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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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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应走出会所,停在一边等待的黑色轿车后座,缓缓降下车窗,露出沈鸣伟那张紧绷的气势逼人的脸。
“嘉应,”沈鸣伟的声音透过车窗缝隙传来,“许小姐那边,记得用心招待。”
他手指夹着一支雪茄,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沈嘉应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其中的涵义。
“许家势大,又只有许小姐这一个女儿,我见她对你印象不错,你要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成了他们家的入府姑爷,不比你在纽约搞些什么创业强。”
说罢,沈鸣伟又忍不住不屑地轻嗤一声,像是回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那小公司,最近快倒闭了吧?”
“收收心,你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了。我给你选的路,不会有差。”
沈嘉应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运动卫衣,夜里的风吹进来,激得皮肤起了一层栗,又或许,压根不是天气的原由。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指节在布料下攥得死紧,脸上却挂着那副惯常的、混不吝的痞笑,只是眼底深处结着冰。
“哦?”他拖长了调子,“你说的路,就是让我把自己拴在许家那位大龄待嫁的小姐的裙带上,当个倒插门的吉祥物?”
沈嘉应望着眼前的人,嘴角的笑透着股看透真相的苍芒。
“爸,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一个牲口,会任你牵着去配种!”沈嘉应声音嘶哑得厉害,望着他的目光是撕裂般的痛楚和执拗。
他死死盯着沈鸣伟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平静无波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哪怕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
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早该看清你的嘴脸的,我竟然还曾经奢望你会把我当成家人。”
“怎么?这就是你的人生成功经验吗?年轻时为了攀附上何家,就可以把我妈丢弃,任她抑郁离世,然后装作一个清白无暇的体贴赘婿,一步一步获得如今的一切,是吗?”
“沈鸣伟,这么多年,你当真对我妈,对我,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深潭掀起波浪的巨石,一下让沈鸣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从不觉得对不起你母亲,她出身不好,要不是跟了我,你以为她的儿子能过这么舒心的二世祖生活吗?”
“你以为你成年了,翅膀就硬了?”沈父的声音淬了冰,他“呵”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没有我,没有我的钱,你什么都不是。”
“你自己想清楚了。做许家的姑爷,这是你回报我养育之恩的关键一步,如果成了,你知道接下来会对沈氏的发展有多丰厚的帮助吗?”
沈嘉应不愿再听,他很轻地摇摇头,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朝他鄙夷一笑。
“要是这样,你就把你的钱拿走吧,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也当没有你这个父亲。”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转身,头也不回地隐入了人群。
代价来得比他预想的更快、更彻底。
回到纽约后的当晚,他在支付外卖订单时,手机屏幕弹出了刺眼的红色提示:所有关联的银行卡,无一例外,全部冻结。
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映着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他有一瞬间短暂的落差心理,但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种终于如此的解脱。
不用再祈求无妄的父爱,也不用再刻意地为了争夺他的注意力,做个哗众取宠的浪荡子。
沈嘉应走到窗边,惊奇地发现天空居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玻璃窗上倒映着他的身影,身后,城市的摩天大楼在漫天飞雪中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的灰暗色调,万家灯火在雪幕后无声地被晕染成模糊的光晕。
他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仿佛在望一个遥远的人。
又是一年冬天了。
初雪,你过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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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应不得不重新把全部心思放到公司上。早几个月他沉溺于情绪之中走不出来,一直是同为合伙人的陈斯昊在负责运营,这厢人终于愿意出现在公司,激动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应哥,你是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公司要管了,我都快疯了!”
“进去说。”沈嘉应扫了眼员工们都在各自忙碌的公共办公区,招手示意他进办公室。
沈嘉应仔细地看着最近的财务状况,耳边是陈斯昊有些崩溃的话语:“本来我们获客成本就高,要一直投入巨资营销来接触目标客户,收取的资金管理费收入增长又慢又不稳定,所以公司现金流一直在持续被消耗。”
“这也没啥,毕竟是创业初期,本来的设想也是我们用自己的钱垫巴垫巴熬过这段时期,等公司起飞就好了。”
“但是,应哥,”在实木办公桌面前走来走去的陈斯昊忽然认真地说道:“前几天我们压的科技股突如其来的暴跌,我们的客户群因为资产缩水现在都在要求恐慌性赎回,单处理这些笔有折价损失的赎回,公司账目就不足够。”
“还差多少?”沈嘉应皱眉问道。
陈斯昊指了指页面上的数字,如期所料见到他愁眉皱得更紧,无奈地说道:“应哥,这个行业钱来的快,也容易散的快,况且那些老牌机构早就把高级客户给垄断了,我们走这条路,我觉得太悬了。”
沈嘉应听出来点别样的意思,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这点钱对我们也不是小数目,向身边的家人朋友借借钱把这窟窿补了,我们就老实上学去吧。网上有句话,我觉得可能还是比较有道理的,富二代只要不创业,乖乖当个散财童子就是对家里最好的报答了。”
若是此前,沈嘉应当然不会有异议,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选择。
“还没到最差的时候。”沈嘉应放下文件,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没事,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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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行驶在沙山路高速公路,沈嘉应在脑子里过着现下可行的解决方案。
天气阴暗,路上掀起的风沙晃眼,他侧头扫过这条被号称为创业者圣地的风投公司聚集地,心里也拿不稳个准头。
若能成功上门自荐成功,自然是最优选。只要能融资度过这一劫,他有信心重新起步。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曾经对他理念表示过兴趣的投资人,如今眼神里只有冷漠和审视。
“市场下行期,新财富管理公司是最先被抛弃的奢侈品。”
一位最为面善的前辈委婉地拒绝,并提点到:“shen,我看的出你的家境不错,你的这一次尝试就算叫停,也可以重新开始,没有必要死抓着它。”
其他的人,偶有嘲讽,但多数都是表示不敢兴趣。
即使父辈始终缺席他的成长,但也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享福的富二代,此番腆着脸一一上门拜访在纽约叫得上名字的股投和风投的投资人,多少心里有难以名说的不适应。
走出最后一家公司,白天已经临近黑夜,他倚在跑车前抽了根烟,愁眉思考着下一步。
他安慰自己这没什么,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他最不缺的就是一头走到底的犟气。
回了纽约没几天,沈嘉应便火速变现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填补了拖欠客户的大窟窿。
公司的信誉暂时保住了,没有法律纠纷,没有负面新闻。但代价是,他个人彻底归零,甚至负债。
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着变卖的每一项资产和最终的成交价,旁边是银行账户的流水截图,一个触目惊心的、接近归零的数字。
沈嘉应看也没看,随手把清单塞进了抽屉最底层。这份财产清单,更像是他过去生活的墓志铭。
他不想看,也不敢看。
胃里空空如也,却没有任何食欲。
接下来他需要解决的是公司的运营负担,办公租金和昂贵的服务器费用、已有订单的投入以及公司员工的薪水……加起来,还需要至少几千万美金,才能让公司再勉强运营一个季度,等待渺茫的转机。
沈嘉应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做着最后的内心挣扎。
许久,他还是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他必须找到钱,让公司活下去。
同一时间,伦敦的一家私人级别的庄园餐厅内,坐在陪座的齐骏接起电话,原本轻松的表情在倾听之中慢慢变得严肃。
苏芷禾和初雪在不远处的花园内笑语不断地拍照,这会儿相携着一起走回餐桌前。
“我们多铁的兄弟,你还和我道谢。”
“反倒是我有些感到对不起你,你也知道我家比不上你们,我一年能拿到手上的现金流也就几十万,这点帮助对你大概也只是杯水车薪。”
“你别急,我也帮你问问我身边的朋友,有难关我们一起过。”
两人依稀听到了些,等齐骏挂下电话,苏芷禾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应哥!”齐骏担心地摇摇头:“和家里闹掰了,这会创业又出了问题,把自己资产全填补进去了还不足够。想来这会也是走投无路了,才让他那么骄傲一个人开口提出借钱,唉!”
“还差多少?”苏芷禾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边的初雪先问了。
“说是一千万美金。之前他也是大手大脚,投的多,现在覆水难收。”
初雪露出沉思的神态,然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红茶,像谈论今天的天气似的说道:“你把他的账号发我,我给他转过去。”
齐骏瞠目结舌了一瞬,下一秒连忙把沈嘉应的信息发过去。
他们这些圈子里的,纵使家境都差不到哪里去,但仍然有层次之别。在社交礼貌的束缚下,彼此其实并不真的能摸清朋友们的真正经济实力。
这点钱随随便便就能花出去,初雪的果断还是让齐骏感到震惊。
别说齐骏,苏芷禾也有些讶异。这个数目可不是小数目,比她一年的花销还要大,真要她借,她应该也只能像齐骏似的借点零头。
“雪儿,你真没事?你别当老好人,把自己吃饭的钱全借出去了。”
初雪安抚她:“没事,这不是家里给的零用钱,这是我做艺术品二级市场和股票投资赚的。”
这下苏芷禾和齐骏两个人都长大了嘴,一脸震惊地望过来。
好一会儿,苏芷禾才推了推身边的人,对初雪说道:“艾丽西亚,我不和齐骏谈了,我和你谈可以吗?苟富贵,勿相忘啊!”
齐骏一脸黑线地望过来,不满地揪了揪她肩膀一侧的麻花辫。
初雪笑了笑,对他们这对欢喜冤家的终成眷属真心觉得尤为合适。
“好了,我已经联系私人银行加急处理这笔转账了。沈嘉应那边,不要告诉他是我,就说是一个对他的创业项目挺感兴趣的投资人就行。
齐骏以为她是在顾虑沈嘉应的自尊心,自然是欣然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