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第五十八章 ...
-
他真正站到我面前，我反而镇定多了，也没方才那么难堪，尽可能落落大方些。此时我手里还握着一半没吃完的烤肉串，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龚邑郡朝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你……还好么？”
我也朝他笑笑，说：“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龚邑郡听了我傻里傻气又摸不着头绪的回答，先是一愣，继而说道：“我是问你，今天成绩出来了，考得怎么样？还好吗？”
我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成绩——还好啊，没什么不好的。你呢，考得咋样？”
龚邑郡浅笑道：“我也还好。”接着便没有更多的话说了。两个人不无尴尬地站着。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有些不自在。我干咳了几声，把视线撇开去，低头看手上的半根肉串，打量着要不要把它吃完。就在这当口，龚邑郡突然开口道：“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随口嗯了一声。他接着说：“那我请你到对面吃顿饭吧。”
这下我又呆住了，半天没反应。龚邑郡有些嘲笑地看着我：“这么久过去了，你不会还心存芥蒂吧。吃顿饭又有什么关系？”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说：“是没什么关系，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只不过，不用你请，我自己付。”说完，我把手里的半根肉串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们去了对面的必胜客，不算太奢侈，也能够消费得起。各人点了各人的东西，也方便最后AA。等待上菜的过程是漫长的，我们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默默地，一动不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沉默。
“高一那个班级的人在组织聚餐，你去吗？明天下午的新梅华。”
“不去了吧……”我有些迟疑地回答。“感觉没什么意思。你去吗？”
“我也不想去。没意思。”他很快地回答道。然后尴尬又重新笼罩在我俩之间。
一时我有些心酸。原本无话不谈的两个人，久别重逢，居然连话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恰逢此时，他点的牛排端了上来，我们俩便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服务员在牛排上浇酱汁。服务员走后，我看着他慢慢地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短路了，突然就问了一句：“好吃吗？”
龚邑郡想都没想，很自然地就把盘子转到了我面前，说：“你尝一块。”
我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在嘴里慢慢咀嚼。
“好吃吗？”他问道。
“挺好吃的。”
这时候我的海鲜面也端了上来，我扬起头问他：“你要来一口吗？”
龚邑郡摇摇头：“不了。”
于是我俩埋头各吃各的。
大概是觉得空气实在太冷了，我忍不住找点话题来打破僵局。我一边摆弄着盘子里的大虾，一边说：“暑假的时候我也要找个餐厅做服务生，打工赚点钱。”
龚邑郡猛地抬起头看着我，问道：“为什么要做服务生？没钱了吗？”
我说：“暑假准备跟他们几个人去九寨沟玩，不准备用父母的钱。啊，就是跟夏天，冷晓玫他们。冷晓玫你见过的。”
龚邑郡笑了，点点头：“我记得她。我给她画过一幅像。”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房间墙上的那些画，问他：“你现在还画画吗？”
龚邑郡笑着看着我：“画，也跟以前一样，随便瞎画，不成体统。高兴的时候就画一幅，不高兴了，几天都画不出一幅。”
我说：“日后若你真的成了大画家，记得送我一幅画，好让我做传家宝，永世珍藏。”
龚邑郡哈哈笑了，他说：“好的，夏夜小姐。传家宝不至于，你只要记得问我要就好了。”
龚邑郡开朗大笑的样子让我看到了从前的我们，心情也放松了很多，跟着他一起笑了。
龚邑郡说：“对了，我们几个人计划着哪天一起去游乐场玩，毕竟上了大学以后就很难见了，对吧？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问：“都有哪些人？”
“都是高一的时候玩的好的几个。我、顾远之、宋樟晨他们。”
我笑了：“你们几个大男生一起去玩，我瞎掺和什么呀？”
“不止我们。顾远之拉了简蓝，宋樟晨拉了小眼睛，小眼睛拉了林羡鱼，林羡鱼拉上了她的男朋友路一玄。他们让我拉上你。”
我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叉子还握在手里，胳膊却已经僵了。
“龚邑郡，你什么意思？”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些惊异：“什么什么意思？”
“你是想复合吗？”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掂量我的话的分量，然后说：“不一定的，其实宋樟晨和张铭就不算复合……”
“龚邑郡，”我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是想复合吗？”
这下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
我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啪”地一下扔掉了叉子。叉子撞到了盘子边，发出了很清脆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个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我们那一桌。
“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吗？当初一定要分手的人是你，现在要复合的也是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像是发泄似的把话一口气说完，然后迅速站起身来，飞快地离开了必胜客。快得仿佛在逃。
离开了龚邑郡的视线，我才发现自己的心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明明是拒绝了他的，可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带着隐隐的难过。离开是对的，离开是对的。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拒绝他是对的，不吃回头草也是对的……
可他不是回头草，他是龚邑郡啊。他是那个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像盛夏一样明媚的龚邑郡啊。
“夏夜！”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已经追了上来。这时我已经走到步行街外的小路口，他在我即将过马路的时候拦住了我。
“夏夜，”龚邑郡大口喘着气，带着些许的局促不安，轻声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咬着嘴唇，静看着他。
“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这些的，可是，如果你一定要离开的话，那我只能全盘托出了。”龚邑郡看了看周围，笑道：“真是的，本来应该找个很浪漫的地方跟你讲的。”
我轻轻笑了笑，环顾四周。黑灯瞎火的马路，一盏橘黄色的孤灯，还有不多的行色匆匆的行人。没有比这里更糟糕的地方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夏天的那个晚上，你来找我？你淋了雨，发烧了，晕倒了，后来我把你送回家的。”
“我当然记得。后来你就失踪了，我怎么也联系不到你，开学才见到你，你就跟我提分手。”
“那是因为你妈妈跟我长谈了一次。”龚邑郡哀哀地回答。“那天晚上，你妈妈拉着我，跟我聊了很久。”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早恋是不好的，后果我也看到了。她让我离开你，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和学习了。”
我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还有！她还跟我说，”龚邑郡抿了抿嘴唇，“她还说，等我们高考结束后，她绝不会再来干涉我们的事。条件是，高中两年，我不能再打扰你了。”
“所以我一直等到高考之后才来找你，我想着，即使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你的。高中三年，我都是喜欢你的。”
我看着他的眼光，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身后化作一片荒凉。我满心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脸颊一阵痒痒的。伸手去触摸，却是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划湿了脸庞。
龚邑郡伸手帮我擦干那滴眼泪。接着他的手往上抚了抚我的头发，然后顺着头发向下，一直拂到腰间。高一刚见他时，头发只是刚过了肩膀。三年过去，已经长发及腰了。龚邑郡的手轻轻拂过我的后背，突然一个用力把我搂进怀里。他身上薄荷一样的清香一下子弥漫在我周围的空气之中，我徜徉在其中，几乎窒息。龚邑郡似乎比高一时又高了些，我的唇刚好及在他的肩膀之处。他身上的香气让我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削瘦的肩膀。
龚邑郡悄声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眼泪顿时倾盆。我一把推开了他的怀抱，朝着他大吼道：“龚邑郡，我差点都要放下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跳出来说你还喜欢我！”
龚邑郡的眼角红红的，他看上去在笑，却笑得那么哀伤。他轻轻拉住我的胳膊，用全世界最温柔的声音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当时不该离开你的。现在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用双手捂住嘴巴，看着他，一边摇头，眼泪一边如线般顺着手背，一直流到胳膊肘上。我听见自己湿哒哒的沉闷的声音：
“我……龚邑郡，我今天太乱了。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之后再答复你。”
龚邑郡一把拉住我的手，挽留说：“夏夜……”
我只是摇着头，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不住地摇头，眼泪在脸上纵横。我知道我一定哭得很丑。我定在路边看了他几秒，接着狠狠地回头向马路对面跑过去。
“夏夜！”
我听到身后龚邑郡大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他正迅速地向我奔过来。我的背后是刺眼的白色灯光闪耀着。
“小心！”
周围一片嘈杂之声，还有龚邑郡的大叫在耳边回响。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龚邑郡已经扑到了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推开去。我感到自己正迅速地倾斜着，顺着地心引力，扑向地面。速度是那样的快，快到我来不及去想。接着，仿佛只是一瞬之间，我的脑袋重重地砸到了沥青马路上。一下子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脑袋里的嗡嗡嗡嗡不停作响，让我难受地受不了。我想抬起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看看龚邑郡在干吗，可惜一阵针刺般的剧痛从头皮的表面像流水一般迅速地蔓延到大脑的深部，我的力气一下子被全部抽走，连抬手抱着脑袋的能力都没了。我似乎听见自己闷闷地叫了一声，接着便是一片灰白，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