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在那里》小朵乌云

34、第34章

　　回了纽约后，沈嘉应便开始着手创业计划，他招募了几个伙伴，在曼哈顿的写字楼租下一层楼当办公地点，正式成立了嘉应建富，主要业务是新钱富人，例如科技新贵、新锐艺术家、运动员、二代创业者等等提供财富管理服务。

　　尽管初期公司运作起来事情繁多，沈嘉应仍然固定每五天就要飞一次伦敦。

　　见的人，不言而喻。

　　恰逢暑期，初雪最近正在伦敦忙着做策展实习的工作，临时在哥哥购置于伦敦的房产小住。

　　和公司里带她的经理跑了快十几天，终于敲定了策展地点后，初雪接下来又要联系展品，忙的脚不沾地，电话不停。

　　沈嘉应撞上这个时候来，初雪着实是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内，两个人未免见的次数太多了。

　　摁灭手机，初雪和经理发了个消息后，步行几步到了沈嘉应发来的地址。

　　初雪穿了一条格纹衬衫式的连衣裙，皮革黑色平底鞋，拎着皂白色的托特包进来，清冷干练的气质之中还带着明显的青春的少女气息，让人挪不开眼。

　　沈嘉应一见到她就笑，起身为她拉开座椅，把菜单递过来。

　　初雪看了看手表，快速地说道：“半个小时后我就得走，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讲。”

　　他的创业公司刚刚搭好班子，频繁找她的由头便是想要咨询请教她关于创业的一些看法。

　　沈嘉应为她倒了杯红茶，眼里含笑地盯着她看。

　　“不急，我们可以先聊聊其他的。这两天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一切按部就班，况且，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我们见面也就是三天前。”

　　沈嘉应“哦”了一声：“没感觉，似乎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初雪点了一个意面就不再要其他，将菜单交还服务员后，转头过来看他，说道：“所以现在你的公司是什么情况?”

　　“公司起步比预想的慢，轻管家服务反响不错，但付费转化率不高。线上会员增长也遇到了瓶颈。感觉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他将iPad推过去，屏幕上简洁地展示着几个关键数据图表：用户活跃度、付费率、会员增长曲线。

　　初雪低头，目光沉静地扫过屏幕。

　　沈嘉应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她脸上短暂而克制地流连，在她抬眼之前又迅速收回。

　　“你锁定了新兴富裕家庭的留学生，但还不够细。” 初雪的指尖在iPad边缘轻轻一点。

　　“同样是留学生，拿着千万信托基金准备接班的，和家里给两百万零花钱想学投资的，需求痛点、决策逻辑、对价格的敏感度，天差地别。你现在的服务和内容，试图覆盖所有人，结果就是谁都觉得不够专业。”

　　她目光锐利地看过来，眼里的认真让他有种被重视的动容。

　　“你真正的、最有潜力且愿意为高质量服务付费的核心用户，是那些即将或已经开始参与家族财富管理决策、迫切需要建立自身投资逻辑和话语权的预备役继承人。他们需要的不是小额投资指导，而是决策力训练和话语权背书。”

　　沈嘉应点点头，出声：“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壁垒再提高？”

　　“没错，普通会员可以提供基础内容。但核心圈层，必须是高门槛、高价值、强链接的服务对象。不是什么青年基金经理之类的人，而是真正掌管大资金、有决策权的CIO、成功家族办公室掌舵人、甚至顶级PE的MD。”

　　“你要做的不应该是简单的资金管理，而是搭建一个‘入圈’和‘镀金’的平台。”

　　她喝了一口红茶，语气笃定，眼神通透地看向沈嘉应，“这才是他们愿意支付高额年费的核心驱动力——人脉、实战话语权、身份认同感。”

　　沈嘉应听得全神贯注，继续询问：“那这样，我回去后，更深度地了解我的核心用户，挖掘他们的焦虑和需求，比如害怕决策失误失去信任、不知如何与父辈沟通投资理念。然后把这些思考提炼出一份具有行业影响力的新兴财富接班人投资行为与需求白皮书，联合顶级律所、咨询公司发布，你觉得怎么样？”

　　初雪点点头：“可以，这既建立你的行业话语权，也为潜在客户和合作方提供价值，是最高效的信任背书。”

　　初雪的思路总是清晰、锋利，直指要害，和她交谈一番，沈嘉应觉得他头脑中混沌的困境瞬间劈开，露出一条金光大道。

　　“谢谢你，初雪，你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都是老同学，不用客气。”

　　沈嘉应心下一哽。

　　初雪又看了看表，打算告辞：“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得走了，你平安到达纽约的时候知会我一声。”

　　他心里一热，随着她的动作匆忙起身，急切地拽住她的手腕：“这么快就要走？不是还有十多分钟吗？”

　　初雪皱眉，不动声色地扒开他的手，说道：“我等会有一个工作会面，早点过去比较好，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机票，我不急。那你今天什么时候忙完？”

　　“暂时不知道。”两人相对而站，初雪觉得有些滑稽，就先一步走出去，示意两人出去说。

　　站在路边等车的间隙，初雪说道：“沈嘉应，其实你可以不用每次都特意飞来伦敦，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给我发邮件，紧急的话，打电话也可以。这样跨洋长途飞行，实在是耗时又耗精力。”

　　沈嘉应叹了一口气：“初雪，我来见你，和你聊创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想见你。”

　　她错愕地抬头，眼眸中有着很谨慎的打量。

　　他投降一般地无奈抚了抚额头，解释：“这也不能说？朋友之间说句想见面，不是很正常吗？”

　　初雪把视线扭转到面前的街道，面上是平静的淡然。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必要太频繁的见面。”

　　这就是嫌他打断她的工作节奏了。

　　沈嘉应妥协，温和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后面不会这样频繁地来打扰你。”

　　司机抵达后，沈嘉应替她打开车门。初雪道了一声谢上去。

　　他透过车窗深切地看她，隐在眼里的依恋让人看不明晰。

　　“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知道的。”

　　“那我们下次见。”

　　初雪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资源方面，需要我帮你引荐几位可能对你的业务感兴趣的CIO吗？他们或许愿意分享些不涉密的实战经验。”

　　沈嘉应许是没想到她的关注点还停留在方才的话题，脸上有片刻的失神，转瞬眼里透露出额外的温度。

　　“好啊，求之不得。”

　　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沈嘉应才默然地收回目光。

　　夏末的季节，天空明媚灿烂，沈嘉应眯眼看了看天，忍不住微微叹息。

　　若真要形容她在他心里的好，或许用再怎么美好丰富的辞藻，都无法穷尽。

　　哪哪都好，就是不好在不喜欢他。

　　沈嘉应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沿着街道走，脑海里兀自回味着方才相见的每一个细节。

　　寂寞难耐，又忧思不尽。

　　才分开几分钟，他就已经思念难抵，恨不得变成幽灵，跟着她，随时随地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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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嘉应自然是听话地隔了很久没来伦敦。

　　初雪给他介绍的几个客户在纽约咖位挺大，引流而来的声誉算是将他的事业正式推上了正轨。

　　数着日子勤奋工作了一阵子，沈嘉应再次不请自来地抵达伦敦。

　　这一天是初雪参与策划的“早期科技艺术迷幻展”的开幕首日，在伦敦东区一个由旧发电厂改造的庞大艺术空间里，团队人员们以一种战备状态为展览做最后的繁忙准备，从测试所有互动设备、开幕礼包分装到动线的最后演练，等到正式开展的时间时，大家已经忙活了两个多小时。

　　参观者们陆陆续续地入场。

　　沈嘉应几乎是挤进来的。他刚从希思罗落地，风衣上还带着机场的凉意，目光急切地扫过展览空间内炫目而混乱的光影。

　　他很快找到了她。初雪正站在一面不断变幻几何图形的装置屏幕前，从幕后策展人摇身一变为讲解人员，清冷的气质被镀上了一层神秘而前卫的光晕。

　　她身着简单的印有标识的白色T血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言谈举止都温润有礼，耐心又全面地向观众们介绍着。

　　沈嘉应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贪婪地将这一幕刻入眼底，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将自己隐没在攒动的人头之后。

　　她的声音透过小巧的耳麦传出，清晰、冷静、带着一种穿透电子噪音的奇异磁性。

　　“注意看这个波形的频率变化，这不是随机的。艺术家艾伦·科里在1967年，用自制的模拟合成器，将巴赫《赋格的艺术》的一个片段，转化成了这个实时生成的视觉信号。他在探索的，是信息的跨感官转换，简单来说，就是如何让耳朵听见的‘秩序’，被眼睛‘看见’。”

　　她微微侧身，又介绍起旁边一台嗡嗡作响、布满旋钮和跳线的庞大机器。“这台机器，叫做菲尔贝克‘声音与光线’合成器，是当时工程师与艺术家合作的产物。它笨重、不稳定，充满变量。”

　　初雪的指尖隔空轻点那些闪烁的指示灯，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优雅，“但正是这种不可预测性，这种‘机器在思考’的错觉，深深吸引了当时的创作者。他们拥抱故障，视其为机器灵魂的显现，而非错误。”

　　沈嘉应听得入神，周遭炫目的光影和嘈杂的人声仿佛都退去了，只剩下她冷静剖析的声音和她被装置光芒勾勒的侧影。

　　参观者们跟随着她走向另一个展区，这是一个巨大的、由镜面和频闪灯构成的沉浸空间。

　　初雪站在入口边缘，抬手指向不断碎裂又重组的镜像，有条不紊地介绍道：“这个空间，目的在于邀请大家体验‘自我的消解与重构’。早期的科技艺术家，用这些简陋的工具，触碰的却是人类最古老的哲学命题：‘我是谁？’ 在机器的注视下，在频率的干扰中，我们熟悉的形象是否依然稳固？”

　　她微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炫目的频闪，投向一个更深远的地方。展厅里变幻的光影在她脸上跳跃，明明灭灭，让她清冷的面容也带上了一丝迷幻的色彩。

　　沈嘉应一寸不落地盯着她看，这一刻，只觉得她不仅仅是在讲解展品，她本身就是这一展览所体现的艺术精神内核的化身，用冷静的头脑和深刻的灵魂，对存在的本质做出的思考，散发出令人着迷的光芒。

　　讲解结束，人群报以热烈的掌声。初雪微微颔首致意，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带着距离感的专业微笑。她关闭了光束笔，转身准备离开核心展区。

　　沈嘉应穿过尚未散去的人群，走向她。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尚未平息的震撼、浓烈的倾慕，以及穿越千里、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放的灼热思念。

　　“初雪。”

　　她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迷离变幻的光影在她身后流转，像一片流动的星河。初雪清亮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如同深潭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转瞬即逝。

　　“沈嘉应？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清晰。

　　“自然是来给你捧场。”沈嘉应目光顺势看了看四周，毫不掩饰地称赞道：“这个展览很有意思，看的出来，你们做了很多工作。”

　　辛苦快两个月的工作得到参观者的肯定，她的面上是由衷的喜悦，“谢谢你。”

　　“我只负责讲解这两个展厅，里面还有四个展厅，你待会可以接着去看看。”

　　沈嘉应又并非真的来逛展览的，但这会她既然都这样提了出来，他自然是要应下。

　　“嗯，好。”

　　两人各自走一边前，沈嘉应不动声色地含了留恋之意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初雪，结束之后一起吃饭？”

　　初雪愣了下，然后才面露歉意地拒绝：“抱歉，晚上我们有庆功宴呢，你什么时候走，我们有时间后面再约。”

　　沈嘉应点点头：“成，你先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