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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侯府 ...

  •   眼见着天一点点沉下来,穿着桃粉色衣裳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将温瑾叫了起来。
      温瑾下意识看向窗外,庭院里的几枝木槿花颤颤摇晃着,穿堂风带起了床上烟粉色的帐子。

      “小姐生的真貌美,同夫人真像!这是夫人命人送来的衣裳,小姐穿上定十分好看。”
      温瑾摸了摸枕下的剑,见还在,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温瑾问道。
      “奴婢栖星,另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叫逐月。”栖星笑嘻嘻答道。她无心一瞥,恰巧看见了枕下的剑,不由得拧了拧眉。

      温瑾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神情,却听栖星欣喜道:“小姐也会武功?我见过侯爷舞剑,那真是矫健潇洒!没想到小姐也会。”
      温瑾闻罢只微微一笑,任凭栖星为她穿上那件月华锦料子的衣裳,衣裳下摆处有用银线绣成的祥云纹,十分精巧。

      栖星大大咧咧,活泼爽朗,兴许能从她这问出些什么来。
      “这衣裳的料子可真好,应要费不少银子吧。不知爹现在官居几品,又任什么职?”
      “侯爷啊,那可是陛下亲封的忠勇将军,现如今官居二品,任京营提督,深受陛下器重呢!”
      温瑾点了点头,心底的疑惑多了几分,如此高位,且深受陛下器重,多年后却因通敌叛国的罪名从云端跌落低谷,成了阶下囚,这其中定少不了别人的手笔。
      温绛庭不慕名利,一心坚守着“忠”字,如此为国为民,必定不会通敌叛国。
      她先前正猜想着是否因功高盖主,受陛下的忌惮;又或是风头太盛惹人眼红,被人做了局。现在想来此事虽大却急不得,需得等日后再做观察了。

      待栖星服侍温瑾穿戴得体,正欲往院外走时,恰好碰上荣安院里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年岁不大看起来却极为稳重,行了一礼才道:“小姐,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请小姐到膳堂用膳。”
      温瑾点了点头,那丫鬟便一路将她引了过去。

      侯府的府邸极大,仆妇也多。夜幕降临,正有几个家丁提着灯笼巡视院子,府邸各处都点着灯笼烛火,照得亮堂堂的,温瑾这才发现府上种了不少花草,这时候开的正艳。
      玉兰树绿叶葳蕤,香兰苾芬万千,荣安正站在抄手回廊的另一端朝自己招手。
      她身着姜红色如意缠枝纹圆领袍,身侧的茗娘执着一盏灯笼,面上带着盈盈浅笑,温瑾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她没有多想,疾步跑了过去。

      “娘,您怎么出来了?那些年您身子一向不大好,现在可有好些?”温瑾拿过茗娘手里的灯笼,与荣安并着往膳堂走去。
      “你爹寻了些药材,说是能养气血,补身子,让我一天一副的吃着,现在已经好些了。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赶明儿让栖星和逐月跟着你,上铺子里做几件衣裳,打几套首饰。”荣安握住了温瑾的手,那手带着暖意,让温瑾更觉恍惚。
      她早已记不清这是荣安第几次握住她的手,或许是第二次,也或许从来没有过。

      一路上说着话,不久便到了膳堂,八仙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显然是特地为温瑾做的。
      温绛庭见温瑾走来,爽朗笑道:“吾家有女,亭亭玉立,瑾儿真是大姑娘了。快,快来看看这些饭菜合不合口。”
      温绛庭一介武将,没这么多繁文缛节,因此温瑾也回以一笑,挨着荣安坐了下来。

      花炊鹌子、鸳鸯炸肚、虾橙脍……装在玉盘里,一看便知可口。温瑾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已饿极了,却也小口小口的吃着,并不言语。
      她不留痕迹地观察着两人,温绛庭夹了菜,大口大口地吃着,荣安却没怎么动筷子。
      “纾玉啊,这几年在嶒……在庄子上过得可好?”温绛庭问道。
      “爹,我一切都好。”
      “你娘啊,给别的府上都递了帖子,想在五日后在府上办场宴席,也好让人认认你,你以为如何?”

      “爹娘的打算总是好的,那女儿便提前准备准备,免得在宴席上失了分寸。”温瑾浅笑着看向荣安,却见她面色蜡黄,纵使多用了些脂粉,却依旧盖不住憔悴的脸色。
      不知是不是生了什么病,要是余婉这个小神医在便好了。
      温瑾替荣安盛了一碗炒沙鱼衬汤,她记得这汤是荣安最喜食的。

      没曾想荣安一见却忍不住干呕起来,扶着茗娘便要起身往外走。
      温绛庭变了变神色,温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地站起了身。她忙用手去扶荣安,吩咐下人道:“倒些茶水来。”

      温瑾握住荣安的手腕,却没曾想直接被荣安甩掉:“我无虞,不必跟来,兴许是吃的杂了些。”
      余婉通医术,温瑾也跟着有所耳闻。大病小病的医不了,可有孕的脉象她还是能把出来的。方才她将手搭上去便是想试试她的脉,不曾想却是个喜脉。
      温瑾权当毫无所知,回到位上时便听温绛庭道:“你娘身子向来弱,兴许是这几日天热,胃口也不大好,一见你回来吃的多了些,你不必惊慌,爹去看看。”

      温瑾面上漾起一个笑,微微颔了颔首:“那爹你快去吧。”

      月光澄莹皎洁,薆薆草木中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温瑾放下筷子回了槿院。
      栖星见她兴致不高,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和她讲着这京城哪家铺子的首饰最好看,哪家铺子的衣裳最时兴,哪家酒楼的生意最红火。
      温瑾的思虑却早已飘向了云端。

      她先前便在想,侯府再位高权重,子嗣中却唯有她一位嫡女而已。忠勇侯与定州温家生出龃龊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不然也不会就此分家搬到京城,所以纵使温家大房三房有嫡子,也与忠勇侯毫无关联。如此,那些人何必大费周章地给忠勇侯安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以招致阖府上下人皆枉死?
      可现下温瑾总算想明白了这一点,荣安必然是诞下一男胎,让有些人感到了威胁。
      可谁会如此做?

      “小姐,您莫要往心里去,夫人可是等了四五年才有小姐您,方才也必定是心急之下乱了手脚,并非故意甩开您。”栖星见温瑾一直沉默不言,焦急开口道。
      此番话让温瑾眉心一跳,四五年?
      这还真是温瑾所不知晓的。
      “你听谁说……娘四五年才有的我?”
      栖星年龄尚小,心性也纯真,一本正经道:“小姐,我是听府上的嬷嬷说的。嬷嬷说夫人成亲后久久不能有孕,可是费了好些周折才有的小姐您,必定对您百般疼爱。嬷嬷让我们一心一意地服侍小姐,莫要怠慢了才是。”

      四五年……莫非是因为荣安身子弱,所以才不易有孕?温瑾点了点头,待回了自个儿院里,逐月早已备好了洗澡水。
      水里放了羊乳,水面上飘着玫瑰花瓣,温瑾泡在里面任凭逐月为她沐浴。
      “你们可知……那万红楼在何处?”温瑾压着声音问道。

      “小姐,您怎么能打听万红楼。您可知这万红楼是花柳之地。”逐月忙道。
      在这世道,女子的贞洁大过天,温瑾身为权贵家的小姐自然规矩要更多些。若是这番话被有心人听了传出去,她的名声必然有损。
      “正是因为知道是什么地方才要打听。娘命我明日去铺子里做几件衣裳首饰,我对这陵京城尚不熟悉,万一不留心染上了那种地方麻烦可就大了。”温瑾漫不经心道。
      “是奴婢多嘴了,还是小姐思虑周到。这万红楼便在城南,挂着好些灯笼,小姐一眼便能看到了。明日我和栖星陪着小姐去,这等地方小姐可万万去不得。”逐月低着眉,开口道。

      温瑾心下了然,莞尔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谁能不爱惜羽毛呢,我定不会去那等地方的。你们退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栖星正在铺着床榻,见温瑾这么说,不由得停了手上的动作。
      “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你们夜里也不必守着我的屋子,这侯府戒备森严,你们便放心回自己的屋里睡吧。”

      逐月和栖星领命退下,温瑾早早地吹了灯上榻。

      子时,愁云惨淡,弯月若隐若现,一人立于屋顶之上,晚风吹起了她黑色的斗篷。
      她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藏匿在斗篷之下,唇畔始终噙着浅笑。
      此时已是宵禁,空旷的街道上并无一人。她摸了摸怀里厚厚一沓子银票,朝着城南的方向奔去。她的武功不低,轻功自然也不在话下,穿梭于各个屋檐之间时活脱脱一只狸花猫。

      万红楼做的是风月生意,乃是陵京城最大的青楼。他人只知万红楼是个风月场所,却不知万红楼下有一镖局,掌握着大崎、南显、汴凉三国各地的信息。
      温瑾此番前去,便是要买三个暗卫回来,方便打探情报。

      正如逐月所言,这万红楼外红绸绕梁,灯笼挂角,一眼便能看见。更何况她常年习武,耳聪目明。
      万红楼大门紧闭,温瑾又绕到后门。“砰、砰砰砰。”温瑾按照曾老所言叩响了木门,却听里面有一小厮道:“此时正值几时?”
      “此时太阳当空,正值午时。”
      话毕,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温瑾环顾四周见并无异样,快步走了进去。

      那小厮一路将她引至万红楼下镖局处便不见了踪影,温瑾将手放到剑柄上,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现下这镖局并不很热闹,倒是也有十来个同样戴着斗篷或是面具的人。
      温瑾拉了拉斗篷,敏锐地听到铃铛由远及近的声音。她抬眼望去,便见一红衣女子摇着扇子走来,身形婀娜多姿,脚踝处系有一条红铃铛。
      “呦~有新客到了。小娘子想要些什么?奴家柳娘,有事吩咐一声便是了。”说着便娇笑着走来。
      “暗卫。”温瑾只简单二字,并无过多言语。
      “姑娘这边请,只要银子到位啊,您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柳娘扭着腰,将她带到了另一处地方。
      高位上还坐着一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他手中执着茶杯,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壁。
      想来也是来做生意的。温瑾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坐在太师椅上等着暗卫上来。
      她的右手边有一只青瓷杯,这会刚被人倒上了茶水。茶汤灿黄,茗香四溢,一看便知是好茶,温瑾却谨慎地没有碰一口。
      “嗤——就这点胆子,还敢来这种地方。”上位上的人冷不丁开口,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
      温瑾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动那杯茶。
      等到暗卫都上来一字排开,她才起身走过去。
      暗卫们都戴着面具,穿着黑衣,让人看不出面容,看不清身形,只留有一双眼睛再外。温瑾的目光一一扫过,终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就你了。”
      “姑娘可是就要这个了?”柳娘摇着扇子上前问道,她的眼尾上挑,嘴唇鲜艳。
      “不。剩下两个,让他自己选。”
      她眼睛直视着那暗卫,道:“我许你亲自选你往后的战友。”
      那暗卫也没含糊,直接了当地就选了两个出来。柳娘给了卖身契,温瑾给了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毫不拖泥带水。
      “姑娘是个爽快人,奴家欣赏地很,以后可要常来光顾我这镖局啊。”柳娘身上带着脂粉香气,却并不令人生厌。

      温瑾不可离开时间过长,临走时,她从怀中摸出两根银针,指尖捏住,“咻——”地一声便疾飞出去,甚至让人看不清动作。
      那针,是朝上位上的人去的。
      “我不喜多管闲事的人。这就算是你的赔罪了。”温瑾没回头,自顾自地走了。

      待她出了镖局,柳娘忙上前查看道:“主子,您没伤着吧?这姑娘,火气可太大了些。”
      那两根银针直奔着那人喉咙去的,所幸他反应够快,接住了银针,换做别人或许就要交代在这了。
      “那东西找到没?”
      “主子,这都找了近有一个月了,就连那亲王府都寻过了,就是不见那东西的下落。”柳娘有些紧张,说话也不似方才那般张扬。
      “行了,你下去吧。”

      回到侯府,所幸逐月和栖星还没有发现她的离开。她脚步轻盈,快速进了屋换了衣裳,点亮一盏细烛。
      火苗微弱,正跳动着。
      “白日里不好说话,今晚你们暂且寻一处地方过晚,明日我会为你们安排住处。”
      “不论之前有名字与否,都弃了。”温瑾认出为首的正是她选的那名暗卫,道:“往后,你名为淮安。你们两个,便叫淮桂淮桐,不必称我为主子,叫我小姐便是。”
      “素日里兴许没有什么任务,你们只管等我吩咐,其余的不必过问。”
      “府上戒备森严,你们来去要小心为上,下去吧。”
      温瑾把能想到的话说完,忙令他们下去,自己则上榻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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