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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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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是白天。白色的病房。白色的病服。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
我像个傻子一样瞪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接着动动手指头,动动脚指头,还能体会到它们,真好。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呢。接着我想转动脖子看看周围,却被一个温柔的手掌制止了。
“妈……”
“是我。”那个手掌的主人温柔地说。我眨了下眼睛,看清了她。
是晓玫。
“我……”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张大了嘴也说不清话,嗓子仿佛消失了一样,喉咙里只能发出难听的哑哑的鬼叫。
“你是想喝水吗?”晓玫低下头,轻柔地问我。我艰难地点了点头。夏天早就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来。晓玫慢慢把我扶起来,把水递给了我。我咕嘟咕嘟两口喝干了,这才发现自己渴得厉害。
夏天已经叫来了医生,后面还跟着一个护士。护士替我量了体温,测了血压。医生又掰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稍微跟我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转头说了些什么。我头痛得厉害,懒得去听,伸着胳膊去揉我的脑袋,这才发现额头上绑着纱布。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好,还在,没有被剪掉。
刚才迷迷糊糊,我都没有看见夏天的爸妈也在。此时他们正在跟医生说话。我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晓玫和夏天,他们俩的眼睛都看着医生的方向,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
送走了医生后,小姨和叔叔重新围到我的病床前。小姨摸了摸我的脸颊,笑着说:“夜夜,你没什么大碍,只是撞了一下。医生说你只是有了点轻微的脑震荡,不碍事的。刚刚她跟我们说了,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很空洞地点了点头。脑袋像是爆炸了一样,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听见自己很傻地在问:“我怎么了?”
晓玫柔声说:“你出了车祸。不过还好,你没事。”
一些短暂的片段浮现在眼前。刺眼的白色灯光。嘈杂的声音。龚邑郡的大叫。我记得我迅速地倾倒,狠狠地摔在地上。我摸了摸自己包着纱布的额头。
“龚邑郡……我跟他在一起?”
晓玫和夏天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跟他在一起做什么?”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回答。
我懊恼地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小姨温柔地说:“夜夜,医生说了,短暂的失忆是脑震荡的症状,不打紧的。你只是对最近发生的事情记不清楚了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问说:“龚邑郡呢?他现在在哪里?”
大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没有一个人回答我。小姨拉着叔叔说:“我们回去吧。我回去熬点骨头汤,给夜夜补补。”接着两个人简单对夏天说了两句,便离开了病房。
这是一间很空荡的病房,除了我之外,只有靠窗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病人,很安静。小姨和叔叔走后,原本就很寂寥的病房只剩下我、夏天和晓玫三个人,显得更空了。
夏天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亦迷茫不解地看着他。夏天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跟龚邑郡在一起?”
“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我在步行街偶然遇见了他。”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吃了顿饭。”我努力地回想着。“我们……吵架了,然后我离开餐厅,我走到马路上,他追上来,他跟我说……”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夏天:“我们出了车祸?”
“是。”
“他人呢?他现在怎么样?”
夏天看了看冷晓玫,欲言又止。冷晓玫说:“他现在不太好。”
我一惊,几乎从病床上跳起来,脑袋一阵生疼,几乎要晕眩过去。我大叫:“他死了?!”
夏天忙按住了我,白了我一眼,说:“你想多了!”接着叹了口气,说:“他……断了一条腿。”
还没等我开口,晓玫就赶紧接着说:“夜夜,你别想太多了。都是天灾人祸。”
我看着晓玫,又看着夏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也很震惊。”夏天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幸。”
我笑着皱起眉毛。“你们说真的吗?你们开玩笑的吧?”豆大的泪珠早已滚落了下来,顺着嘴角流进嘴巴,又咸又冰凉。我大叫:“你们开玩笑的吧!”
“夜夜,你冷静一点!”
我哭着小声地说:“你们是开玩笑的吧……”此时我早已泪流满面。眼泪流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去擦干,只好就这么任凭眼泪在脸上放纵。晓玫赶紧递了纸巾给我,我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擤了擤鼻涕,然后接着哭,接着擤鼻涕……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就像流干了似的,只剩下身体还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晓玫坐在我的旁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转向她,哀哀问道:“他是真的……断了条腿吗?”
晓玫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就在你醒之前不久,听说他的手术结束了,很成功。你爸妈就赶紧去看望他了,所以他们不在。我想,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醒了。”
我揉了揉红肿的眼泡,说:“他在哪儿?你陪我去看他好不好?”
晓玫陪着我来到龚邑郡的病房门口,门是紧紧关着的,从门外也看不见里面的情状。站在门口,本来应该快快的敲门进去,我却一下子犹豫了起来,手指悬在门前,久久不肯扣下去。
“要不回吧?等你休息得好些了我们再来。”晓玫体贴地说。
我轻轻摇摇头,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反应,我便直接推门进了去。
推开门,门内的四双眼睛分别盯向我。首先看到的就是爸妈。妈妈一见是我,根本掩藏不住眼中的欣喜,赶快就迎了上来,一把搂住我就问:“夜夜,醒了?什么时候醒的?”然后松开我,又是左看右看。
“刚醒。”我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见爸爸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我转身,看到了站在病床旁边的龚邑郡的父母,心中一下子沉重了不少。
龚邑郡的妈妈脸色憔悴,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哭过。站在她后面的一个瘦削的高个子男人,不用说一定是龚邑郡的父亲。龚邑郡简直是他的翻版,无论是眉眼,脸形,体型都十分神似。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差点以为穿越到了二十年后,看见了经历了岁月长河的龚邑郡。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尤其是龚邑郡的妈妈,她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毛,我甚至想着要不要赶紧退出去,假装来错了病房。
这时候妈妈指着我对龚邑郡的妈妈说:“这是我女儿,夏夜。”
龚邑郡的妈妈只是礼貌地看着我,朝我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漠的。倒是龚邑郡的爸爸,很和善地朝我微笑。
我看了龚邑郡的妈妈一眼,迅即低下头去。还是受不了她的目光。我怯怯地说:“阿姨,是我对不起龚邑郡……”
病房里安静得听得清我的血液在血管里突突碰撞的声音。
“要不是他冲过来推开我,现在我可能已经……”
“我知道。”龚邑郡的妈妈冷淡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禁抬起头,很震惊地看着她。
“阿姨,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我轻声说了半句,眼泪早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怪你,这也是龚邑郡自己的选择。”龚邑郡的妈妈毫无声调地说道。虽然话是在安慰我,可语气里没有一丝原谅,反而透着深深地谴责。我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我不敢体会她的眼神,慌张地低了头,余光瞟了一眼病床上的龚邑郡。还好,他的脸色不算苍白,沉睡中的嘴角似乎带笑。我的视线移到下面,看得出来薄被下面的空空荡荡。
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好了夏夜,”妈妈及时地走了上来,“龚邑郡刚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我们不应该再打扰他了。”接着不由分说,把我扯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