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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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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揣着昨晚想了一夜的说辞,兴冲冲地赶往了医院。远远地看见龚邑郡的青梅竹马林暮雪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病房门口,见我到来,也不惊讶,仿佛她站在这里等了很久,就是为了等我一般。
看着这位大美人,我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打招呼。说我们是认识吧,却又不算认识。说我们不认识吧,却又都久仰大名。正犹豫着,对方已经低垂眼帘,朝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我朝她回笑了一下,接着准备绕开她往病房里走。
“他不在。”林暮雪的声音冷淡如冰,在我身后响起。我一愣,伸手打开了门。
病房里空空如也,全都搬走了。本来就是一个单人间,只有龚邑郡一人住,而现在,却像是被刻意抹去了所有他在这里呆过的痕迹。之前放着水杯和饭盒的桌子被收拾地一尘不染,原本堆满水果、鲜花和营养品的桌子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白色的床铺被叠的整整齐齐,连一条褶皱都看不见。整个病房空空荡荡,只有从窗子照进来的阳光还是昨天的样子,一天一天从未变过。窗子大开着,窗帘没有卷起来,从楼外溜进来的风把浅蓝色的窗帘吹上吹下,随风舞动。
我望着空空荡荡的病房愣了两秒,立马回过神来,扭头问依旧站在病房门口面无表情的林暮雪:“他去哪儿了?”
林暮雪说:“我不知道。”
我火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林暮雪看着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毫无声调地说:“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我现在站在这里等你,只因为龚邑郡临走前嘱咐我,让我见到你,告诉你不要等他,不要找他。”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
“就这样。”
我不敢接受地又重复一遍:“他就留给我这几个字,不要等他,不要找他?就……没了?”
“没了。”
我的心一下子像被刀割了一样的难受。
“可是……他不是还没好全吗?他怎么就走了?他……为什么要走?”
林暮雪很平静地看着我说:“我想他为什么要走,你应该知道的吧。”
说完,林暮雪转身袅袅地走了。看着她没有回头的背影,我腿一软,栽倒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离开医院后,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在街上瞎晃。心里的调味瓶被打翻了,五味杂陈,却也不想找谁来诉说,我知道没有合适的人。我一个人在烈日下走啊走啊,从天明走到天黑,直到华灯初起。我坐在步行街的石凳上,呆呆地看着路上人来人往。旁边就是卖烤鱿鱼的小铺,却没什么胃口。从早上到现在,我什么也没吃,腹内空空,也不觉得饿。那天,我就是在这条石凳上坐着吃鱿鱼串,然后遇见了龚邑郡的。我坐在原处,心想,要是今天,龚邑郡也能像当时那样,不知不觉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俩就互相对视着,谁也别先开口,那该有多好啊。
我想起上午林暮雪平淡地那句“他为什么要走,你应该知道的吧”,心就疼地揪了起来。我应该知道的吧。我应该知道的。我应该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接受不了啊。
你为什么要走呢。躲我吗。
可我也并没有要逼你怎么样啊。
突然间我想起了五月天的那首《如烟》。
“有没有那么一滴眼泪,能洗掉后悔,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写,还欠了他一生的一句抱歉。”
还欠了他一生的一句抱歉。这句抱歉,可能再也说不出口了吧。
你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我欠你的,我该怎么还呢?
一滴眼泪无声地滴落。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我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任凭泪水恣意流淌。如果我的眼泪真的能洗掉后悔,那就算哭瞎了也无所谓。
泪眼朦胧间,我看见一个人递了张餐巾纸给我。我抬起头看向那人,吸了吸鼻子,用手擦去脸上的眼泪好看的清楚些。站在我前面的是个棕色的大熊人偶,可能是原本在路边发传单的好心人,看我哭得实在伤心,跑来给我递一张餐巾纸的吧。我接过餐巾纸,含着眼泪朝他笑了一下,说:“谢谢。”
大熊没有走的意思,在我前面做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那笨笨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谢谢你,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哭一会儿……”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大熊赶紧弯下腰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也没有反抗,任凭自己被抱进它毛绒绒的怀抱里。我一边抽泣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真是个笨蛋,我把他弄丢了,我把一切都弄砸了。”
大熊伸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温柔地说:“不会的。”
大熊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我一恍惚,问道:“龚邑郡?是你吗?”
大熊放开我,笨拙地抬手把头套取下来。我看见了头发全部湿透的顾伊桦。
看我惊到张口结舌,顾伊桦笑着甩了甩他的刘海,朝我灿烂的一笑,说:“你忘啦,我以前说过,等你高考完了,要送你一个真的大熊的。”
我先是破涕为笑,既而哭的更凶。顾伊桦赶紧把我搂在怀里,轻柔地拍着我肩,嘴里喃喃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一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也知道你跟龚邑郡的事,就没敢打扰你。”
“没敢打扰我。”我听了,有些嘲弄地笑着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顾伊桦朝我神秘地一笑:“你顾大爷我神通广大,这还难得倒我?”
我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说:“没正经。”
顾伊桦哈哈笑道:“好,我没正经不要紧,夏夜小姐,”说着,他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我们聊聊正经的吧。这几天你也忙坏了,肯定也没工夫想自个儿的事儿。现在人也走了,事也完了,想过以后没有?考什么大学,想过没有?”
我偏过头去看他,问道:“你呢,还留在英国?不准备回来了?”
“回还是要回来的,不过大学还得留在英国。大学毕业就回来。我爸说了,家里的公司还等着我呢。你呢,想没想过以后呆在哪个城市啊?”
“我准备报上海外国语。”我很笃定地说。
“好。我记得你从小就说要考上外的。”
我没有接话,只是仰起头看向头顶那深蓝色的天空。一转眼,我们都不再年少了,仰望着星空,却还是得脚踏实地。再也没有了从前虚无缥缈的远大理想,有的只剩下现实堆砌的小小城堡了。
“顾伊桦。”
“嗯?”
“你还记不记得,高二晓玫生日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
顾伊桦没有吭声。我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当时对我说,柴米油盐,是不是爱情最好的结局?”
顾伊桦此时也转过头来看我,但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长叹了一声,说:“如果当时我没有和龚邑郡在一起就好了。那样,至少我们永远是朋友。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顾伊桦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可是,夏夜,你真的甘愿永远跟他是朋友吗?爱情有的时候不在于结局。你们在一起过,开心过,放肆过,这就是爱情最美的模样。如果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就算有了天长地久,你觉得会比你们真真正正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时间更快乐吗?”
天空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我的黑夜被照耀地亮如白昼。
顾伊桦温柔地看着我,说:“夏夜,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不是龚邑郡,就像他不是顾伊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