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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暴君与他的“祸国妖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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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空气凝成了浑浊的琥珀，药味、血腥和陈腐的熏香残迹在其中缓慢沉淀。沈厌的意识在剧痛的深渊里浮沉，每一次试图挣脱黑暗，都像溺水者被无形的巨浪拍回。
0068的提示音断续传来：【生命体征维持……脏器修复进度39%……外部能量介入……分析：高浓度参汤及虎狼之药……】
太医的“不惜代价”，正化作滚烫的药汁，一遍遍冲刷着他残破的经脉，强行吊住那口将散未散的生机。
他能“听”到。
殿外，沉重的脚步声、铁甲摩擦声、压抑的命令声，如同闷雷滚过地面。掘地三尺的命令正在被执行。
砖石碎裂、泥土翻开的声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每一次沉重的挖掘声落下，都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陈景昶……那孩子，究竟藏在哪里？原主虞晚的记忆碎片里，只有妆匣夹层的手书，和宫变前夜最后一次确认藏匿点安全的模糊画面——他站在高高的望楼，目光穿透夜色，落向宫苑西北角一片荒废的殿宇群。具体位置？没有。只有一片荒草蔓生的残垣断壁。
【0068：关键人物‘陈景昶’位置未知。逻辑链存在断裂风险。恶名值稳定：98.3%。】冰冷的电子音点明了危机。
沈厌的思维在药力和剧痛的双重绞杀下，艰难地聚焦。不能被动等待。
萧绝要活口，是为了审讯。一旦他醒来，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必然是太子的下落。答不出，或答错，刚刚撬动的恶名逆转将瞬间崩塌，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猜疑。
他需要……一个提示。一个符合“虞晚”人设，又能将萧绝的视线引向正确方向的提示。
殿外的挖掘声越来越近，似乎已逼近偏殿的后墙。
***
“废物！”低沉的怒斥在偏殿外的寒风中炸开。一名玄甲卫什长单膝跪地，头盔下的脸沾满泥灰。
“将军！西偏院、荒园、荷花池底都翻遍了！连老鼠洞都掏过！没有！那孩子……会不会早就不在宫里了？”
负责搜寻的玄甲卫副统领脸色铁青。陛下的命令是“掘地三尺”，可这偌大的南陈宫苑，废墟连着废墟，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翻完。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藏得多深？若真被虞晚送出宫……大海捞针！
他烦躁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刚被翻开的泥地，旁边就是囚禁虞晚的偏殿后墙。忽然，他视线一凝，落在墙角一处被半塌的假山石遮挡的阴影里。那里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深一点？湿润一点？
“挖这里！”他猛地指向阴影。
士兵立刻上前，铁锹镐头齐下。几下之后，“铛！”一声脆响，铁锹碰到了硬物。扒开湿泥和碎石，一块厚重的青石板露了出来。石板边缘，赫然有着人工开凿的凹槽，可供抓握！
副统领瞳孔一缩：“起开！”
几个士兵合力，低吼着将沉重的石板缓缓掀开。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腐叶味道的气息，猛地从下方涌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密道？！”什长惊呼。
副统领立刻点燃火把，探头向下望去。石阶陡峭向下，深不见底。他毫不犹豫，亲自带了两名精锐，执刃举火，小心地钻了下去。
***
殿内，沈厌的意识骤然被一股强烈的、源自躯壳深处的悸动攫住！不是0068的提示，而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一种混合着极度焦虑、恐惧和微弱希望的震颤！仿佛沉睡的根系感应到了地下暗流的涌动！
密道……被发现了？！
【0068：检测到宿主躯壳强烈应激反应！关联目标‘陈景昶’可能位于地下密闭空间！逻辑链补全度上升至65%！恶名值波动——98.1%！】
***
密道狭窄、潮湿，石阶布满滑腻的青苔。火把的光只能照亮前方几步，幽深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喉咙。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副统领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踏得极其小心。
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地势似乎平缓了些。前方出现一个拐角。刚转过弯，火把的光芒猛地照亮了尽头——
没有孩子。
只有一口井。
一口枯井。
井口被巨大的石板盖住大半，只留一道缝隙。井壁由粗糙的巨石垒砌，布满深绿的苔藓。井沿的石头上，散落着几块早已发硬发霉的糕饼碎屑。
副统领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井边，用刀柄敲了敲盖住井口的厚重石板，沉闷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俯身，凑近那道缝隙，举着火把向内照去。
火光撕开井下的黑暗。
井很深，井底堆满了厚厚的枯枝败叶和淤泥。火把的光线有限，只能照亮井壁上方的一小片区域。就在他准备失望地撤回目光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淤泥掩埋的反光，刺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什么？
副统领瞳孔骤缩，几乎将上半身都探进了缝隙，火把极力向下伸去。
光斑晃动，终于定格。
那是一个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镶玉铃铛。
铃铛的细金链子断了，半埋在黑褐色的淤泥里，只有一小片温润的玉石在火光下折射出微弱而温润的光泽。
副统领的呼吸瞬间停滞。他认得这个铃铛！南陈废太子陈景昶百日宴时，陈昶亲手为其戴上的贴身之物！宫变前，那孩子从未离身！
“铃铛……太子的铃铛在这里！”
副统领的声音因为激动和震惊而变调，在狭窄的密道中激起回响，“快！禀报陛下！枯井！目标可能曾在枯井！立刻调集人手，清理淤泥！快！”
***
殿内。
当那一声变调的“铃铛！太子的铃铛在这里！”穿透厚重的墙壁和紧闭的门窗，隐约传入沈厌的耳中时——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原主残留的狂喜与深重疲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药力与剧痛构筑的堤坝！
“咳——！！！”
沈厌的身体在床榻上剧烈地弓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深渊中强行拽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的素白里衣！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许久，才艰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破败的、绘着缠枝莲纹的藻井。灰尘在从破窗透入的惨淡天光中飞舞。然后，他感觉到了视线。
冰冷、锐利、带着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审视，从床榻侧前方沉沉压来。
沈厌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
萧绝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殿中，玄衣如墨，身姿挺拔如孤峰。他背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亮得惊人，如同寒潭中投入了燃烧的冰，牢牢锁在沈厌刚刚睁开的、布满血丝和生理性水汽的双眼上。
四目相对。
一个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气息奄奄，浑身血污，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个掌控生杀予夺，气势如山，眼底翻滚着被彻底颠覆的认知风暴和冰冷的探究。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
萧绝向前踏了一步，靴底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打破了死寂。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入沈厌涣散的眼眸深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一字一句砸落：
“虞晚。”
“告诉朕——”
“你把陈景昶，藏在了何处？”
枯井铃铛的微光，映照着苏醒的囚徒。蛛网的中心，终于暴露在猎食者冰冷的视线之下。
答案，将决定生与死的天平，向何方倾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