匹,一句话也不讲。
“出什么事了?这么严肃?”
“妹妹,府内忙乱,或有大事要发生,今天,你跟我,一步也不要离开,知道吗?”
“啊?为什么?什么事啊?”
“你别在问了,你们先出去。”母亲似乎头痛,抚着额头,坐下,妆也没上完,支着脑门看起来非常无力。
“母亲,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是。”程宝民拽着我往外走,我一边回头看,“母亲......”
程宝民推着我出门,又拽着我往院子一边树丛去,“这边上有个狗洞。”
“啊?”
“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程宝民。”我看程宝民趴着钻狗洞,动作笨拙的一匹,他过去,看我说:“先过来再说。”
我蹲着走过去,程宝民扶起我一支胳膊,“走这里。”他带着我一路避着人,穿墙爬树的跑回他的院子。
卧房内,“所以,你看见霍卫国的时候,他没跟你说?”
“霍卫国要跟我说什么?”
程宝民竟一脸思索的模样,“既然霍卫国不说,那我也跟着不说。”
“啊?”
他又突然像是开悟一样,看着我自言自语,“这样也好。”
“今天是母亲和父亲结婚的日子,霍卫国和你们在搞什么?这..对吗?”
“结婚怎么了......还挑日子啊。”他拽着我跑进卧房,“今天咱们就乖乖的待在这里。”
我已经是幽怨状态,就不告诉我一个人,偏心眼。“你们搞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但典礼还是要去看的吧?”
他看我皱眉,似乎不高兴,妥协,“那去观礼,也行。”
就这样在这间屋子里待到中午,门房来叫,程宝民又尽职尽责的拉着我,进前门前才放手,“这里就可以看见,你就待在我身边。”他很是认真的看着我,下命令。
“知道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这么怕我跑了?我能给你们惹什么事?”
他看我,"你打架的事迹我可是还可以在上京打听到,听着,那天真是大场面啊,那宰相女儿现在还怕水呢。"
“嘶,”我讪讪看他,不好意思摸鼻子,“那天是意外。真的。”
他看我表情就露出一副相信了的表情,“我知道了。但母亲担心你。”
“知道了。”我会好好跟着的。“哎呀。”
母亲由婆子搀扶,礼服红得夺目,珍珠,钻石点缀金线刺绣,绣的百鸟飞天,鞋面踩进礼堂,唱人喊吉祥话,程建山忙走来,换他搀扶母亲。
母亲头上红绸遮面,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缓慢走进礼堂内。
程建山说:“一切礼仪从简,感谢大家前来程家观礼。”
母亲由婆子搀扶着行礼,满头的珠翠链子由红绸下冒出,垂了下来。
简单的行了三拜,程建山打断唱人,“礼成,大家快些入座,程府为大家准备了最好的膳食,大家一起热闹。”
有的喊话不肯结束,调侃程建山是不是急着洞房。
程建山甚是大方的一笑,“兄台怎么知道?快些入座吧。今年新酿的酒妖精备好了,等诸位品尝。”
典礼礼数周全的结束,新娘进了喜房,新郎在前厅待客,一直热热闹闹,看着没什么有异常的地方。我在门边看着,宾客散去都入座,程建山已经上前去挨个敬酒,一派喜庆洋洋。
我是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我跟着程宝民观完礼到他房中吃饭。吃得和院中宾客们同样,程宝民塞的满嘴,不顾及形象。
我俩埋头苦干,他抬头,突然说:“对了,你在扬州修水坝做什么?”
我百忙中空闲了嘴巴,囫囵回他,“庄子需要,地在那边今夏要是雨水多,可能会淹。”
我吃狮子头,一整个插筷子上,程宝民看我,也学着穿一颗,大口啃半个,“你还会操心庄子的地,真是稀奇。”
他看我,像看一个陌生人,“大小姐们可不会关心这种事。就连我都想不到庄子上的事。”
我笑他,“因为我就住在庄子上。”
“啊?”他噎了一口,迷茫,“你不是住在扬州城内吗?怎么在庄子上?”他只知道我被母亲送到扬州避祸,便以为是住扬州,“你在庄子里两年。”他喃喃自语,“母亲好心狠。”
估计是不知道庄子什么情况,以为我过的很惨,也是有避暑的庄子的。“我过的很好啊。每天花钱很开心。”
我吃着肉,抬眼认真说。
他看我,嘴巴不停,“那也好。你喜欢的就是好的。”
我看他,点点头,赞同他。
下午,我睡觉,听见外面陆陆续续传来声音。马车的声音,还有嘈杂的声音。
“在干嘛?”
程宝民正倚在窗边看书,抬头,“估计在送客,关门之类的。”
我从小塌起身,看他,“给我找本书。”
无聊到晚上,该吃晚饭,程宝民却不在悠闲,直接出门。
他没叫我,我跟着跑出去。
忽然换了一副光景。
那些吵吵闹闹的马车声停了,人群的哗然声不绝于耳。
程宝民跑着,我跟不上,慢跑去前院。
头饰上的流苏哗啦啦的响,很是打脸。袍子灌风,连我的袖子都兜风。
府里一片忙活,来来回回的人,手上提着桶,像是在准备物资。
一辆辆马车运着刀叉剑戟,往前院运送,府里各处红绸都被拆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一点喜气都没有了。
“备战吗?”我莫名其妙的回头看。
大丫头领着小丫头们跑进夫人的院子,剩下的丫头们都急吼吼关窗关门,躲进自己的院子。
我穿过连廊走到前院大门前时,程建山,程宝民,和母亲都在这里,他们换上了常服,站在院子里。
府门关着,被一块巨石堵住,仆从小厮们堵在大门前,手里拿着刀枪,严阵以待。
这幅场面是怎么回事?我脑子里没有一点头绪。
进院门,这房子各处备上水缸,仆人们正拿桶往里面灌水。贴着院墙,下面摆满碎片,踩上去指定扎脚。
这闭门不出,各处紧张备战的样子看得多了,我终于有了一点实感,恍然大悟,“土匪进城!?”
人人一派自危的气氛,通红的火把插在房檐下,天色很快暗沉了,这里院子大,还站满了人。
程建山喊话,“火把灭掉,点上灯笼。像平时那样。大家不要发出声音。”
我挤着墙角,快步走进厅堂,母亲看我,她身边的小蒋不安的贴着,我看她们,她们脸上都浮着沉默,像是世界末日来了,无助。
我紧张看了看,才想起来我们现下在京城里,这里可是政治中心。怎么就备上战了?不能是土匪进城,只能是更可怕的事。
“怎么了?有人造反啦?”
我随口一说,小蒋立马眼神杀过来,母亲也看过来,对我伸出手,说:“过来。”
她贴着我,看起来很是不安。
“别怕,我们事先知道了消息,有准备,会没事的。”
我挑眉,心中惊涛骇浪,怎么还真有人造反了?“谁啊?谁造反了?”虽然紧张,但是禁不住想知道。没人搭话,我还是不知道这敢在京城造反的大人物是谁。
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吧,可能霍卫国没说。我联想一下,立时想通程宝民支支吾吾,跟着霍卫国不肯告诉我的事。官司是立刻跟她们一样上了眉头。
这生在古代也大概遇不上的事情,竟然叫我一个穿越女遇上了。
难道我真是天选之女?
我竟然想笑但是不能,我抿住嘴角,心下由安,大概安慰一下,“没事的,没事的,父亲五品小官,轮不上他死。”
我话一出,这娘俩个都看过来,还是我嘴欠,她们都震惊了。我想的就是很有道理 。五品官员的家值得叛军来抄,恐怕是有点子见鬼哦。
我垂下眼睛不看她们,看了看外面的程家父子,还好我声音小,他们没听见。
我看了看,又想。霍卫国既然提前得知,还能来报信,说明情势不严重,况且他手上还有兵,造反八成不成。
我看了看紧张到满头冒汗的众人,实在是不敢说出我的言论。
咬住嘴唇看鞋底。
程家夫子守在门前,昏暗的阴影笼罩他们,看起来情况不妙。
我能想到这些,程家夫子为何不能,要是没事的话,何至于封门,严阵以待。
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可能更严重?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吊着一颗心,也跟着等。
静等一个时辰,天完全黑了,寂静的夜,忽听极远处传来嘈杂声,轰隆隆的,混成一片,地动山摇一样的响。
院中的人刚警戒起来,前门房檐上突然下来人,黑乎乎,“家主,城门处着火了。”
“在探。”
城门离这条街不远,城门失火,这里可看见。着火原因可能是叛军进城了。
我皱着眉头,嘈杂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大,能明显听出马蹄声,和打马喊“驾”的声音。
火光也越来越大,直到火光照亮大门外的黑夜。
我的呼吸都要暂停了,众人也紧张的屏息了。
打马声音突然停到了门外,一群跑动的人停下了。
突然一片安静。
说话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是三品刘尚书的府邸。”
说话声隔着一条宽敞的街道,清楚的传进我们这院里,因为大家很安静,显得声音很大。
“进去。”
另一男人的声音,接着骚乱的声音迅速响起,大门似乎被打开,一片呼喊哀嚎声迅速响起。
女人叫喊声还有男人大叫混在一起,像一首混杂的哀歌。
这院里更静了,大家戚戚挤在一起,母亲攥着我胳膊的手劲更大了。
我更是看着墙外窜起的火光懵逼。
一声“烧。”,吓得我一震,响起同时火光便冲天了,大大小小哀嚎咒骂的声音很快静下去,接着打马的声音又响起来,骚乱几息之间就听不见了,一大堆人走动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火光冲天的烧起来,对面三品大臣的府邸完全烧起来,烧的这里的天都是红的,空气中都是热气。
叛军行动之快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我也不例外,这杀一家人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叛军竟然有这么可怕的行动力,我瑟瑟发抖。
烟飘到这片,呛的院内众人纷纷咳嗽,都捂住口鼻蹲着躲开,纷纷进了门。
我和母亲小蒋躲在厅堂内,闻到一股子烧灼的呛人气味,窒息感。叫不出来,说不出来话的窒息持续了好一会儿,风向突然改变了,我才能呼吸。
我已经涕泪横流,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抱着差点被呛死的心思心有余悸的喘。
别人也没好到哪,母亲和小蒋瘫我面前,咳得胆汁都要吐出来。
不远处的街上突然爆炸,一片浓烟自火光中冲天而起,大片天空突然在同一时间亮起来。上面的人跳下来,“城里乱起来了,刘尚书一家已经被抓走,二街的周宰相家和林侍郎家都被烧了。四大街各处都有火情。”
程建山和程宝民都站在大门前,脸上看起来一片沉重,掩在阴影里的身子看不清。
“今晚大家都别睡,今晚过去就好了。明天情势就会明朗。”
程建山说,他看程宝民,“你和霍卫国说过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进城?”
程宝民说:“霍卫国只说今晚就会结束,没说具体的。我们只能等。”
“嗯,知道了。就等着吧。”
等到半夜,紫禁城大门处又一次火光冲天,轰隆隆的炮仗声隐隐传来,我听着像是炸烟花似的。
。
“家主,霍家军进城了。”房顶上的人大声呼喊。
远远的一片火龙游走在大街上,火把连在一起像是一条会游走的生物。
程建山这才松了一口气,被程宝民搀着缓缓走进来,“没事就好。”
程宝民看着父亲坐下,转头来看了看母亲,也摸了摸我的头。
“都没事了。”
母亲颤抖着攥着我们俩的手这才松开道:“都过去了。”她缓缓坐在另一椅子上,一头的疲惫,看起来萎靡。
小蒋也坐过去,哆哆嗦嗦的搓着手。
我也有点后怕,不安的吸气,程宝民看起来倒没事,殷勤的给大家倒水。
我坐在她们对面。忽然腿疼,才意识过来,站了大半宿。叛军离我们家太近了,我都紧张到失去知觉了,满脑们子汗。
还好父亲官职不高,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死定了。就是不知道对面的那一家子被叛军抓走了之后会怎样?
这事真经历一遭才觉得可怕。
我看着外面院内,天空还是晦暗的,但是硝烟的味道弥漫,十分刺鼻。
我摸了摸鼻头,凉凉的。突然感觉身上有点受风,再不睡觉要受风寒。我趴在茶几上,蒙头就睡。这一晚上也就这么过去。在睁开眼睛,天色大亮。飘香的粥的味道,我立刻就感到饿了。
大家聚集在院前吃早饭。馒头,包子,大米粥和一些小咸菜。我索罗着热乎的粥,身体很暖。母亲和小蒋也蒙头喝粥,程宝民和程建山守在门前。
忽听大门外传来“铛,铛,铛”声。
有人敲了三下门。
大家伙都静了。
又是“铛,铛,铛”
“程大人在家吗?”
一道细如蚊呐男声传来。
“是王司。”程建山忽的放下碗站起来,走到门前,耳朵趴门上,“王大人,是你?”
“哎,程大人快些开门,咱们该是上朝啦。”
“什么?”
“谕旨已下,你看。”
程建山穿着朝服,爬上自家墙头,转头说:“宝民,家里交给你了。”
程宝民在院里点头。
“夫人,我走了。”
母亲也点点头,“早去早回。”
“哎。”
程建山转身跳下去,门外,王司说着话,俩人走远了。
程宝民说:“母亲,今天先不要出门。大门还是堵着吧。”
“嗯,听你的。”
造反的风头过去一上午,城里安静了许多,在没听见炮火声,像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太阳移到正中,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们纷纷回去洗漱换衣,仆人们收拾院子,我换上一身素白,头上也不在簪钗子。
垂头丧气的趴在小案上,这天气是炎热的,但大家都开心不起来,或是昨晚的惶恐还没散去,府中无人大声。
一改往日,鸟叫虫鸣声显得清晰。
我趴着都要睡着。
中午老爹回来,说是平反完成,皇帝保住了。平反完,宫内景象残忍,老爹诉说时,缩着脑袋。血流成河,叛军的尸体和大臣家眷的尸体堆在大门前,赶着往外运尸体的马车排成长队,一条出宫门的路上满是滴滴答答的血。
霍卫国保住的皇帝,但老皇帝已经是彻底病倒了的状态,经过昨日一劫。大家心知肚明时日无多。
谁坐这个位置,当是现在最大的胃疼的事,皇帝正值壮年,病的突然,膝下皇子众多,太子未立,自是人心浮动,忙着战队。
但当下静悄悄,没有人赶在平反完后提出来,就是卧病在床的老皇帝也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今早接见完大臣们便匆匆退朝,关门自闭。
老爹在路上见了几个上司,一路打听昨晚的事,才中午回来。
回来跟我们交头接耳,时时八卦各种消息。
出紫禁城门,上面挂着宰相一家人头,叛军拿宰相开刀,不知道是为何?
老爹坐在马车里出大门后回了头,见人头上的绳子被割断,啪的掉下来,掉在地上面目全非,是人是鬼分辨不清。
老爹吓得半死,缩着脖子进马车。
沿路上,四大街,也满是人间惨剧。
叛军进城一路烧杀抢掠,这半边的铺子都被烧了,满地的血,和歪七扭八的尸体。
这条路上哀嚎的人群比死去的人更多,抱着尸体无家可归的百姓,更像厉鬼,哭的天上都落下泪,哗啦啦的下着雨。
我们要出门的时候,大雨倾盆,乌云遮日,毫无预兆的,明明上午还是晴天。
我支着伞,跟在程宝民身后。
对面街上一片断壁残垣,烧成废墟。蒙着白布的尸体在大雨里浸泡,排成一排,被白布蒙住也难掩蜷缩成团的人形景象。
刘家这一家死了几十人。
我握住程宝民的手,他的手蜷着,掐的手掌留下深深痕迹。
他回握,我看他,他在伞下的神情是深深的痛苦,但没有哭,我偏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哭了。
他没太用力,我觉的他的手很僵硬,宽大,手心却温暖。
我俩站在刘家门前,我看他,握手后,他神情莫名好一些,他看我,“妹妹别怕,我们一起走。”
他像要鼓励我。顺着路往主街走,我说:“我不怕,哥哥也别怕。”
他牵着我走上主街,我俩在他的伞下,他比我高那么多,风和雨却没有斜进来,打到我身上。
只是裙角和鞋子湿了。
“哥哥,我们家能不能帮帮这些人?”
主街上淋雨的人到处都是,都在废墟里翻捡。躲雨的人站在房檐下,屋里看着外面。
程宝民有一种漠然的坦然的平静的眼神,叹一口气,看着无奈,无力,沮丧。
“做的,要做的。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他看我,摸摸我的头,“回家。”
“嗯。”
此时,雨帘下的天灰蒙蒙的,雨伞下的程宝民也是灰蒙蒙的。
我的心也跟着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