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陪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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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们已经穿上了亮蓝色的号码服，陈汀是十六号，卡在中间，不前不后。她弯腰紧了紧鞋带，直起身子，下意识朝场外一望。
张霁就站在操场的绿地上，手里拿着她的那件外套，他身影高挑挺拔，似乎是一直在看她，所以直接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朝她开朗一笑。
陈汀心里定了定，冲他轻轻挥了挥手。
发令枪声响，所有人会在这一刻里跑了出去。陈汀的位置是在中间，后头的人一定会超上来，她必须抓住机会切到一道。
中考的时候体育老师的指导还记得点，她直线切进一道，一圈300米，她想先保留体力，前面平平稳稳，速度稍快一点点就好了。
三点钟太阳老高，跑起来的时候，连一点微风都没有。热浪直逼鼻腔，陈汀只觉自己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塑胶跑道被阳光炙烤的淡淡刺鼻味。
大部分人都挤在一道，超也超不了，只能全部挤在一起。十四班的那两个女生是练家子，自然起着领跑的作用，跑在最前面带头。
这一圈毕竟只是开始，所有人都跟得上，大家都有体力。第一圈结束，陈汀跑过起始点，她余光便看见张霁高高瘦瘦的身影，他举着手掌比着“1”，脸上都是笑。
第二圈快结束的时候，陈汀觉得有点喘了，平常跑800体测，一般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难受了，还好，只是一点，她可以克服。
跑过起始点，张霁的手势变成了2，陈汀有点错愕的发现李诗意超了她，跑到了她的前面。
李诗意显然喘的不行，陈汀可以听见李诗意每一声粗重的呼吸，和她脚步踏在跑道上重重的声响。
她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她只能这样，前面跑的快一点吧，给自己一点安慰。长跑里总有这么一类人，前头几圈冲的快，到后面就一整个直接垮下去。
徐姜颍一直在陈汀前几位，她仍然扎了高马尾，穿着20号号码服。她跑的很平稳，始终匀速。
第三圈，陈汀的喉咙已经开始撕裂般的痛了。就像有人在她的喉管里点烟一样，烟一点点，飘散开来，四处生根。
陈汀觉得自己也要变成李诗意了，她耐力不够好，她是知道的。她开始重重地喘气，脚步努力在迈大了，但是好难，双腿和绑了铅块一样。
这相当于一个八百结束，陈汀咬着牙开始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小时候看多了这种科普书，说心理暗示有奇妙的作用。
不管怎么样，她做这心理暗示，她在心里要崩溃一样疯狂重复：陈汀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不能放弃……
理实和文实体育课有重复的一节，张霁平日里没少留意陈汀，他知道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偷点懒，陈汀也是这样的，她爱偷懒，抄近道都是家常便饭。
张霁微微拧着眉，他视线紧锁在陈汀身上，他看的出来，陈汀很累，她很难受，不少女生的步子都快迈不开了。
第三圈结束，陈汀的迈步开始变得很机械化，她的摆臂也要跟不上了。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陈汀脑袋里冒出这么个想法，小腹传来酸缩的疼，一阵一阵的，她努力呼着气，努力往前迈腿。
好累……她要不行了……小腹钻心的疼痛，喉咙干燥，热浪扑面而来，陈汀的视线都在摇晃。
此时是第四圈，一千多米跑过去，已经有女生受不了了，开始放弃，跑的很慢很慢，面色一片苍白。
广播站仍然在放歌，放张杰的《天下》，陈汀迷迷的，整个人要被团在热气里窒息了。
徐姜颍突然开始加速，她往前跑，超过了前面的女生，高马尾一晃又一晃，在阳光下十分扎眼。
好佩服她……怎么做到的啊……
陈汀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身子好像都在摇，拖着步子跑过起始线，她再也忍不住，右手开始撑在腰侧，捂着痛处。
张霁皱着眉头，抱着陈汀的衣服就迈腿跑起来，他一边沿着操场边跑，一边大声喊：“陈汀！手别叉着腰，摆臂！摆起来，听见没有？”
陈汀听见张霁的声音，在一瞬间里把右手放了下来摆臂，她咬着牙奋力向前跑，余光里都是少年奔跑的身影。她也许是真的要疯掉了，嘴角居然露出来了一点点笑。
“马上就要跑完了，你一定可以的！”张霁喊着。
陈汀喘着气，狠命地迈开腿，大幅度地摆着手臂，此刻操场广播站放着周杰伦的《明明就》，八音盒版本，没有歌声，她却可以在心里一字不差地唱出来。
你可以的。
不要放弃。你一定行。
操场旁边的同学大声喊着加油，黄昊珩拿着个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那个大喇叭在嘶吼：“加油啊女孩们！！！不要放弃！坚持就是胜利！”
“叮叮！！加油！！”经过观众席的时候，陈汀听见了郑郦菱的声音。
郑郦菱蹦着腿也要过来看陈汀，李君则叫了几个女生来扶她，郑郦菱站在最前面，奋力朝陈汀挥着手大喊。
“加油！加油！”
同学们把手放在嘴两侧大喊，没有署名，他们是在对着赛场上每一个努力没有放弃的女孩们喊的。
陈汀咬牙，最后一圈，不过最后300米，她绝对不能输。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落到陈汀飞扬的每一根发丝上，少女奋力向前奔跑，果决、坚定、一往无前。
张霁仍然在陪着陈汀跑。他的目光不在前方，而是紧随着身旁跑道上的女孩，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他像她的影子，坚定地伴随着，从始至终都寸步不离。
张霁在校内的名气很大，围观的人不少，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许多人伸着脑袋看操场上奔跑着的那道黑色身影，张霁的头发因为奔跑的缘故显得有些凌乱，步子却稳健——张霁在陪跑？他和这个女生一定是很特别的关系，是很好的朋友吗……？
最后100米，陈汀突然加速往前猛冲。
陈汀耐力不足，但是她有一个不错的优势：她的爆发力很强，冲刺跑从没输过。
风卷过，在耳边呼啸，人群里传出的惊呼声也变成了疾速的风声，全部被她甩在耳后。
陈汀奋力超过前方的女生，最前面的两个体育生胜券在握了，第三位是徐姜颍。
她的眼前只剩徐姜颍和那俩体育生。
陈汀使出来了浑身力气，几乎是发狠了，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她和徐姜颍一起冲过终点线。
忽然，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观众席响起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吹口哨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管哪个班级哪个年段，有人还挥着自己班的旗子，欢呼声传递着、同时也传遍了每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在为她、为她们，为每一个奋力拼搏没有放弃的女孩欢呼。
徐姜颍轻轻转身，在不远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微微低下头，脱掉号码服。
在冲过终点线的那一瞬间，陈汀的身体几乎是同时疲软了下去，她只感觉浑身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颅顶，喉咙里是后知后觉的一股血腥味，后脑勺那一片止不住的阵痛。
陈汀走了几步，咬着下唇把号码服脱下来，步子都要走不稳了，走到体育老师那，把号码服递过去，然后直接掀过警戒线，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张霁走过去。
张霁向前没走几步，陈汀脚步就一栽，身子一晃就要倒在他肩头。张霁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女孩身上是淡淡的玫瑰洗发水的香味，出了一身的汗。
在陈汀栽过来的瞬间，张霁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竟然有一种满足和惊喜，心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口的情愫。
张霁用手扶住她，与其说是扶着，不如说张霁是在用手臂托着陈汀。陈汀缓了一会儿，下意识地皱着眉头，借着张霁手臂的力气站直了身。
“不好意思……谢谢你……”陈汀声音不大，小小的，却足够张霁听的清清楚楚。
“怎么一会儿道歉一会儿道谢啊？”张霁把那种悸动咽下去，嘴角挂起笑开着玩笑。
“来，先好好休息……别坐下哎，来，喝口水喝口水。”张霁见陈汀就要坐下来，忙把她叫住，递了瓶淡盐水过去。
陈汀目光在淡盐水上停留了几秒，才接过去，张霁轻轻咳了一声，以为她是在疑惑怎么不是她昨天给他的那种，解释道：“你平常不怎么喝运动饮料之类的，那种你应该也喝不惯，所以我拿了淡盐水。”
“嗯。”陈汀拧了几下没拧开，刚跑完一千五，她脑袋都是昏昏涨涨的，没拧开，那……她也没别的动作了，目光在瓶盖上停留了一下，手中的淡盐水就被抽走了。
张霁动作利落，没使什么力的样子，轻轻松松就把瓶盖拧开了，再把水递给陈汀。
陈汀接过去喝了一口，马上眉头又皱了起来，咸不拉几的，难喝。
张霁失笑：“不好喝也得喝点，你将就喝点，等会儿给你吃糖。”
“说话算话……”陈汀抬起眼看了看张霁，撅着嘴继续喝了几口淡盐水。
陈汀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脑袋里很清爽，腿有些疼，但还好，她深吸了口气，又喝了几口淡盐水，随着张霁一起走向操场另一边。
她朝张霁摊开手掌，眼睛眨巴眨巴。
“说话算数，糖。”
张霁愣了一下，真是的，喝了几口盐水后就找他讨要奖励来了。张霁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块硬糖放在她掌心。
陈汀立马剥开一颗糖，把剩下的揣到兜里，尝到糖果的甜滋味，她心满意足地眯起眼：“蜜桃牛奶味，你有品味，不错不错。”
“你喜欢？”张霁侧过头。
“最喜欢这个口味了。感觉就像焦糖玛奇朵的味道一样。”陈汀弯着嘴角，眼睛亮亮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递给张霁。
“给你一颗，分享！”
张霁忍不住笑起来，接过：“好好好……真是大方的……好孩子。”
“你往自己头上加辈啊？”陈汀挤挤他，嘟囔着，“很过分噢……”
“嗯真的很好吃啊……”张霁赶紧把糖塞到嘴里。
“那肯定。”陈汀洋洋得意。
炽热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落到陈汀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她看着眼前的男生，笑的很甜。
少年本就该是如此恣意，无惧无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陪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