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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转折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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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匕首被扔在了二人面前。
九幽轻抬下巴,“弦玑,杀了他。”
“你是脑袋抽了吗?”
九幽掐住她下巴,还没说什么,秦璇扑上来推开。九幽刚想抬腿开踢,弦玑使用玄力穿透他的身体。
“呵,这就护上了?”
弦玑放下手指,指尖的银芒悄然隐没。她甚至没有多看九幽一眼,而是先侧身,迅速检查了一下扑空后有些踉跄的秦璇,确认他无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脸色阴沉的九幽。
九幽稳住身形,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暗色血迹,那血迹瞬间蒸发成黑气。他盯着弦玑,眼神变得无比阴鸷,刚才那玩味的笑容彻底消失。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就护上了?为了一个蝼蚁般的凡人,不惜动用玄力?”
弦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微微上前半步,将秦璇彻底挡在身后安全的位置,平静地看着九幽,那目光已然恢复了古井无波,却比刚才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
“动他,”她开口,声音清晰地在石室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你试试。”
不是威胁,只是陈述。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底线。
秦璇站在她身后,看着眼前挺直如松、仿佛能为他隔绝一切风雨危险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滚烫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他知道九幽很强大,知道弦玑动用的力量必然代价不小,但她没有丝毫犹豫。
九幽的脸色变幻不定,忌惮、愤怒、算计、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
“他迟早要死的,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九幽挥袖离去。
秦璇着急地查看弦玑有没有受伤,“没事吧,他踹就让他踹,我身体厚,抗得住。”
“等会,我开启幽冥之门,你一路握住它,不要回头,通往阳间,知道了吗?”弦玑将腰间的蝶扇骨化成铜钱,塞进他的手中。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
“你不可以骗我,你有的有办法吗?”
“我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弦玑安抚他,内心却阴沉。
这个地方不能久待了。
金家别院的书房内,门窗紧闭。
烛火摇曳,将金边凌坐在紫檀木椅上的身影拉长,投在背后绘着山水烟雨的屏风上,那影子沉静得近乎凝滞,透着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阴郁。
他手里端着一只天青釉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茶水早已凉透,他却浑然未觉。往日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不羁的桃花眼,此刻幽深如古井,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沉淀下去的暗色,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仅仅三天,那个鲜衣怒马、纵情恣意的金家少爷,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从内里蛀空了,只留下一副依旧俊美却寒意森森的皮囊。
派出去监控秦家和弦玑临时居所的人手已经撒下,如同无声无息的蛛网,等待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弃他而去。
这个念头每在脑海中盘旋一次,心口的寒意就更重一分,那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和恨意,就烧得更旺一些。
“少爷。”管家老陈躬身立在门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敬畏。
这几日少爷的脾气阴晴不定,或者说,根本没有“晴”过,整个别院的下人都噤若寒蝉。
“说。”金边凌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让老陈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
“门外……有个人求见。他说……他知道弦玑小姐在什么地方。”
“咔嚓”
一声细微的轻响。
金边凌手中那只价值不菲的天青釉茶杯,杯壁上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纹。
他仿佛没有察觉,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眼睫。
那深潭般的眸子里,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陡然划过的冷电,快得让人抓不住,却令人心悸。
知道弦玑在哪儿?
是谁?是……秦璇那边的人?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无数猜测瞬间掠过脑海,但金边凌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急切或激动。
他反而极轻地、甚至有些僵硬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毫无温度。
“哦?”他放下那只有了裂痕的茶杯,瓷器与檀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就……”
他顿了顿,像是在品味着接下来这句话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
“请进来吧。”
“是。”老陈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金边凌重新靠回椅背,目光落在书房紧闭的门扉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节奏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眼底的阴霾,浓得化不开。
门被轻轻推开。
走进来的并非金边凌预想中任何一类人——不是仙风道骨的道士,不是鬼祟猥琐的探子,也不是秦家可能派来的任何人。
那是一个女人。
“金少爷,”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知道您一直在找人。我知道她在哪。”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或铺垫。
金边凌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更显幽暗。
他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听到弦玑消息的激动,只是用那双冷眼,将女人从头到脚刮了一遍,然后,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你想要什么。”
不是疑问,是陈述。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这种时候,主动送上门来的“消息”。
女人似乎对他的直接并不意外,甚至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既非谄媚,也非挑衅。“我想要少爷加入我们。”
“我们?”金边凌眉梢极轻微地动了一下,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说得极其无礼,几乎是将蔑视刻在了脸上。但妇人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没闪烁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金少爷,先别急。”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劝慰似的,“不加入我们也不要紧。您若不信我,或是不屑与我们为伍,那也无妨。我可以先带您去见她。”
“见她?”金边凌重复了一遍,身体靠回椅背,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和那个姓秦的小子,或者别的什么人,设好了套等我钻?”
他心中的怀疑如同毒藤疯长。这女人出现的时机太巧,姿态太稳,要求又太古怪。“加入我们”?一个听起来就藏头露尾、不知所谓的组织?他们凭什么认为他会感兴趣?又凭什么认为能用弦玑的下落来要挟他?
女人静静地听他说完,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发誓赌咒,只是等他说完,才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金少爷多虑了。我没有必要骗您,也无意与您为敌。信与不信,去或不去,”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金边凌,“选择权在您。”
她甚至微微侧身,做出了一个“请便”的姿态,仿佛真的只是来提供一个信息,而非强迫交易。
金边凌沉默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和窗外连绵不绝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他盯着妇人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一丝心虚,或者一丝算计。
然而没有。那女人就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内里却不知藏着什么。
理智在疯狂叫嚣:这是个陷阱!这女人来历不明,动机可疑,宋拂虚的警告言犹在耳,弦玑和秦璇同时失踪本身就透着诡异……他应该立刻将这女人赶出去,或者抓起来严刑拷问!
但情感,那被背叛的刺痛、被抛弃的怒火、连日寻找无果的焦灼,还有内心深处不肯熄灭的那一丝卑微的、想要亲眼看个究竟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想知道弦玑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忘了他,选择了别人。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头。
许久,金边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带起一阵风,烛火剧烈摇晃了几下。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的暗色更加浓稠。他没有再看那妇人,径直走向门口,声音冷硬得如同淬了冰: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