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不打烊》失眠金鱼

7、还伞

　　周一早上。
　　昏暗的房间里，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关掉已经响了好几遍的闹钟。向昕妍掀开沉重的眼皮，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酸涩痛胀，几乎睁不开。

　　5:53。
　　她在心里叹息。

　　学校最近严查仪容仪表，向昕妍把头发高高扎起，刘海也跟眉毛齐平。

　　“好丑。”她对着镜子瘪嘴，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呆傻的西瓜。

　　这周开始就要上晚自习了，从七点到十点。前两节有相应的代课老师坐班，方便学生请教问题，最后一节则是自主复习，年级领导会不定时巡逻。

　　但好在，考完试后她有估分，这次成绩应该还算理想，她不用被妈妈扭送去补习班了。

　　不然一边在学校晚自习上到十点，一边周末还要去上课，未免太苦了点。

　　6点15分，向昕妍收拾完毕准备出门，爸妈房间灯还暗着，鞋柜上给她放了50块钱。

　　「沈棠：你早上吃什么？」
　　「沈棠：起晚来不及买了，给我带一份。」
　　「沈棠：我想吃手抓饼。」
　　「沈棠：少辣，再加个蛋！」

　　她刚坐上公交，裤兜里的手机就噔噔响。

　　「向昕妍：111。」
　　「沈棠：少装酷。」
　　「向昕妍：小人嘴脸.jpg」

　　今天起得很早的缘故，向昕妍到教室的时候班里还没几个人。她把早餐放在桌面，拿起自己跟沈棠的水杯去走廊接水。

　　清晨的校园，空气中还有少许凉意，教学楼围着高大的百年老槐，旺盛的绿意层叠，有如青年们一样绽放着的生命力。

　　向昕妍揉了揉睡得僵硬的脖子，按下热水键，水流汩汩地注入杯里，她盯着浮起的热气，默记着语文要背诵的篇目。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

　　“这么用功？”

　　一道清冽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吓得她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

　　向昕妍转身，撞上那双沉静的眼睛，她捂着胸口，心脏因为惊吓还在剧烈跳动着，“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抱歉，我没想吓你。”林越眼底划过一丝歉意，“你刚刚很专注，没注意到我过来。”

　　向昕妍很赞同地点头，“我确实是一个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
　　“……”林越无奈，“你没烫到就好。”

　　“被我逮到了吧？我举报你串楼层接水。”她像小学生一样，左手托着右手肘举手说。

　　“幼稚鬼。”

　　-

　　七点，广播开始通知各班集合，沈棠才背着书包匆匆进来。

　　“你今天也太晚了。”向昕妍接过沈棠扔过来的书包，挂在书桌旁的挂钩上，“我还以为你要迟到呢。”

　　“有你做前车之鉴，我可不敢迟到。”

　　向昕妍握拳打过去，“滚啊你。”

　　一想到升旗仪式结束后，还得当着全班同学面做检讨，她现在就感到羞愤难当了。

　　年级主任已经在广播里喊了好几遍，班里学生这才稀稀拉拉地出教室，在楼下排队集合。

　　“身为高中生，一点自觉都没有。”班主任高东岩站在队列前面，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不快，“班长，下次谁再浪费大家时间，不抓紧下来集合，就把名字记下来。”

　　“好的老师。”班长规规矩矩点头。

　　升完旗，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再然后是副校长讲话。向昕妍困意上来，听着副校长浑厚的声音，她阖眼，懒洋洋地靠在沈棠肩上。

　　“哪个班的？现在才来。”

　　年级主任突然嚎一嗓子，吓得向昕妍一激灵，这一早上她心脏简直要被吓出问题了。

　　她踮起脚回头张望，穿着宽大的黑色骷髅印花短袖，头发长到遮住眼睛的男生，正悠哉悠哉地骑着自行车，完全不理会身后年级主任的咆哮，直接把车骑进了车棚。

　　各班开始骚动起来，学生一个个都仰着脖子看热闹。

　　“这谁啊这么拽？”班级队列里有人问。
　　“好像是八班的陈燃。”

　　沈棠兴奋地拍打着向昕妍肩膀，满脸看好戏的表情，“没想到咱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

　　“他就是上周咱们在超市遇到的那个男生。”向昕妍小声说。

　　“那个没礼貌的家伙？”沈棠表情立刻嫌弃起来，“那我不看他了。”

　　向昕妍捂着嘴笑。

　　作为班长，林越从队列里出来管理班级纪律，规劝同学不要讲话。

　　“你好严格啊，林班长。”隔着一臂距离，向昕妍打趣他道。

　　林越看她一眼，“你也别聊了。”

　　“……哦。”
　　果然是个古板的家伙。

　　“我们班同学也归林大班长管吗？”沈棠探着头，视线分别从两人身上扫过，她揽着向昕妍肩膀，揶揄道：“名不正言不顺吧。”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向昕妍提肩撞她一下。

　　“开个玩笑。”沈棠嘿嘿一笑，“开完班会要去超市吗？”

　　“我没心情去。”

　　沈棠看她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不就读个检讨吗？我会在下面大声为你喝彩的。”

　　向昕妍拍开她的手，”好感动啊，你这个一直在说风凉话的坏家伙。”

　　解散后每个班排着整齐的队回教室，向昕妍拿出检讨打算从头到尾再顺一遍，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做过检讨，还真有点紧张。

　　不一会儿班主任就进来了，先是就今早下楼集合的事情，他又强调了一遍，另外就是本周开始上晚自习。

　　“向昕妍，上来做检讨。”高东岩斜睨她一眼，“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她红着脸站在讲台上，羞耻地根本不敢往下看，眼睛紧紧盯着检讨书，“上周午自习时间，我因对上学时间安排不合理，导致迟到……”

　　三千字检讨她还没读完，早读下课的铃声就响起，高东岩站在班级后面，没有要挪步的打算，向昕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读。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教室窗户外出现很多看热闹的学生。

　　向昕妍头埋得越来越低，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美女，大点声。”窗外有人起哄。

　　大声你大爷。
　　向昕妍心里暗骂。

　　“今后我一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遵守学校纪律，检讨人向昕妍，谢谢大家。”她鞠躬。

　　讲台下响起阵阵掌声，她长舒一口气，下意识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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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也在啊？

　　窗外，林越抱臂站着，细碎的金色光芒洒在他身上，他好像比以往更加耀眼。

　　一阵阵喧闹声里，他隔着人群看过来，眼底是浅薄的笑意。

　　煎熬的班会终于结束，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四散开，向昕妍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

　　林越还没有离开，向昕妍叹气：“他还没看够吗？”

　　沈棠朝窗外望了一眼，“他也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啊，是不是有事找你？”

　　“他能有什么事找我？”

　　下一秒，林越径直走向教室第三排的位置，站定在她身旁。

　　“你……”她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班里同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她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是不清楚自己有多惹人注意吗？

　　“我来还伞。”林越把那把折得整整齐齐的绿色小熊印花雨伞递过来，“不是说好天晴后就还给你吗？”

　　“其实你放我抽屉里就可以，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她低声说。

　　咕咕哝哝的林越半点没听清，他稍稍俯身，靠近了她一点，“说什么？”

　　“没、没什么。”向昕妍僵硬着不敢动弹。

　　林越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忍着笑又往她桌面上放一盒草莓酸奶，“谢礼。”

　　向昕妍顿时觉得脸和脖子都热起来，她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合适了，嗓子就像是被塞了一大勺稠厚的蜜，黏糊得难以发出清晰的声音。

　　“不用客气的。”她嗫嚅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

　　“啧啧。”沈棠摇头叹息，“你现在的脸完全就是一颗熟透的番茄。”

　　“你才番茄。”
　　“不用客气的~”沈棠捏着嗓子学她。
　　“你滚。”

　　上课还有几分钟，沈棠坚持拉她去超市。

　　“你到底有什么非要现在买的？待会儿上课万一迟到。”

　　“你现在还真是怕迟到。”

　　废话她刚刚做完检讨。
　　向昕妍气鼓鼓。

　　沈棠快来例假，她小腹现在感觉不是很妙，又忘记带卫生巾来学校，“万一突然来了怎么办？不得不买啊。”

　　“我书包里好像还有一片。”
　　“不要好像要一定。”
　　“那你还是买吧。”

　　超市又上新了很多漂亮的信封信纸，向昕妍视线被吸引。她拿起一叠粉色的猫咪图案信纸，感慨道：“好漂亮。”

　　“要给谁写信？”耳边一道低沉男声。

　　她慌忙捂着耳朵往旁边挪了一步，色厉内荏道：“你干嘛？”

　　陈燃垂眼，女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耳尖也通红，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她此刻满眼戒备的看着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轻笑，“这么激动干什么？就问问你给谁写信而已，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人吗？”

　　管你屁事。
　　向昕妍沉着脸把信纸放回货架上，冷眼看着他，“同学，我跟你好像没熟到可以聊隐私的程度。”

　　陈燃盯着女生走开的背影，眯了眯眼，嘴里蹦出一句脏话。

　　“陈燃刚才是不是找你麻烦了？”从超市出来，沈棠有些担忧地问道。

　　“也不算找麻烦，不过我根本不认识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她把周末高义宁生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讲出来。

　　沈棠听完紧皱起眉头，“他好莫名其妙。”

　　向昕妍不想浪费时间讨论一个没意义的人，她摆摆手，“不说他了。”

　　“没错，不跟臭男生一般见识。”沈棠把刚买的烤肠递到她嘴边，“吃根烤肠冷静冷静。”

　　“就是就是。” 她咬着烤肠含糊不清的说。