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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这算怎么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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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林殊顶着佛渡那张俊脸,强行压下丹田那股佛灵两气的冲撞,几乎要炸开的叫嚣。
凭借大师姐的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入藏经阁。
她扶住身旁的书架,心跳如擂鼓。这平静,让她有种死里逃生的恍惚。
藏经阁的静心阵,果然名不虚传,能压制灵力异动。
据说,宗门某位精通阵法的祖师爷,为了保护珍贵的典籍,在藏经阁布下了一个特殊的法阵。
这个法阵不仅能抵御外敌入侵,还能平息灵力波动,使进入其中的人心境平和,避免因情绪失控而损坏书籍。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个法阵,竟会在此刻,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她抬头望向高耸入顶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古籍特有的墨香。
一层无形的、不羁的力量,笼罩着整个空间,抚平了她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没有时间耽搁。
她立刻开始在脑中检索藏经阁的书籍目录。她对这里的熟悉,不亚于自己的卧房。
相关功法……杂学类,三楼,丙区,末排,底层。
她提起佛渡那身繁复的僧袍,快步登上吱呀作响的木梯。
在积满灰尘的书架最底层,她找到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同时得到了两种不同的力量该怎么办?》。
书名过于直白,缺乏文采。但……对症。
她飞快地翻阅,里面的法门粗糙又野蛮,如同饮鸩止渴。
但此刻,它是她唯一的选择。
林殊盘膝坐下,按照心法所述,强行将两股力量以一种奇特的循环方式封印。
丹田终于彻底平静。
她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身体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现在要找找灵魂互换的方法。
虽然她不报太大希望。
宗门藏书以剑道为主,对于灵魂互换这种过于偏门的异闻,恐怕并无记载。
她直奔存放杂谈异闻的偏僻角落,翻遍了所有蒙尘的玉简和古卷,果不出所料。
上面除了记载某位祖师爷的狗一天吃八顿,就是某代掌门的剑穗又离家出走,很有意思但全是无用信息。
青岚宗的藏书,剑谱应有尽有,可关于灵魂互换这种奇闻秘术,一字未提。
林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当然清楚原因。
千年前,青岚宗与玄霄宗本为一家,
奈何修剑的祖师爷们,将“剑心纯粹”贯彻到了极致,以至于有些……一根筋。
他们将所有资源倾注于铸剑和养剑,对此,作为剑修的林殊表示理解。
剑,乃修士之本,是问道途中的唯一伴侣。倾尽所有,理所当然。
但隔壁专精术法的法修显然无法苟同这种“穷得只剩下剑”的日子,最终一拍两散,分家单过。
顺便,还卷走了宗门里绝大部分的底蕴和珍贵典籍。
想找到解决灵魂互换的办法,只能去隔壁的玄霄宗碰碰运气。
可一想到玄霄宗,林殊就脑壳隐隐作痛。尤其是那个大师兄,温景行。
前往玄霄宗求助,我如今顶着佛渡这声名狼藉的皮囊,成功率低于一成。
温景行此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思深沉,极可能将计就计,探查我宗虚实。风险过高,不可取。
林殊还记得,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堂堂玄霄宗少宗主温景行,曾鬼鬼祟祟潜入他们宗门的膳房,被她当场抓获。
他面不改色,声称“久闻贵宗的野草汤清心明性,特来讨一碗尝尝”。
此借口破绽百出。其一,玄霄宗山珍海味俱全,弟子餐食标准远高于我宗;其二,我宗草根汤以刮油清肠闻名,其味苦涩,无人真心喜爱。
结论:他意不在此。那么,他真实目的是什么?膳房附近并无重要设施……唯独离存放《决胜剑谱》的长老院不远。
此人,果然是为偷盗我宗秘籍而来!行事如此迂回,可见其心机之深。
求他?门都没有!
林殊眼神陡然变得坚定。
求人,必受制于人。更何况是求一只动机不纯的笑面虎。此路不通,必须另寻他法。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具身体的手掌,感受着那股狂暴又精纯的力量。
既然“求人”方案风险过高,那就“正当进入”。掌握力量。
这妖僧的佛力狂暴但精纯,若能化为己用,实力必将远超从前,待实力稳固,寻一个两宗交流的合理契机,例如……三年一度的“青玄论剑”。以佛子之名正当参与,夺得头筹。
届时,以胜利者的身份,向玄霄宗提出入藏经阁一观的请求。此举合情合理,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自我激励在心中将整个“正当进入”计划推演完毕,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比,甚至连论剑大会上可能遇到的对手都预设了几种应对方案。
计划通!
她心满意足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蒙尘的角落。
在转身刹那,起身带起的微风,书架最顶层,一本被胡乱塞在夹缝里的小册子晃悠悠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正落在她脚边。
林殊微微皱眉。
典籍归位,需轻拿轻放,整齐有序。这是门规第三条。不知是哪个弟子如此疏忽。
她弯腰拾起,准备将其归位,指尖触碰到封皮,脸色骤变。
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正附着在这本小册子上。
魔气?!在藏经阁里?怎么可能!
林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有护山宗门大阵守护,全宗门怎么可能有魔气存在。
她立刻用灵力包裹住手掌,再次仔细探查。
魔气虽细若游丝,却凝而不散,绝非寻常妖邪能够留下。
她压下震惊,将目光投向这本惹祸的小册子。
封皮泛黄,字迹娟秀,书名更是……朴实无华到令人发指:《论如何通过自种草药节省开支以换取更多铸剑材料之杂谈》。
署名:与儿。
……这标题,倒是很符合我宗一贯艰苦朴素的风格。但这魔气,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宗门里出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变故?
她将这本奇怪的杂谈紧紧攥在手里,原本清晰的计划蓝图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丝魔气,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时间拨回前一刻,青岚宗练武场外,
佛渡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松树,同步收听着林殊脑内那场激情澎湃、关于“奋斗与努力”的动员大会。
……青玄论剑,夺得头筹,正当进入……计划通!
听得佛渡昏昏欲睡。
真是个麻烦的小丫头。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瞧着不远处那个小弟子努力挺直腰板,故作威严地巡视,随意落在远处的护山大阵上,眼神忽然凝住。
不对劲。
这大阵的灵力流转方式,跟他千年亲手布下时,有了细微却致命的偏差,难怪宗内混进了魔气,这破阵还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佛渡不甚在意地轻哼一声,关他何事,闭上眼,继续补觉。
可那护山大阵历经千年,多了灵气,察觉到创造者深藏于灵魂中的上古气息,阵眼处灵光亲昵闪烁,远远地冲他摇晃,像是在委屈告状。
他心中毫无波澜,只是这小丫头是万年岁月里难得遇到的“解闷物件”,要是宗门在她眼皮子底下塌了,以她那点责任感,怕不是要在脑子里哭天抢地,吵得他耳朵疼。
为了耳根清净。
佛渡叹了口气,终于收起那一身懒骨头,拖沓着走向护山大阵。
刚蹲下身,指尖欲触那阵眼基石——
“妖僧!”凡宁就一阵风似的冲到他跟前,满脸警惕,又怂又凶,小声:“妖僧!你偷懒就算了!不要鬼鬼祟祟!”
佛渡眼皮懒得抬,好吵。
阵灵亲昵的蹭蹭他,凡宁试图拉开保护阵灵。
他只盯着阵法核心,指尖径直点向阵法核心。
就在此时,恰好听见林殊对那本小册子发出惊呼。
魔气?!在藏经阁里?怎么可能!
果然被人动了手脚,他随意地抬手一拂。
一股磅礴又古老的气息如水波般荡开,悄无声息地将错位的阵纹拨回正轨,同时天色微黯,瞬息恢复如初。
凡宁只觉周身一轻,仿佛积压在心头的尘垢被瞬间洗净,整个人都清明不少!
他呐呐地望着眼前背影,喃喃自语,“怎、怎么可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护山大阵可是青岚宗那位风华绝代、仅差一步飞升的祖师爷呕心沥血所创,精妙绝伦,连天衍宗那些专修阵法的大能都难窥其奥秘!
可这妖僧……不,这佛子,竟举手投足间就修复了阵法的致命偏差!
那股磅礴而古老的气息,仿佛老天亲手拨正乾坤,举重若轻,尽显宗师风范! 难道……他真的又一次误会了佛子?
就在凡宁的敬仰之心即将冲破天际时,佛渡站起身,扭头看向他,用林殊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懒散地问:
“喂,这山下城里,哪家的曲儿最好听?哪座酒楼的酒最烈?还有,哪儿的小娘子最多情?”
凡宁:“……”
妖僧!果然是妖僧!
佛渡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倦怠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身子一晃,像是随时都要栽倒。
凡宁脑子还在念叨着妖僧,瞧见他这姿态,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
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间,佛渡抬起眼。
那是一双林殊惯有的凤眸,此刻却没了半分往日的清冷孤傲。
瞳孔深处,沉淀着幽暗、阴鸷的狠意,像蛰伏万年的上古大妖,冷冷审视脚下胆敢冒犯的蝼蚁。
凡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一眼,和之前那种单纯的漠然、懒散完全不同。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是捕食者对猎物的审判,恐怖得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忘了。
好可怕!
好虚弱。
佛渡冷漠地想着,修复阵法动用的本源之力消耗过多,这具凡人躯壳的四肢百骸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该怎么撑下去?
下山找个春楼,吸些阴气补充能量?还是……在这宗门里随便抓一个弟子?
不行。
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
若真动了青岚宗的人,识海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怕是会直接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他现在可没精力应付她。
他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推开僵直的凡宁,独自一人想往山下走。
刚抬眼,就看见远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正朝着这边缓步走来,还刻意学着他平日里那副风流倜傥的走姿。
佛渡眼神都恍惚,还不忘心里锐评。
架势学得还算合格,可惜,太端正了。
没有那股子发自骨子里的邪气和懒散,像个认真模仿大人走路的小古板。
真没劲。
而林殊似乎也看清了他这边的状况。
她看见那张属于自己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
她脸上的从容瞬间破碎,步子越迈越大,最后干脆不顾形象,提着僧摆跑了起来。
跑起来的模样……倒挺好看。佛渡想。
他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默默开始计数。
一。
二。
三。
他闭上眼,浑身力气一松,身体向后软倒,精准无误地落入一个温暖又带着檀香的怀抱里。
林殊堪堪接住他,被那份重量撞得向后踉跄两步才站稳。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自己”,双眸紧闭,眉心微蹙,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林殊彻底蒙了。
早上还活蹦乱跳,嚣张地问她哪家酒楼最好吃的人,怎么一转眼,就脸色惨白成这样,还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