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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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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那次煮饭过后,江磊对沈屿有很大的改观,毕竟沈屿做饭超级好吃,这是江磊穿过来这几天获得唯一一个好消息。生活好像归于平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尴尬。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种新的、极其细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耳膜。
是压抑的、急促的喘息声。
不是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而是来自客厅角落,那扇虚掩的门后。
江磊猛地睁开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眸警惕地投向那个方向。门缝比刚才又开大了一些,里面一片昏暗,只有那压抑的、带着痛苦颤音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对劲。
那声音里夹杂着一种细微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还有牙齿因为寒冷或痛苦而轻微磕碰的“咯咯”声。
沈屿?
江磊心头一紧,残存的睡意和疲惫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驱散。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扇门。每一步都踩在刚刚被他暴力清扫过、却依旧残留着灰尘颗粒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停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门缝推得更开。
昏暗的光线泄入房间。
沈屿蜷缩在房间角落那张简陋的单人床上。没有被子,只有一张薄得透光的旧床单,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揉成一团压在胸口。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校服,但此刻扣子被胡乱扯开了两颗,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白色背心和一截过分纤细、苍白得能看到青色血管的脖颈。
少年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他的脸颊烧得通红,像两团病态的火焰,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眼,与苍白的皮肤形成惊悚的对比。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一绺一绺地黏在滚烫的皮肤上。他的嘴唇干裂发紫,微微张开着,每一次急促而痛苦的呼吸都伴随着那种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那双总是冰冷、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在眼下投下不安的阴影。
他蜷缩着,将自己抱得很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体内那场焚烧一切的业火和骨髓深处透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那是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
恨意,如同淬了剧毒的藤蔓,即使在意识模糊的高热地狱里,依旧死死缠绕着沈屿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是他……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酒气……拳头……咒骂……皮带抽在皮肉上的脆响……骨头磕在冰冷瓷砖上的剧痛……黑暗的储藏室……老鼠啃噬垃圾的声音……饿……好饿……冷水泼在脸上的窒息感……镜子里那张肿胀青紫的脸……还有那双眼睛……那双属于江磊的、浑浊的、充满暴戾和贪婪的眼睛!
混乱的记忆碎片,夹杂着原主施加的无数痛苦场景,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神经上。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令人作呕,伴随着真实的幻痛席卷全身。恨意在血液里沸腾、尖叫,几乎要冲破皮囊的束缚!
杀了他……像捏死一只臭虫……用那把扳手……砸碎他的头骨……让他也尝尝被关在黑暗里等死的滋味……让他像垃圾一样烂掉!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灼热的脑海中疯狂舔舐,带来一种扭曲的快意。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就在指尖……那上面的暗红……是那个恶魔的血……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要他百倍偿还!
就在这时,一股陌生的、带着汗味和灰尘气息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沈屿混沌的意识猛地一抽!恶魔!他来了!他又要来折磨他了!惊恐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恨意带来的短暂扭曲快感。他像受惊的刺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床角更深处蜷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威胁低吼,紧闭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抗拒而剧烈颤动。
然而,预想中的殴打和辱骂并没有降临。
一只粗糙、温热、带着厚茧的手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覆上了他滚烫的额头。
“!!!”
沈屿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那触感……不是记忆里带着酒气的、粗暴拍打的手,也不是冰冷器具的触碰。是温热的、干燥的、带着一种……奇异的、笨拙的……温和?
滚开!别碰我!假惺惺!新把戏!一定是新把戏! 恨意在心底疯狂咆哮,试图点燃最后的防御壁垒。他在试探!他在看我痛苦的样子取乐!就像以前一样!
可那手掌的温度,却像一块投入寒冰地狱的烙铁,瞬间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生理性的慰藉。滚烫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稳定的暖意。高烧带来的刺骨寒意似乎被这只手掌驱散了一丝丝。沈屿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在这温热的覆盖下,竟然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毫。
这微小的变化如同背叛,瞬间点燃了沈屿更大的怒火和恐慌!不!不能!不能被他骗了!他在麻痹我! 他猛地甩头,试图挣脱那只手,动作激烈得差点从床上栽下去,喉咙里发出更加破碎的呜咽。
“啧,别乱动!”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像砂纸摩擦过耳膜。
是江磊的声音。但不是记忆里那种醉醺醺的咆哮或刻毒的咒骂。这声音里只有纯粹的、被麻烦事缠身的暴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那只手没有因为他的挣扎而粗暴地按住他,反而移开了。沈屿心底刚升起一丝扭曲的“果然如此”的恨意,下一秒,那只手又回来了。这次,不是覆在额头,而是带着一块冰凉湿润的布料——像是拧干的破毛巾——动作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粗野的力道,胡乱地擦过他汗湿滚烫的额头、脸颊、脖颈。
好凉……
被高烧灼烤的皮肤接触到那粗糙却湿润的凉意,瞬间带来一阵战栗般的舒爽。沈屿混沌的意识里,恨意的咆哮被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强行压下去了一瞬。他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遇到甘泉,本能地、微不可察地朝着那凉意的来源偏了偏头。
这细微的迎合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江磊却感觉到了。他正半跪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将蜷缩的沈屿完全笼罩。他手里拿着的是刚才在厨房水槽里胡乱搓洗过的、不知道原来擦什么的旧抹布,勉强拧了个半干。他根本不会照顾人,动作毫无章法,擦汗像在给机器除锈,力道没轻没重,好几次粗糙的布面蹭过沈屿干裂的嘴唇和脆弱的眼皮。
“操,怎么烧成这样……”江磊一边笨拙地擦着,一边烦躁地低声咒骂,浓重的鼻音里是真实的困惑和棘手。他看着少年烧得通红、痛苦扭曲的脸,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粗鲁擦拭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扰而升起的邪火莫名地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的、如同面对一团乱麻般的无力感。他不懂医术,系统死机,这破地方连片退烧药都找不到。他只能凭本能,用这最原始的方式试图给他降温。
【滴!目标沈屿生理指标:体温39.5℃(微降),心率趋于平稳(仍偏快)。关联情绪:恨意(强烈)、恐惧(减弱)、抗拒(减弱)……滋……检测到“安抚接受”信号!黑化值:97.0%!持续下降!】系统的分析似乎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清晰的脉络。
江磊完全没注意脑子里那点声音。他全神贯注(或者说一脸苦大仇深)地和那块毛巾较劲,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引起对方激烈反应的地方。汗水顺着他自己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沈屿额角的碎发上,又迅速被高温蒸发。他粗糙的手指隔着湿冷的毛巾,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少年滚烫的耳廓或突起的锁骨,每一次都引来沈屿身体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
好渴……喉咙像烧焦的沙漠…… 沈屿混沌的意识里,除了恨意的余烬和身体对凉意的渴望,又升起一股新的、强烈的生理需求。
“水……”一声极其微弱、干涩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呓语,从沈屿干裂的嘴唇间艰难地逸出。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动作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脆弱。
江磊的动作猛地顿住。他低头,看着沈屿烧得迷迷糊糊、嘴唇干裂起皮的样子,才猛地意识到对方需要什么。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低声咒骂自己粗心,赶紧起身。
他在这个破败的“家”里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