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狂欢》奶茶只喝芋泥嘚

64、第六十四章

　　记忆这种东西会骗人。当某人竭力追寻从前记忆的时候，往往觉得像是用竹篮打水，水随着漏洞流逝回原处，湿透的竹篮或许捞上了些许半点的过往，但最后还是空得一场虚梦，反而让人更加惆怅。高三那年暑假我突然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有这么一句：“那些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或许是深有感触，那本书忘了，这句话却一直记着。从前的很多事情，想忘又忘不掉，认真搜寻却又回忆不清。明明跟龚邑郡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的日子恍在昨夕，偏偏忘记了他眉眼和唇角的样子。明明对方的面容模糊成一片黑影看不清楚，偏偏却还记得那天燥热的天气和枯燥的蝉响。

　　那天的确燥热地让人心烦。然而，在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出来走动的时候，也是我们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大摇大摆毫不顾虑随心所欲地在一起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走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人行道上，天气再热两个人也固执地牵着手默默走着，仿佛是个仪式。路两旁的香樟树绿的像是要滴出汁来。树上的蝉精力过剩地叫个不停。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后干脆什么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牵着手走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

　　时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怕的东西，为什么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夏天，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绿色和金色。

　　“你会忘了我吗？”我记得当时龚邑郡这样问我。

　　我想都没想就说：“不会啊。”

　　龚邑郡有些伤感地笑了笑：“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

　　我明显听出话里面的不相信的成分，有点不服气的说：“你说我怎么会忘记嘛！我又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在一起那么多事情，哪可能说忘就忘。”

　　“可也许你不想忘，但记忆就是不由自主地消逝了。岁月是很残忍的生物，它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侵蚀掉你的记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他早已偷走你的选择。你回忆一下，小时候那些你觉得不会忘掉的事情，现在是不是一个都想不起来了？等到以后，我也会和那些事情一样，会渐渐消逝在你的脑海里，就算你真的想要回忆，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只是无力地说一句：“不，不会的。”

　　龚邑郡歪头看我，朝我微微一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不要忘记我这个人，不要忘记曾经有个人喜欢过你。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永远喜欢我，不过不要忘记我，应该可以吧？”

　　“一定。”

　　龚邑郡淡淡笑了一下，伸手理了理我的刘海。

　　后来我想过很多次，如果当时的我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还会不会那样随口地说出那样的回答。

　　那年我们十六岁。我想，十六岁发生的事，一定都很傻。

　　上了大学后的每一天，日子过得都很忙碌。新的城市，新的生活，见了很多新的人，发生了很多新的事。渐渐地，过去发生的那些也开始褪色，开始逐渐地被我淡忘了。某天晚自习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迟疑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出了自习室。

　　“喂？”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对方并没有说话，传入耳朵的是大声的整齐的合唱，那旋律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听到的那一瞬间我就湿了眼眶。

　　“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的黎明。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

　　我笑着擦擦眼泪，想叫出他的名字，手机那头却是更加大声的合唱声：“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我站在自习室外的走廊上，轻轻地把自己倚靠在墙壁上，不再想着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听着阿信用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温柔地唱着，“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一曲终了。

　　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尖叫声，那样近，仿佛就在我眼前似的。接着，一个很安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很温柔地说：“还记得我说过要带你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吗？”

　　心底最柔软的一道防线一下子被攻破，我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也不管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惊异地看着我，我就那样崩溃地依靠在墙上，任由得自己的眼泪倾盆落下。

　　电话那头不再有那个温柔而安静的声音，我听见阿信熟悉的嗓音，在说：“下一首，《盛夏光年》。”

　　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