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淋雨的那天》余時雨

39、校运会

　　“这是你们高中阶段最后一个校运会了，能参加的参加，不要给你们的青春留下遗憾啊！”高雄看着讲台下的学生，有奋笔疾书的，有抓耳挠腮的，还有一个劲儿地记英语单词的。

　　最后一个校运会他们只有半天，高一高二校运会即将结束的那个下午才是他们开始的时候。

　　也是他们难得喘息的时刻。

　　“诶，剁椒鱼，我们去参加接力跑吧。”

　　“skeptical，怀疑，s k e p t i c a l,怀疑。”她的手指卡在了单词书的缝隙里，“嗯……我考虑一下？”

　　“沈暮山！”高雄来了个大点兵，“你不是跑步挺厉害的吗？你去跑1500。”

　　沈暮山微怔了怔，“行。”

　　报上名后沈暮山用手肘碰了碰温余，“跑完你会给我送水吗？”

　　温余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接着她用调皮的语气道：“沈老板这么帅还担心没人给你送水呀？”她打开了一颗薄荷糖含在了嘴里，“估计小迷妹都在终点排队等着给你送呢！”

　　她含着薄荷糖时凉丝丝的气息在她口腔周围蔓延，还带了点玫瑰的清香。

　　温余拾起包装看了一眼，玫瑰薄荷味，还是个隐藏款。

　　他望向她时笑意从眼角细纹蔓延到了嘴角，眉眼间还带了一点气急败坏，“你看过我喝过除你外哪个女生给的水？”

　　他把书合上，“我就当你夸我帅了。”

　　她点点头附和，“帅帅帅！帅爆了！”

　　“那你要记得给我送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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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运会的进行曲隔着两栋楼从操场那边传来。声音沉厚，安稳。

　　“听力到此结束。”

　　午休时间的听力练习就此划上了句号，温余翻开了答案，错三个。

　　高雄从座位上起身，“现在上来拿一下号码牌，十分钟后准备下去了。”

　　白上蒙灰还拖了点“小流苏”的号码牌上带了两个大头别针，前面是黑色字体印的0543，后面是红色6619。

　　“注意昂，红色的号码牌露在外面。”

　　“学校真是有够抠的。”陈碧灵捂着嘴和温余眉来眼去。

　　“可不是？穷死他算了。”

　　操场，成了一即将座喷发的火山，高音喇叭撕裂寂静，高三年级的队伍浩浩荡荡。

　　每个班级都占据一方领土，竖起了鲜艳的旗帜。鲜红的横幅，话筒里激昂的呐喊声，所有人的激情搅拌，混合，成了青春的一道。

　　嘭噔——

　　一箱箱饮料落地，声音贴着地面快速蔓延。

　　“赵树！宋茜儿，陈碧灵，把这些东西发一下。”

　　校运会的看台上呐喊声如潮，台下的班级正分发着班费购置的零食。

　　“优酸乳你要苹果味还是草莓味？”

　　赵树提着饮料箱一个一个走过。

　　“赵树！我要蓝莓味的！”

　　他眼神一闪，带着点狡黠的光，“哪有蓝莓味的？”

　　秦璐撩了撩刘海，竖起一个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肱二头肌上，坚硬的肌肉并没有想象中的有弹性，她的手掌微微有些吃痛。

　　“我看你私藏了一瓶蓝莓的！”她弯起两根手指向他眼睛的正前方凑去。

　　“就你眼睛尖！”赵树拿出了蓝莓味的优酸乳亲自送到了她的面前。

　　“快快快！”陈碧灵咧着嘴挑了下眉，“零食多了这么多咱内部消化了。”

　　“诶，你看高二那个帅哥挺帅的！”秦璐眼睛乱瞟，把主意打在了高二的学弟身上。

　　温余靠在她肩上，轻轻念叨道：“三二一。”

　　突然一个穿着小吊带的女生牵上了他的手，还在阴差阳错下把自己的蓝色小皮筋套到了他手上。

　　秦璐立马黑脸，“算了，下一个。”

　　“你以为你是皇帝啊？搁这选秀啊？”陈碧灵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得不到你还不许我想得美啊？”

　　“各就各位——预备——”

　　“砰！”

　　起跑线就像一根猝然崩断的弦。待发的英雄豪杰如离箭之弦，势不可挡。三班的体育老师抢过裁判员的话筒高声大喊着“三班加油。”

　　“罗子杰加油！”八班也毫不逊底色，为首的一个大高个拔出班旗跑到了看台上挥舞，“八班必胜！”

　　一时间加油呐喊声不断。

　　“接下来播报的是男子四百米比赛成绩。”

　　温余看了眼时间，她起身道：“他应该去检录了，我先走了！”

　　她在操场跑道等了一会儿，乘着运动员跑远了的间隙她迅速穿过了跑道。

　　琳琅满目的冰柜前寒气外流。温余拿了一瓶敞在最外面的水，突然的冰凉使她抽回了手。她眼睛骨碌了一圈，把主意打在了一件没有拆封的矿泉水箱上。

　　寒冷的风下他穿的是露肤度极大的运动装，跑道四周都裹满了人，仅一眼，他就看到了埋没在人群中的女孩。她朝他挥了挥手，大喊了一声加油。

　　开场前的独白。实力相当的体育生在起跑线做着亢奋的热身运动，一个穿着荧光绿短上衣的男生突然吼了一嗓子，在胸前做了个第一的手势。

　　“谢佳加油！”

　　砰——

　　枪响的瞬间他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推力给推了出去，还有几个开头没起好，在枪响的一瞬间摔在了起跑线上，还有个人大喊，“谁他妈推老子了！”

　　明明是1500，却有一小股人和跑400似的，跑得发狠了，忘情了，还没到第二圈的时候就被几个练长跑的田径队给超了。

　　沈暮山跟在其中一个田径生的后面，他们之间拉出了十米左右的距离。他现在被夹在中间，前面约莫有六七个人。

　　“沈暮山加油！”跑到班级前赵树一嗓子给沈暮山震了一激灵，高雄举着手机，随后亢奋的声音也传入耳中，“沈暮山！加油！”

　　两圈半，渐渐地所有人体力都不支了，沈暮山跟着前面的田径生把速度提了上来，他从原本的第六名提到了第四名。

　　胸腔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炽热却堵塞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隔着棉团，又浅又急，怎么也够不到底。喉咙深处的铁锈味漫了上来。

　　剩下最后一圈，有劲儿的体育生攒着口气。

　　细微的风刮过他汗湿的肩膀，微微生凉。

　　跑道红色的塑胶在他眼前无边无际地延展，两旁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扭曲变形。

　　最后五十米，他提着口气，防御着背后的赶超。

　　1500米，就此结束。

　　结束的那一瞬间女孩蹦了上来，“沈暮山！第四诶！超酷的！”

　　接着，那瓶约定好了的水出现在了他手上。

　　也许是温余在场，周围给男生送水的女生一片粘着一片，而他们正好绕出了人群。

　　“待会儿就是接力了吧？”

　　温余点了点头，“嗯，男子，女子，再是混合。”

　　温余的笑意绽在西风中暖了一片寒风，“然后还有团体项目，毛毛虫，团队呼啦圈。”她一一列举着，“到时候你帮我在下面看着，不许让他们拍我的丑照！”

　　他声音低沉沙哑，但很快就消逝了，“行啊，但是你得先把你拍的照片给我检查一下，别又给我做成表情包了。”

　　温余很配合地打开手机相册，“我保证你现实都没这么帅过！到时候我还会给你调个色，来个精修！”

　　“好，我的名誉掌握在你手里了。”他摆了摆手，十分坚定。

　　第四名，虽然没有金牌和奖杯，但至少有幅鲜艳的奖状。

　　“给你。”他把奖品递给了温余。

　　一个粉色外皮的本子。

　　“你怎么不挑一个蓝的？”

　　“因为我想给你。”

　　温余哑口，把头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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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点！别逼老子抽你。”

　　所有人都把头埋了下去。

　　“谁他妈想参加那个傻了吧唧的毛毛虫？”

　　“男女各六个人？来回往返步调还要一致？”

　　赵树站了出来，“就咱班这个团体？广播体操能做得南北东西，两人三足能走出五马分尸的效果？参加这？”

　　高雄半眯着眼，把巴掌拍到了赵树身上，“差点忘了你了，你也算一个。”

　　晴天霹雳。

　　“快快快快！男生再快点儿啊！！！”

　　三十秒过后男生集体把毛毛虫转了个头，女生立马对号入座。

　　“左右左！左右左！”

　　王霞的口号完全是屁用没有。

　　六个人的节奏感简直是昏天黑地，起步就是灾难片现场。前面两个像飞奔出去的哈士奇，中间两个像被硬塞进话剧里的提线木偶，最后两个连滚带爬，被拖着走。

　　高雄转过身，没眼看，真没眼看！

　　踉踉跄跄，东歪西倒，六个人终于到达了终点。仔细看，每个人的脸都像胀大的红色气球。

　　沈暮山拿着手机凑了上去，照片里的温余面目狰狞，还连滚带爬。没错，她就是最后的那个。

　　温余杵在原地喝了口水，现在轮到了7～14班。

　　毛毛虫歪歪扭扭，奇丑无比。

　　九班那群人走了不超过十米，队伍从终端彻底瓦解，六个人摔成一团，嘴里也不停地说着“哎呦！”

　　赛程过半，十班又是一个凤雏。他们为了抢夺赛道，猛地向九班冲了过去，最后，整个十班“虫”身一扭，来了个人仰“虫”翻。

　　通红的夕阳斜掠一撇，这是诗人笔下的落日熔金。

　　“我宣布，2015年智明第十一届校运会圆满结束！”

　　掌声结束后高一高二年级陆续退场，只留下高三年级排排齐坐在操场上。

　　太阳的浮光淋在了所有人的身上，他们映上了天空的娇羞与美好。

　　周主任拿起话筒上台发言，“这是我们高三年级最后的一次大型活动，接下来我们就要全身心地投入高考备战当中了。”

　　他顿了一会儿，“待会儿把凳子搬到教室后就可以去吃饭了。”

　　太阳收回了最后一抹赤金，暗淡的血色在不远处挣扎，最终与灰蓝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